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书让易寻带着先回了内院换了身常服,才继续让易寻带领着在这府中转了转。
阔别两年多,再次看着某些熟悉的亭子、院子,晚书感慨良多。
易寻本以为这新来的主子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随便转转,哪想到每个地方都让他细细介绍。
每个院子原先住的谁,是干什么的,都全部让他说了一遍。
就连下人都不放过。
这一路下来,累得自己口干舌燥不说,这新状元郎居然还有精力去后院逛,心里对这个主子又多了几分惧意。
晚书是看着易寻满头大汗,但不知道他肚子里这些花花肠子,继续让他领着去后院了。
那是原身在状元府最后待的地方,也是她看清程实和姜艳秋的地方。
眼下已经快要入夏了,这院中的桃花也已经结了小小的果子,绿莹莹的一颗颗看上去很是诱人。
又走了一段路,看到院中有个亭子,晚书走过去坐下,准备歇歇脚。
易寻恭敬的站立在旁,小心翼翼的等候着。
你跟我讲讲程尚书以前是如何管家的?半晌,晚书端着茶杯问道。
眼睛却紧紧盯着斜对面的那座石桥,脸上神色自若,时不时的咧嘴笑一下。
易寻看不出晚书的心思,小心的回道:程尚书忙于朝中各项事宜,府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程夫人掌管。
晚书蹙了蹙眉,眼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冷声道:哦?晚书一个哦字吓得易寻头皮发麻,赶紧跪下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状元郎若是不信,可以……晚书打断他的话,不紧不慢的回道:起来,你这是干嘛。
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罚你呢。
易寻抬起头看看晚书脸色,没有生气,才敢站了起来。
那你跟我说说这程夫人是如何管家的?我跟她学学。
易寻以前在府中只不过是个车夫,后来还被贬去倒夜壶,所知不多。
不过,他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晚书冷笑着点点头,让易寻下去了。
晚书又在亭子里坐了个把时辰,想着从前的一幕幕,到了晚膳时分都不曾察觉。
直到一个丫鬟跑进来问道:梁状元,要在这用膳吗?她才发觉天色已晚。
让她们送到内院去。
晚书声音有些干涩,但自带威严,小丫鬟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刚走出亭子,又有人来报:梁状元,探花郎许公子上门拜访。
许子艺怎么来了?上午才从客栈分别,他也才刚搬入府中,应该很忙才对啊。
来者是客,晚书也不能将人赶走,何况两人还是兄弟,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晚书这边刚回到内院膳厅洗着手,许子艺便从月牙门下走了进来。
许子艺一进门便夸赞道:梁兄,你这状元府不错啊,比我那小庙大了一倍。
晚书起身,弯腰笑笑,问道:许兄府上都忙完了?许子艺脸色一沉,哭丧着道:别提了,正是来和梁兄学些管家之事。
晚书诧异:和我学?许兄莫不是搞错了,我这儿可一点经验都没有。
许子艺垂头丧气的道:那要不咱们改日去请教请教方夫子,正好也该去拜谢一番。
请教方宴?许子艺是来存心给自己添堵的吧?晚书拉下脸,不客气的道:许兄这话是故意膈应我呢?这大喜的日子,许子艺看晚书变了脸,忙赔礼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匆匆赶来还没吃饭呢,你府上这厨子手艺不错,我先尝尝。
说完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
本来还想选个厨房管事的,许子艺在,看来今日也选不了了,便让全部人退下了。
晚书看着桌上的十二道菜,有些头疼,这些人是不知道节省吗?一个人吃十二道菜,还好许子艺来了,能帮忙分担一些。
晚书看许子艺都吃上了,也跟着坐下问道:秦丘兄和赵翼兄没同你一起来?许子艺噎着一快肉,囫囵吞枣道:他俩啊,忙着呢,没来。
秦丘和赵翼都是长亭书院的来的,这次长亭书院考中了四人,秦丘是榜眼,赵翼和许子艺同为探花。
两人年龄比晚书和许子艺大了十来岁,是以同二人也谈不到一块,偶尔说几句也是客套话,不来也罢。
吃着吃着,许子艺见晚书脸上怒气褪去,又提起方宴。
我说梁兄,听说方夫人快要生了,你说我准备个什么礼物好?许子艺口中的方夫人自然是张舞衣,听说方宴那次被坑后张舞衣就有了身孕。
这肚子瞒不了人,看来方宴这一发即中的几率还是挺高的。
又或者是在张舞衣那尝到了甜头,天天腻在一起也说不定。
晚书低头吃饭,装作没听到。
许子艺又道:梁兄,就算当日方夫子没能及时救出小福贵,你也不至于如此吧?都八个月了,而且你想想,方夫子只是个侍郎,就算想救也救不了啊,对方可是丞相啊。
许子艺就想不明白了,那日晚书回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只说小福贵死了,他连尸体也没找到。
后来谁跟他提方夫子,都会被骂。
再后来他每日只将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外面发生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像是虚影。
如今八个月过去了,他还是这样,只要一提方夫子就变脸。
许子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晚书这样。
一通为方宴抱不平的言语,口不择言的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听到他提到丞相,晚书制止道:许兄慎言。
晚书一句提醒,许子艺吓得赶紧捂住嘴巴,眼珠四周转了一圈,才小声道:你这府上的人不会多嘴吧?晚书冷着脸:你试试看?许子艺瘪瘪嘴,不再说了。
又换了个话题继续:那你究竟是对方夫子有什么不满的,咱们日后同朝为官,少不了要见面的。
晚书不以为然,慢吞吞的道:许兄今日话有点多啊,来来来,多吃点。
许子艺见晚书闭口不谈,也便打消了再问的念头,专心吃起了饭。
被许子艺勾起一番心事,晚书索然无味的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心事重重。
许子艺有句话说得对,以后同朝为官,是免不了会有磕磕碰碰,到时自己嗨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而是想了也无解。
当日自己可是亲口说过再见只是陌生人,可真当再见自己能做到吗?一顿饭两人缄口不言,许子艺说什么,晚书都草草应之,最后吃得不欢而散。
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时分晚书才沉沉睡去。
状元屋里没动静,府中下人一个也不敢前去催促。
直到第一位贵客上门,才有个小厮大着胆子敲响了晚书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晚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谁呀?门外小厮一惊,这声音怎么是女的?莫非昨夜状元郎宠幸了哪个小丫头?所以才会贪睡到这个时辰。
难怪状元郎颁下的第一条家规就是:任何人不召吩咐,不得入内院。
想不到状元郎看着不苟言笑、一本正经、行峻严厉,原来却是个表里不一的风流浪子。
那小厮心里窃笑,嘴上把来意说了。
晚书听到说有位大人上门拜访,也没问是谁,便匆匆让人将他请进府中喝茶了。
末了,便让人退下了。
小厮内心高兴,想着抓住了状元郎的把柄,以后犯事了就有了筹码。
一心又想看看昨日宿在状元郎床上的女子是谁,出去找了个人吩咐一声,便偷偷躲在了院子里。
可蹲了半天,只看到状元郎一个人开门出来,还亲自打水洗脸,不免有些疑惑。
晚书忙着接待贵客,也没发现自己院中居然藏了人,匆匆收拾一番便出去了。
到了前院正厅,刚进门便把刚在路上想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是哪位大人光临府上,梁晚书有失远迎,还请……话没说完,便看清了坐在正厅中怡然自得喝着茶的方宴。
没了刚刚的笑脸,晚书脸色一抽,便道:来人,送客,状元府不欢迎这位大人。
方宴起身,回了一礼:方某今日是来恭喜梁状元的,还请梁状元勿要误会。
晚书皮笑肉不笑的乐了一下,会道:方大人怕是走错门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让方大人如此大费周章,方大人,请吧!一旁的七月不满的嘀咕一声:真是只母老虎。
方宴一个眼神看过去,七月忙住了嘴,黑着脸盯着晚书。
屋里两个倒茶的丫鬟大气不敢出,默默站在一边。
方宴动了动手,将桌上的礼盒推了推,这是方某备的薄礼,请梁状元笑纳。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晚书正想打他一顿,可眼下不能失了身份。
晚书咬着牙说道:听说方大人娇妻快要生了,怎么还有时间浪费在这?提到张舞衣,方宴脸色大变,正欲开口,晚书大喊一声:来人,送客,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听不到我说话啊?一个丫鬟见晚书盯着她,忙走上前来,对着方宴道:方大人,请。
七月率先往外走,看晚书的眼神如同看见仇人一般。
大清早的状元郎这火气不小啊,怎么?不欢迎我?方宴还未起身,院中徐徐走进一人,开口问道。
晚书忙回头,一见来人,脸上又恢复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