是不是真的神兵天降还不得而知,但场上几人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飞箭的数量在变少,抵挡的压力也一下子小了很多。
就趁现在!飞叶大声喊道,趁现在冲出去!额,应该不用了。
窝在蔺耀阳怀里的顾平宁弱弱地指了指从屋檐上掉下来的尸体,看现在这情形,来的人似乎是想把弓箭手一锅端了。
像是为了印证顾平宁的话,尸体从屋顶上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弓箭手,就算是吹上天的神射手,最怕也依然是被人近身。
来的人显然是一批暗杀的好手,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无声摸到弓箭手身后,晦暗无光的刀锋对准脆弱的咽喉,手起刀落,生动演示了什么叫做杀人如同切菜。
箭雨逐渐停了。
这府中剩下的侍卫全部收缩在高项的身侧,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高项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如此隐秘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快被人找上门,但到了此刻,他不得不站出来,对着屋檐大声喊道:到底是什么人?何必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和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耗子相比,谁还能称得上鬼鬼祟祟?声音从正门传来,一袭白色长袍的顾含光在这个夜晚格外显眼。
这位端方美名在外的小顾大人此刻阴沉着脸,目光扫过安王和顾平宁,又瞪了胆大包天的顾平玉一眼,随后才终于看向被重重包围的高项:就是你伤的阿宁?我……顾含光问出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想听他回答,他一边朝着顾平宁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除了中间两个,其余的都杀了吧。
高项万万没想到顾含光看着翩翩公子的模样,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虽说他没预料到顾含光会如此快就找上门,但他手里掌握着大越皇室的旧事秘闻,自觉这么着也能好好谈判一番。
但问题在于顾含光可不是这样想的,之前是找不到人无处下手,现在他偷跟着顾平玉终于找到云皓的老巢。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在绝对的碾压力量面前,任你舌灿莲花手段尽出,都只是白搭。
顾平宁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倒是顾平玉眼神飘忽,心虚地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顾含光。
顾含光这会儿也没工夫理会她,他站在蔺耀阳面前,对着顾平宁伸出手道:阿宁,到哥哥这里来。
蔺耀阳抱着顾平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顾平宁偏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
她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最终还是朝着第一次见面的顾含光伸了手。
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蔺耀阳,只是单纯觉得带人过来收拾残局的顾含光比单枪匹马闯进来的蔺耀阳更靠谱一些。
咳咳。
确认脱险后,顾平宁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被呛了两口冷风,所有的疲倦和不适迅速席卷全身,哥哥是吧?能不能劳烦叫个大夫过来,我这会儿感觉不太好。
顾含光刚将人抱了满怀,还没来得及体会终于找到人的喜悦,就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急切地问:怎么了,你伤到哪里了,是右肩吗?蔺耀阳怀里一下子空了,正觉得连带着心里也空落落,突然听见这一句,也忍不住紧张地看过来。
失血过多,还有腿里的碎骨不知道戳到哪里了,可能有些麻烦。
顾平宁背后的虚汗已经被钻进来的冷风吹干,整个人躲在顾含光怀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总之先找大夫来吧。
阿宁,阿宁——阿姐,呜呜呜——顾平宁意识模糊,恍恍惚惚只觉得耳边有个罗里吧嗦的声音,嗡嗡嗡像是在她床头前放了个马蜂窝。
她实在没力气做出挥手赶人的举动,嗓子干哑甚至说不出一句别吵了,最终只能费劲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神情蔫蔫地看向床头。
那个据说是她妹妹的姑娘正坐在床沿边噼里啪啦地掉眼泪。
不知为什么,虽然什么也记不清了,但莫名的,顾平宁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阿、阿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顾平宁被她哭的头疼,奈何嗓子火烧火燎地刺啦刺啦疼,连一句别哭了都说不出口。
好在很快就有人将她扶起来,又递了一杯水到她嘴边,随即转头道:阿玉别哭了,哭的你阿姐头疼。
顾平宁喝了大半杯水,终于觉得自个儿还活在人间,她勉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开口道:娘?梅氏一脸惊喜:阿宁还记得娘?额,不记得了。
顾平宁坦白地很实在,合理推测了一下。
那阿宁,还记得什么吗?都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从三天前开始,就一片空白。
梅氏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因此脸上也没露出失落的表情,依旧温温柔柔道:阿宁刚醒饿了吧,娘让人把膳食端上来好不好?顾平宁其实没察觉到饿,她不觉痛楚,因此也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波伤势到底如何了。
喝了点粥让梅氏勉强放心后,她借口想听听往事,将顾平玉留下了。
嗯,我从哪里说起呢?要不我先说说家里情况吧,阿姐已经见过我、哥哥和娘亲了,爹爹之前一直守着阿姐,但这会儿刚刚进宫不在府里……阿玉。
顾平宁直接打断了顾平玉滔滔不绝的讲述,开口问道,我昏迷多久了?三、三天了。
我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的?这、这个……顾平宁之所以单独留下顾平玉,就是因为这个妹妹心思简单,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就像这会儿,她眼神飘忽,语气心虚,明显是提前得了嘱咐,不准告诉她真实的病情。
我伤得很重?顾平宁拧着眉头,说话也不避讳,还是我快死了?怎么可能!太医说只要高热能退下来……小姐,安王殿下来访。
顾平宁眉头皱起来,眼看着话就要套出来,这突然一打岔,顾平玉猛然发现自个儿说漏了嘴,急急忙忙捂住嘴,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
蔺耀阳推门而入,顾平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蔫蔫道:殿下有何贵干?蔺耀阳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只是这几日顾府恨不得将太医院搬过来,整个京城都知道顾家的大姑娘又病重了。
他前几天无聊,偷溜出安王府,发现各家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讲安王和安王妃情深义重的传奇故事。
没有记忆的安王殿下一时好奇,在茶馆里坐了半天,差点活活被故事里感天动地的曲折爱情洗脑,恍恍惚惚记起来他为之当过箭殉过情恨不得当做小祖宗供起来的心尖尖小王妃还在顾府生死不知。
于是安王去了顾府,没想到却被顾含光三言两语挡下来,连他家小王妃的面也没见着。
蔺耀阳不死心,第二天一大早搜刮了府里所有的珍贵药材再次登门,不料依旧没见到人。
这下子他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他正儿八经的大舅子小顾大人,貌似是真的看他不顺眼。
顾含光也没想瞒着,话里话外都是心疼自家妹妹因为蔺耀阳遭了这么多罪,更暗指蔺耀阳抛下顾平宁独自回京差点害死她。
一向理智又自持的顾含光终于不再顾忌什么皇家的猜忌和顾府的前途,冷着脸对蔺耀阳直白道:既然现在殿下和阿宁都没有过去的记忆,那两个陌生人硬凑在一起做夫妻也不妥当。
殿下不必勉强自己,等阿宁醒来我也会问问她的意思,她若同意,我们两家也好一起请见陛下,自此以后各自娶嫁,互不相干。
这话,是要和离的意思了。
蔺耀阳不知为何心里一慌,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回了安王府的蔺耀阳只觉得卧室床边的凹槽晃眼,床头上没有主人的古籍也碍眼,于是在库房里翻箱倒柜找了一块玉料,又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夜未眠。
恰好次日顾含光出了门,蔺耀阳找准时机,径直进了顾平宁的小苑,距离那场救人时间整整三日,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小王妃。
而此刻,他的小王妃带着大病未愈的倦气,半靠在床头蔫蔫地看着他,语气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不耐烦,问他:殿下有何贵干?我……蔺耀阳摩挲着手心里连夜赶制出来的物件,结结巴巴道,我是来送你礼物的。
?顾平宁满头问号,实在搞不懂这位安王殿下的脑回路。
倒是一旁的顾平玉了然地看了蔺耀阳一眼,想起当初她家阿姐还没出嫁时,这位安王殿下就是这样日日准点送礼一日未落,她阿姐还和她抱怨过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现在看来,安王殿下虽说失忆了,可这追姑娘的套路,倒是一点没变嘛。
不过好在顾平玉不像顾含光,她一贯不干涉自家阿姐的决定,因此见顾平宁没有赶人的意思,便很有眼色地离开,将房间留给了对着重新回到起点的小夫妻。
我、我不记得你喜欢什么了。
蔺耀阳将握了一路微微发热的玉坠递过去,小小声道,我不知道该送什么,所以雕了这个送给你。
顾平宁一头雾水地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随即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真诚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殿下为什么,雕了一只狐狸送给我?还是一只头特别大的瘸腿狐狸?作者有话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失忆,那也不赖,这是上天想让我们再谈一次怦然心动的恋爱。
(所以这波失忆会甜的,小声比比)题外话:最近疫情严重,小天使们出门记得一定要带上口罩,尽量避免大规模的聚会,希望所有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