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这话瞬间就觉得苗头不对, 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平和。
我看到部长夫人用胳膊肘碰了杨太太一下, 杨太太立刻转身从她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精致地礼盒捧到我面前。
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接, 礼貌问:杨太太您这是……杨太太将盒子打开,我扫了一眼,是一整套翡翠首饰,价格不菲, 一点小心意, 周太太别嫌弃。
我更不敢接,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当然, 人家未必是冲我,八成是冲周胤良。
我不着痕迹推开盒子,礼貌道:杨太太有话请直接说。
杨太太和部长夫人对视一眼, 后者微微点了下头,杨太太才叹了口气,对我道:周太太,咱们都知道, 您是周老板心尖上的人, 想必周太太说话, 周老板是会听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瞒周太太,我老公最近因为一块地皮跟周老板起了争执。
我一个女人也不懂什么生意,但我老公是家里的顶梁柱, 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们家不能没有他。
杨太太说着就开始掉泪。
我隐约明白了一二,但没吭声。
杨太太说:自从上次我老公去周老板那里谈生意,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我电话打不通,去公司找人也不在。
周太太,我老公这人心不坏,就是脾气倔,如果他有什么地方没说着得罪了周老板,请您一定要让周老板别跟他一般见识。
话说到这份上,虽然杨太太没有点明,但意思已经表达地非常清楚,她是想说,周胤良非法扣押了她老公。
现在外面不太平,周胤良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我还真不敢接。
我不动声色喝了口茶,缓声道:也许,杨总跟胤良谈完生意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
杨太太应该先问一下您的亲朋好友,再不然,也应该问一下杨总的助理。
您这样贸然问我要人,是不是不太合适。
杨太太闻言一激动,瞬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周太太,亲朋好友我都问了,助理也问了,但他们都不知道。
我想,我老公这两天没跟别人有过交集,就跟周老板谈了一次生意。
现在他人不见了,肯定在周老板那里,放眼整个Z市,除了周老板还能有谁……咳……杨太太话未说完,便让部长夫人一声咳嗽打断。
也幸亏打断,否则杨太太这话要是说出来,场面非僵不可。
我当即冷了脸面。
杨太太后知后觉知道不妥,左右瞧了瞧,又勉强赔着笑脸,周太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个人嘴笨,不太会说话。
我心道:何止是不太会说话,简直是一开口就要得罪人。
但我面上没什么表现,只是敷衍一笑,缓声道:不妨事。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自从姜锦妍出事之后,我隐约明白周胤良在商场上也许没有那么干净。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杨总的失踪跟周胤良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我微微敛眸,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皱,思量着对杨太太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胤良,如果胤良知道杨总的去处,我回头给您说一声。
当然,如果胤良也不知道,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我话落就向部长夫人告别。
今天这场面,想必牌是打不成了,我心思不在这,巴不得立刻就走。
部长夫人也很会察言观色,她一边应着,一边避开杨太太将我送到门口。
我知道她有话要对我说,便故意放慢了步子。
果不其然,在快要走到门口时,部长夫人微微拉了下我的衣袖,低声道:周太太,有句话我得先给你说。
周老板上次那个工程,部长给予他很大的支持。
部长的意思是,周老板现在不允许有任何负/面/新/闻。
此番杨太太原本是想报警的,是我从中拦下,才避免让事态扩大。
如果周太太见着周老板,不妨传句话给他,让他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我心里微沉,点了下头。
从茶楼离开,我立刻联系了许落,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有关杨总的事情。
许落在电话那头说:上星期杨总的确来找过良哥,不过已经走了,不在良哥这边。
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这事儿跟周胤良没关系就行,只要跟周胤良没关系,打死杨太太也不敢栽赃嫁祸。
许落问:嫂子,您怎么忽然问杨总?我没细说,只敷衍道:今天跟部长夫人打牌,见到了杨太太。
许落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
我捕捉到这一细节,问他:怎么?许落说:杨太太有个表妹,在娱乐圈玩票,签约的公司好像是沈毅城名下的[星娱乐]。
我一时没听明白。
许落又道:杨总名下的那块地皮,原本是要卖给良哥,后来因为沈毅城捧了杨太太的表妹,杨总顺水推舟,把地皮卖给了沈毅城。
我愣了下。
许落在电话那头也缓了缓,半晌才继续道:嫂子,我听说杨总最近失踪了,您说,这事儿会不会跟沈毅城有关?我一时无言,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飞速闪过了几个念头。
我甚至都来不及将它们串联在一起,便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片刻心惊,挂断电话,直接打了方向盘,掉头向沈毅城的别墅驶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我脚踩油门,一路飞驰。
车子驶过两条宽阔的马路后便进入小路。
这个时候正值孩子放学,有好几个路段行车缓慢。
半个小时的车程,我整整开了四十多分钟。
沈毅城的别墅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低调,隐蔽。
但别墅周围隐匿着的保镖,却不容忽视。
我将车停到路边,甩了车门,大步向别墅的铁门走去。
守在外面的保镖认识我,老远就一路小跑跑进别墅里通风报信。
我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通风报信的保镖很快从别墅里出来,连忙点头哈腰地给我开了门。
我冷声问他:你们沈老板在么?保镖点头如捣蒜,在,在,岑小姐您里面请。
我闷头提步,保镖三步并两步跟在我后面。
我直奔客厅,没人引路,也没人拦着。
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毅城,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正执了杯葡萄酒悠哉悠哉地品着。
我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东郊港口船业的杨总在你这么?沈毅城微怔,半晌有趣挑眉,岑小姐什么意思?我充满敌意和凉薄,一瞬不瞬凝视他,我只问沈老板是否绑/架了东郊港口船业的杨总。
沈毅城笑出声来,他将葡萄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手,岑小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他话落,不紧不慢拿起遥控器打开对面的电视,只是一瞬间,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面。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被绳索高高吊起,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旁边的保镖控制着绳索,中年男人被大力掷入水中,数十秒,待男人快要缺氧溺水时,再拉起绳索,将男人从水里拉出来。
中年男人全程对着镜头破口大骂:操/你/娘的周胤良!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你个狗/杂/种!老子不怕你!!操/你/娘!男人话音未落,保镖再次放开绳索,男人再次掷入水中,数十秒,重复拉起,男人再骂。
我越看心越沉。
沈毅城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无波无澜,这个答案岑小姐满意吗?我怒极吼他:你绑/架了杨总准备栽赃嫁祸给周胤良?!刚才画面中的保镖很明显都是沈毅城的人,但杨总并不知道,而且更严重的是,杨总根本就以为是周胤良命人绑/架了他。
现在外面原本就不太平,城南老区的事也未完全平息,周胤良举步维艰,再加之上面压着不准出现负/面/新/闻,如果此时刚才那段视频爆出去,对周胤良简直就是灾难性地冲击。
我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恨不得弄死沈毅城,沈老板用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对付别人算什么男人?沈毅城眸里原本含笑的波光在我这句话后一点点粉碎,我迫不及待看他恼,但他却只是轻嗤一声,卑鄙下作?这个词语,恐怕周胤良用的比我熟练。
我没吭声。
沈毅城缓步向我走来,他伸手抚向我的脸颊,被我一巴掌狠狠打掉。
沈毅城闷闷地笑,岑小姐这火爆的脾气,我很喜欢。
我不屑别开头,连个生动的表情都吝啬给他。
沈毅城双手插/进裤口袋里,低眸睨我,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会解决。
岑小姐一个女人,最好不要参与。
我抬头与他对视,不卑不亢,沈老板,你还真是让我看不起。
周胤良没事便罢,若有事……若有事,沈毅城先一步打断我的话,笑得几分戏/谑,若有事,岑小姐区区女流,能奈我何?我一时语塞,想大声呵斥,但沈毅城的话却令我无法反驳。
我皱眉将他看着,倔强地眼眸因为过分生气而微微泛红。
沈毅城眉目微动,有些许不忍。
他微微侧开头,避开我的目光。
我偏爱岑小姐,但愿岑小姐也不要总是与我为敌。
我与周胤良之间的账,今天不算,明天也要算,但我不希望看到岑小姐也参与进来,那会让我觉得……十分心痛。
我冷笑,周胤良是我丈夫,我丈夫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恐怕要让沈老板失望了,周胤良没事便罢,若有事,即便我是区区女流,也绝不会放过你。
不信你试试看!我撂下这话转身就走,外面天色阴沉,仿若不时就要降下暴雨。
我开着车一路飞驰,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我在害怕。
方才在沈毅城面前放下的狠话,也只不过是狠话罢了。
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沈毅城真的栽了周胤良,我也不可能把沈毅城如何,这是事实。
我回到家时,周胤良已经回来了。
我没曾想周胤良回来的这样早,我眉目微垂,心里沉甸甸的。
周胤良远远瞧见我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抬头看向他,平和道:胤良,今天部长夫人约了我和杨太太喝茶,杨太太跟我说,杨总自从上星期跟你谈完生意后就一直找不到人,部长夫人的意思是,如果你扣了杨总,千万不要因小失大,部长那边不希望看到有关你的负/面/新/闻。
我知道这事儿跟周胤良没有关系,但我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是沈毅城绑/架了杨总,并且准备栽赃陷害给他。
一旦周胤良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总不能跟他说我亲自去沈毅城别墅里看的。
所以,我也只能旁敲侧击,让周胤良有个防备。
周胤良闻言眉头微皱,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问:部长夫人还说了什么?我说没什么了,就是杨太太原本想报警,被部长夫人拦下了。
周胤良坐在沙发上摸出烟盒,点了一根,脸上并无多么惊讶的反应,也没再多问,好似全盘了如指掌,从头至尾他都知道。
我没敢吭声。
周胤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里面顿时传来阿北的声音。
因为离得远,我听不清阿北具体说了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部长在[旗蕴]酒楼的办公室里等着周胤良。
周胤良的脸色微沉,他几乎是下意识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则新闻。
Z市知名企业家周胤良疑似涉嫌非法绑/架,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
接下来就是一段影像资料,我看了一眼心就沉到了谷底。
电视屏幕上杨总被绳索高高吊起,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救护车鸣笛出现在画面里,紧接着杨总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我顿时六神无主,紧张地抓住周胤良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了颤,胤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胤良阴沉着面容不吭声,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我紧跟其后,周胤良命令司机开车去[旗蕴],一路上他一句话不说,车厢里是巨大地压抑。
然而,更糟糕的是,当我和周胤良到达[旗蕴]门口时,门口已经围满了记者,他们见到周胤良的车,纷纷围堵过来。
周老板,听说您涉嫌绑/架,这是真的吗?周老板,您跟东郊港口船业的杨总是否真的有利益纠纷?周老板,现在各方都在传您以黑暗手段强/迫其他商人是否属实?周老板,您能简单跟我们说两句吗?您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记者乌泱泱地一片,门口保安不得不拉起人墙将他们隔离。
我和周胤良一起下车,周胤良一言不发大步走进[旗蕴],我稍作顿足,客气礼貌地面对各路媒体。
不好意思各位,事出突然,周老板很多事情也并不清楚,想必这其中有些误会,请大家给周老板一点时间,等查清楚之后,再召开记者会请大家来,谢谢了。
我话落也紧跟着大步走进[旗蕴],随即招来许落吩咐,不要得罪媒体,不要使用暴力,客气地劝退他们。
许落点头,是,嫂子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