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晚书都呆在府里画图,苏睿每日都会来,陶青衣也亦然。
这日,三人闲聊时,苏睿提到了段月蓉和许子艺成亲的事。
苏睿叹道:皇姐自从废太后去了后,就常常闷闷不乐,如今婚期临近,她还是没半点高兴的样子。
苏睿对自己这个异姓皇姐很亲近,听他语气也甚是担心段月蓉,晚书安慰道:废太后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陶青衣在一旁道:这老妖婆有什么好惦记的,云妃娘娘和你母妃都是死在她手里,还有干娘一家也是被她和姜云陷害的。
郡主这脑子怎么想的,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她总惦记着干嘛。
苏睿还在,陶青衣说这话有些不妥,晚书喝斥道:青衣,不许胡说,郡主是你能议论的吗?陶青衣看了晚书一眼,撇撇嘴,小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晚书道:还说。
说着,晚书看了苏睿一眼,见他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来。
人言可畏,晚书经历了太多,不可不谨慎。
苏睿见状,忙道:不说皇姐了,咱们说点别的吧。
听说最近有许多大臣上书让皇兄选妃、立后,未来皇嫂,你打算什么时候入宫啊?陶青衣也跟着附和道:对呀对呀,姐姐,你和皇上姐夫什么时候成亲啊?该来的总是来了,晚书看着苏睿郑重道:王爷,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这事不能让你皇兄知道。
苏睿见晚书表情严肃,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晚书:你说。
晚书看了陶青衣一眼,青衣,你先出去,我和王爷单独说几句话。
陶青衣不情愿,姐姐,我……晚书又补充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苏睿也道:青衣,你先出去吧。
陶青衣扭扭身子,怨愤的看了晚书一眼,跑出去了。
晚书起身将门关上,看着苏睿正色道:姜艳秋说她当年给我服下的鸩酒里下了大量的红花,我此生不能再育了。
苏睿很震惊,他虽是男子,但也知道女人不能生育意味着什么。
只听晚书继续道:我给自己把过脉,脉象确实不好,近日又翻看了许多医书,也没找到调理的方子。
我想让王爷帮忙联系一下太医院的人,悄悄为我会诊下,看看有无其他法子。
苏睿听完,心里有些不能平静,皇兄对晚书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能孕育子嗣,对皇家来说是个大忌。
就算皇兄能接受,文武百官也是不能同意的。
他安慰晚书:皇嫂不着急,以后找其他妃嫔过继一个就行了。
晚书想过,可是她也问过自己,她能接受苏泺和其他女人……吗?她曾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泺也曾许诺过她。
可苏泺是皇上,他有责任,有使命。
晚书没说此生苏泺只娶自己一个人的话,只说道: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劳烦王爷了。
苏睿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第二日就安排晚书悄悄入宫,召集了所有太医到自己殿中悄悄为晚书诊脉。
诊完脉,十一位太医在一旁商量了许久,太医院院正才作为代表禀道:王爷,这位姑娘曾小产大出血过,已经伤到了根基,此生与子女无缘了。
隔着帘子,太医不知道里面是晚书。
再加上苏睿千叮咛万嘱咐的,太医们也没敢透露来此诊过脉。
太医走后,晚书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苏睿正要说话,晚书平静道:我都听到了,多谢王爷,烦请王爷送我出宫吧。
苏睿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晚书,见晚书已经出了殿门,只好命人将她送回去。
晚书很难受,心如刀割般的疼,原以为大仇已报,一切都苦尽甘来了。
为何如今又让她再遭一次情劫,她和苏泺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马车缓缓驶进官员一条街,下马车时,晚书一脚踩空,才惊觉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晚书回去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放声闷声哭了起来。
想起这一切都是因姜艳秋害的,晚书又起身冲到了大理寺,将姜艳秋毒打了一顿出气。
姜艳秋本就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空洞的眼神无力的看着晚书,心里纵有千般恨意也发写不出来。
晚书拿起鞭子,尽情的在姜艳秋身上挥舞,一顿鞭子下去,后半夜就有人来报断气了。
苏泺听得晚书去大理寺毒打了姜艳秋一顿,放心不下,立即放下手中事务,赶来看晚书。
彼时,晚书刚将画好的图装好,准备明日一早命人送进宫中。
苏泺看着晚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对自己很冷漠,毫无往日的热情,他问道:晚书,你怎么了?晚书淡淡道:这几日太累了,皇上怎么来了?平日里两人都你我相称的,可今日晚书却称呼他为皇上,苏泺更觉得不对劲了。
我听说你跑到大理寺毒打了姜艳秋一顿,是不是她又惹怒你了?晚书道:皇上消息真灵通,我这前脚刚回来,皇上后脚就知道了。
其实自己不能生育,和苏泺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晚书找不到宣泄的地方,一想到苏泺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晚书说话的同时,手里一直不停的在瞎忙。
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可是好像做什么都不管用。
苏泺一把夺过被她移到书架拿出来又准备放回去的书,晚书,你别吓我,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晚书再也忍不住,反手抱过苏泺,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苏泺紧紧拥着她,轻轻拍着她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哭了一会,晚书抬起头,看着苏泺认真的问道:苏泺,我成过亲,还和方宴有过一段感情,你会嫌弃我吗?苏泺笑了,捧着她脸道:就这事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只要是你就好。
无论你以前成过多少次亲,和多少男人有过情,只要你现在是我的就好。
晚书听完,更自责了。
这么好的男人,她何德何能?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非要这样磋磨自己。
苏泺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别多想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今夜我守着你,快睡吧。
晚书推他:不用,你回宫去。
这样被那些大臣知道了,又该说你昏庸、说我红颜祸水了。
咱们又不碍着他们,他们爱说让他们说去。
对了,近日有大臣说相位空了许久,要推选一位贤能之人胜任,你觉得谁合适?晚书反问道:你觉得呢?苏泺道:这满朝文武,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
晚书看苏泺不像开玩笑,脸色一惊,你说认真的?苏泺道:对,纵观百官,谁有你睿智、聪明?又有谁能担当得起这一国之相?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在这里女子为官本就是大忌,你怎么能有这个念头呢?苏泺宽慰道:不止朕这么觉得,今日有几位大臣也提到了你,只是被朕驳回了。
晚书疑惑的看着苏泺。
傻瓜,你要真成了丞相,还怎么入朕的后宫?当朕名副其实的皇后?晚书脸色一凛,后宫她也入不了了,皇后她也当不了了。
苏泺看晚书神情不对,又问道:怎么了?还没想好啊?我不是说过了嘛,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说。
晚书身子一惊,从苏泺怀中坐起,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苏泺想起刚看一半的奏折,也没坚持,又宽慰叮嘱晚书几句,才回宫去了。
今日的晚书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晚书等苏泺出门后,她站在门口静静的盯着苏泺的背影看了许久。
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慢慢转身回到桌前坐下。
她做了个决定,一个对她来说既艰难又心痛的决定。
她给苏泺留了一封信,很长很长,写了十几页纸。
把她和苏泺遇见后的一点一滴,全都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还交代苏泺要做个明君,为民谋福,为国谋荣。
第二日一早,她命人给婉儿收拾了几套行装,以要去城外大相国寺为方宴超度,便独自带着婉儿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她命易寻将图纸送进了宫中。
早朝上,一众大臣看着图纸上的房屋构造,赞不绝口。
一开始反对建造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的老臣,渐渐的也同意了。
其中一个还感慨道:这梁晚书若是男儿,我等皆甘拜下风啊。
是呀,皇上,之前老臣就觉得梁晚书堪为女中豪杰,这相位人选迟迟未定,何不让她来。
梁晚书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这要占了相位还怎么入这后宫。
后宫可是不能干政啊?后宫不能干政?之前的董太妃不是就垂帘听政十余年?董太妃说的是太后董容冰,因和姜云犯下谋反之罪,死后褫夺皇太后封号,封为太妃。
那不一样,当时皇上年幼,如今皇上已能独立执政,怎么还能让女人涉入这前庭之事?刚刚不是还说梁晚书堪为一国之相吗,怎地,这会又不行了?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堂下越争越激烈,苏泺咳咳两声,宣政殿才安静下来。
苏泺板着脸,让小橘子颁了三道圣旨。
一是命礼部加紧督办郡主婚事。
二是命工部三日内拟出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的预算,加紧建造。
三是昭示天下,凡大晋年满六十的孤寡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孤寡孩童,都可进老有所依和幼有所养。
诸位大臣各自领命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