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晓,那一点一点浮起来的鱼肚白让御医们神色变白,看着床上依旧没有要醒来意思的女子,他们逐渐的绝望。
一夜已经过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彻底变白。
王爷,一夜已经过去了。
书影看了看天色,低声和君玄歌禀告。
他看了床上一眼,心里是幸灾乐祸,回头对君玄歌道:王爷,王妃已经……您一夜未睡,还是先休息……噗。
话未完,君玄歌突然出手,直接一掌拍向书影。
在几名御医惊恐的眼神里,书影整个人飞出,狠狠撞到门边,然后跌落下来,口吐鲜血。
不过他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爬起来单膝下跪,却什么话都不说。
本王的事,轮得到你来议论?君玄歌温和的声音噙着的是怒火。
书影,快和王爷道歉。
茗余皱眉。
书影单膝跪地,却是十足倔强:我没错,我本来就不喜欢她,她现在还未婚先孕,就算王爷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这个王妃!书影!茗余脸色大变,这不是在激怒王爷吗!君玄歌转头看着他,温润的眸子里带着冰冷,那种噬骨的冷,让书影情不自禁的颤抖。
书影咬了咬牙,让自己跪直身子。
王爷,书影他个性冲动,您别在意。
茗余微急,王爷现在本就在崩溃的边缘,书影还在这里疯狂试探。
王爷发怒,是真的会死人的。
君玄歌冷冷的看了一眼书影:冲动便要好好磨砺,军中还差个练兵将,书影,你去。
王爷!书影不敢置信的抬头,您要流放我?!他一直是王爷身边的贴身暗卫,如今王爷竟要为了一个女子,流放他?君玄歌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他淡淡的看了书影一眼。
王爷!书影不甘的咬牙,您当真要做一个沉迷女色的昏君?!茗余脸色大变,让他大变的原因不是昏君这二字,毕竟王爷登帝是迟早的事,什么也不怕。
只是沉迷女色这几个字实在是太过了!茗余。
君玄歌缓缓开口,眉眼间再不见温润儒雅,只剩下雷霆冷怒。
茗余上前一步:属下在!王爷,属下觉得,书影跟随您多年,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说着,茗余不停的给书影使眼色,还不快认错!书影不甘心,可他若是不认错就真的要被发配流放了,到时更没法替王爷排除这些人了,反正白子衿也要死了,他不要因为这个妖女弄得得不偿失。
思虑之下,书影不情不愿的认错:请王爷恕罪,属下也是见王爷守了一天一夜,加上昨晚也早早起来,一时间着急失言了。
君玄歌没说话,神色淡淡。
书影咬牙,再次开口:请王爷恕罪!茗余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下不为例。
君玄歌淡淡的开口,下去疗伤。
多谢王爷。
书影从地上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床上的白子衿出去了。
茗余则松了一口气。
书影走了,君玄歌的目光缓缓看向了五名御医,那看似温和平淡的目光,却让五名御医背后发凉。
王,王爷。
其中一名御医吞了吞口水,有些欲哭无泪。
真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王妃伤太重,他们救不回来啊。
君玄歌温和的看着他们无人,缓缓开口:来人,拖下去。
五名御医脸色大变!噗通一声全部跪下,不停的求饶:王爷饶命啊,饶命啊!王爷,王妃还没死,王爷饶命啊!五人的哀嚎连连完全无用,被冲进来的侍卫强硬拉走,声音越来越远。
茗余本想替他们求情,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欲言又止,最后放弃。
君玄歌带着淡淡的笑,虽是笑,却是那么的让人害怕。
他看向床上的女子,女子似乎已经油尽灯枯,仿佛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王,王爷!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他在门口喘了口粗气。
茗余皱眉:什么事,这么嚷嚷。
王爷,外面来了一个老乞丐,自,自称能救王妃!下人指着外面,说话还有些带喘气。
君玄歌瞬间转头:你说什么?!我说,我说外面……唉,王爷,王爷……下人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自家王爷大步跨了出去,速度极快的消失在他的视线,只剩下空气里未消散的一句叮嘱。
照顾好王妃。
刚好君雨过来了,茗余和她交代了一下,也连忙跟上去。
哎,你们都去干什么?!一个两个的。
茗余跟上君玄歌,他看到门口的老乞丐时,脸色微变,脱口而出:是你!玄王府外,一个一身邋遢的老乞丐站在那里,他的腿脚似乎有些发瘸,走起来趔趄踉跄,头发乱糟糟的,将整张脸都挡住了,看不清脸。
但茗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老乞丐!天合的那个老乞丐!君玄歌望着老乞丐,眼神也有些发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乞丐蹒跚的走到他们跟前,将手抬起,二人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纸。
是玄王府昨天往外贴的招纳名医的告示!前辈请。
君玄歌似乎在挣扎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接下了纸,扬手做出请的姿势。
茗余惊讶的看着君玄歌,但他很快也就明白了什么,不再讶异。
君玄歌走在前面,老乞丐蹒跚的跟在后面,全程老乞丐一句话都没说。
君雨看到君玄歌将一个老乞丐迎进来,她愣了愣,看向茗余:这,这是?雨公主,他撕了我们的告示。
茗余只这么回答。
君雨抿了抿唇,她偷偷的看了老乞丐一眼,她总觉得这老乞丐像是眼睛也看不见一般,这真的靠谱吗?不过,君雨看了一眼床上气若游丝的白子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老乞丐看了一眼床上的白子衿,他似乎身子震了一下,袖子里的手都有些颤抖,第一次开口:她,她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君玄歌沉默了半晌:本王没有保护好她。
既然保护不了,为何将她从凤惊冥手里夺过来!老乞丐忽然怒目瞪向君玄歌,露出了那伤痕斑斑的脸,君雨在旁边被吓了一跳。
啊!君雨小脸失色,她不是没见过伤,却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
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酷刑,才会留下这么可怕的伤痕。
不过,君雨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到老乞丐身上,这人知道白子衿和凤惊冥之间的事?君玄歌脸色一沉,他冷冷道:本王请前辈进来,是疗伤,并非听你指责我。
她是身伤,你是心伤,极端的心伤。
老乞丐难听的声音中还是带着怒火,你还是治不好的那种!君玄歌重新扬起温和的笑:前辈,请治病吧。
能否治好又如何,他宁愿永远治不好。
老乞丐颤颤巍巍的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良久后,他开口:我曾立下毒誓再也不会出手,你叫一大夫来,我说他治。
……白子衿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地狱,这里空无一人,她走在一条大道上,两旁是翻滚的鲜血,煞是可怕。
她怕极了,怕得想哭,就在这时,她忽然看见前方有一男子,白发黑衣,背影慵懒。
她一眼便认出了他,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委屈的追上那个男子:妖孽。
凤惊冥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微回头,俊容邪魅,桃花眼慵懒,薄唇勾起是温柔,他对白子衿张开怀抱。
白子衿噙着眼泪扑过去,却扑到了一团空气:凤惊……凤惊冥在瞬间消散,独留白子衿一人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发愣,她喃喃道:凤惊冥,凤……突然,她星眸惊恐的瞪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一般。
只见旁边翻滚的血河里,一个竹筏上,凤惊冥躺在上面,浑身是血,脸上是一片死色。
凤惊冥!白子衿失声大叫,她趴在地上一手拉住凤惊冥的手,却是冰冷僵硬的,没有一点脉搏。
白子衿脸色瞬间苍白,心疼得撕心裂肺:不,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血河突然剧烈翻涌,竹筏被巨大波浪打着,就要飘向远方。
不,不可以!白子衿瞳孔一缩,她死死拽着凤惊冥的手,看着竹筏上毫无声息的男子,泪水不停的自眼角淌下,不要,不要。
泪水染湿了她的整张脸,滴到她煞白的唇瓣上。
血河的翻滚越来越剧烈,似一定要将凤惊冥带走一般,甚至已经要将白子衿给拖下去了。
白子衿却固执的拉着他的手,看着手一点一点的分开,她哭着哀求,声声凄清: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不要。
可血河是无情的,每一次翻滚,白子衿的手便下滑一寸。
她甚至将自己的手都掐出了血,可她不在乎,只要能留住他就好了。
直到她和他之间只有手指拉扯,一次巨浪打起,她再也拉不住,竹筏却卷进红色巨浪中。
不要!白子衿瞳孔欲裂,她撕心裂肺的朝竹筏伸手,不要!不要!凤惊冥,不要……作品正文卷 第550章:君玄歌,你得不到我的不要,不要,不……微弱的声音从白子衿唇瓣溢出,带着浓重的悲求和痛苦。
君雨刚一只手支在床头寐了一会儿,听到这声音,她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狂喜大叫:来人!来人!白子衿醒了!门外守着的茗余立刻走进来,定睛看向床上的女子。
女子脸色苍白,额头是密密麻麻的汗,手惊恐的抓着被子,不停的呓语:不要,不……不算醒,但至少不再奄奄一息了!雨公主,我立刻去请老前辈和王爷。
茗余道。
好,你去,你快去把老前辈请来。
君雨心里的狂喜也退了下去,变得有些担心。
看白子衿这样子,也不知道算不算醒。
茗余大步出去,君雨则拿出手绢替白子衿擦着额头的密汗,可刚擦一下,白子衿的头就往旁边扭。
她似乎陷入了梦魇一般,不停的摇头,小脸上满是痛苦,只会梦呓那两个字。
她哀求,她痛苦,她愤怒,最后都是无可奈何。
君雨有些急了:子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白子衿并不能听到她的话,只是不停的重复那两个字,生生哀切,让人心疼。
子衿,子衿。
君雨伸出手轻轻拍打白子衿的脸颊,试图将她唤醒,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君雨大急,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老乞丐蹒跚的走了进来。
老前辈,你快来看看子衿,她今天终于说了话,但一直不睁眼。
君雨急得不行。
老乞丐蹒跚的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女子,他似乎皱了皱眉。
老前辈,子衿她究竟怎么样了?君雨着急的询问。
这时,君玄歌也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一袭白衣,煞是温润,只是他这几日十分疲惫,脸上不由得有些倦色。
他刚在批阅奏折,听到白子衿说话了,立刻过来了。
一看床上不停梦呓的女子,君玄歌眼神一深,他看向老乞丐:前辈,你说过,三天她定会醒来,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他的声音平淡温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危险。
若老乞丐拿她开玩笑,饶是那人要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她陷入梦魇中了。
老乞丐缓缓开口,字句声音暗哑难听,醒不醒得过来,全看她自己。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君雨急了,这怎么还看自己了。
老乞丐没说话,只看着白子衿,突然他又补上一句:知道比翼鸟吗?比翼鸟?君雨愣了愣,比翼鸟?忽然,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白子衿:你是说……南方有比翼,飞止饮啄,不相分离……死而复生,必在一处。
比翼鸟是一种长情的动物,他们没有孤单,只有殉情,通常一只死在哪里,另一只也会死在哪里。
所以,世上常说愿做天上比翼鸟,不羡神仙不羡仙。
君雨知道凤惊冥可能死了……子衿这是……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不行,您说过要治好她的!本王不会给她机会。
君玄歌突然开口,他走到床边,凝视着不停梦呓的白子衿,温和的眼神深沉一片。
你竟是不顾一切,也要和凤惊冥一起死?什么都不愿意留给本王?本王既娶了你,就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君玄歌低头俯首。
君雨怒:哥,你要干什么!子衿还没……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君玄歌并非吻上白子衿的唇,而是错在她耳畔,不知在说什么。
老乞丐看着这一切,沉默着。
反而是茗余,似乎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突然,白子衿大声惨叫,猛的坐起来,星眸里是凄苦惊恐。
君雨惊讶的张大了嘴,这是说了什么,能让白子衿醒过来?不要,不……白子衿呆滞的坐着,良久她的目光才有了焦距,缓缓看向了旁边。
入目的是俊朗温柔的面庞,正温柔无比的看着她。
这么一张让天下女子疯狂的脸,白子衿却深恶痛绝,她脸上的悲痛退下,涌上恨意:是你对不对!是你杀了他!是你!对,是我。
君玄歌带着温柔的笑容,手抚上她的头,想替她将发揩到一边。
白子衿想推开他的手,一抬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咬着牙,眼里是疯狂的恨意:君玄歌,我要杀了你!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却因无力,加上君玄歌的手一拉,她跌入他的怀抱。
君玄歌抱着她,她想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用一双满是恨意的目光瞪着他。
那目光似千万把匕首,想将他千刀万剐。
对上这样的目光,君玄歌先是一僵,随后他就扬起儒的笑意,替怀里的她顺着黑发,声音温柔似风,却句句戳中白子衿的心:白子衿,在昨日,天合帝已宣布了凤惊冥的死讯,那个曾经强大到以一己之力震慑泛大陆的男人已经死了,除了我,再也没人能保护你了,他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白子衿的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不停的轻颤着,她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君玄歌的话。
君玄歌是在骗她,她的妖孽那么强大,他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怎么会先她一步离开,怎么……会……你不信是吗?君玄歌低笑一声,笑声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白子衿却觉得冰寒入骨。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利刃,狠狠插进白子衿的心口!等你养好了伤,我亲自带你去祭奠他,也可挖出他的尸体来给你看。
你住嘴!住嘴!白子衿再也忍不住,她眼眶发红,咆哮着怒吼。
君玄歌脸上的温柔愈多,似乎听不到她的话一般,继续宠溺的凝视着她,兀自开口:你愤怒吗?恨我吗?可你杀不了我,你只能乖乖做我的王妃。
哥,你够了!君雨都听不下去了,愤怒的想上前阻止,却被茗余拦住。
茗余道:雨公主,对不住,您先不能过去。
君雨气得咬牙,不停的跺脚!白子衿红了眼,她手脚无力,便狠狠一口咬上君玄歌的手臂。
她用极了力气,仿佛恨不得将他的手给咬下来,鲜血的腥味充斥了她的口腔。
王爷!旁边的下人脸色一变,想要上前却被茗余呵退。
鲜血染红了君玄歌的白衣,从手臂上淌下,一滴又一滴,而从头到尾,君玄歌都没有皱一下眉头,脸上的笑容温柔无比。
白子衿就似一个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咬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恨我吗?可你连杀我替他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那温润的声音此刻却普通恶魔,传入白子衿的耳朵里,让白子衿红了眼,又悲又怒。
君雨在旁边急得不行,她又心疼白子衿又心疼她哥:茗余,你快让我过去!茗余不为所动。
床上的两人,一人白衣如雪,脸上的笑似乎能温柔岁月,一人脸色苍白,眼里的恨似能将人吞没。
本不该在一起的人,硬要死撑。
良久,白子衿松开了君玄歌的手,她嘴唇上全是嫣红的鲜血,却无法染红苍白的脸色,她看着君玄歌,声音嘶哑。
君玄歌,你就这么想得到我吗?君玄歌深情的看着她:我爱你。
你杀了他,你以为,你还能得到我吗?白子衿低笑着,她嘶哑的笑声那般惊悚,仿佛似疯人的笑一般。
她想起了初到这个时代时,麦禾村的人骂她是灾星,她愤怒得不行。
回到帝都后,她得知白绮罗的死,再到后来,白府落败,她也从未怀疑过自己。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了,若不是她,凤惊冥已是天合的帝王,高高在上,一生无恙。
而现在,他走了……哈哈哈。
白子衿低笑着,星眸被泪水朦胧,心口百般的绞疼。
或许,她就是灾星吧,她害了他,祸了他。
毕竟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早就魂归黄泉的,如今,他替她去了。
但是妖孽,你别走太快,等等她,她马上就到……君玄歌,你永远都不会得到我。
白子衿忽然抬头,对君玄歌诡异一笑。
她正欲进空间药房,突然听到君玄歌的话。
无妨,待你好全之后,本王便拿掉你的孩子,你会属于本王的。
白子衿整个人僵住,她不敢置信的抬头,呼吸急促:你,你说什么?!她用尽力气,把上自己的脉,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孩子,竟然还在。
她原本以为,莲姬那一掌,孩子绝对保不住,谁曾想它竟然顽强的活了下来。
还在,还在。
白子衿喜极而泣,这一瞬间,她悲喜交加。
她和妖孽的孩子,还在!她带泪的笑容,刺伤了君玄歌的眼,他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悲哀,不过很快,就恢复成微笑:再过一月,便不会在了。
闻言,白子衿瞬间惊怒,她努力挣脱开他的手臂。
这次,君玄歌没有禁锢着她,白子衿爬回了床上,那双原本只有恨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其他的情绪,警惕:你滚出去!滚出去!君玄歌笑容温柔,不动弹。
白子衿的情绪逐渐有些激动。
哥!你快走吧!君雨瞪了一眼茗余,直接推开他,坐到床头,哥,子衿刚好,你先别刺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