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缓了好半会儿才问许落:秦桑失踪了是什么意思?许落说:嫂子, 您今天不是约了秦桑在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 那之后, 秦桑就失踪了。
我瞬间懵怔住,什么叫我约秦桑在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难道不是秦桑约我吗?我问许落:你听谁说是我约秦桑在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许落在电话那头顿了下,犹豫道:难道……不是嫂子您?我说我吃饱了撑的约她?是她约我在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许落一时没吭声。
我察觉有异,连忙问他:怎么?许落说:嫂子, 秦桑虽然失踪了, 但我们找到了秦桑的手机, 上面有一条您给她发的短信, 上面写着您约秦桑在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
我预感不妙, 心底的不安如迷雾一般蔓延开来。
许落问我:嫂子,您有别的证据能证明不是您约了秦桑吗?我皱眉,问他这话什么意思?许落说:秦桑仇家不少, 如果不是您约了秦桑,那么,也许是别人要对她不利,但忌惮良哥的势力, 所以转而将此事嫁祸给您。
我瞳孔猛缩, 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了白。
我的脑海忽然有些清明, 些许片段串联起来,逐渐变得清晰。
今天,我收到秦桑的短信去城南巷口的咖啡厅见面,那个时候, 秦桑很可能就已经被人劫/持。
也就是说,当时约我出去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秦桑。
紧接着,我在巷口被人绑/架,但绑/匪没有伤害我,只是将我困到晚上便将我平安无事地放了出来。
平安无事是重点,因为,只有我平安无事,才能把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地嫁祸给我。
而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困住我,恐怕,一,他们需要时间处理秦桑,在这段时间里,我不能出现在别的地方,因为那样,我就会有不在场证明。
二,他们需要我的手机,只有拿到我的手机,才能给秦桑发短信。
我片刻心慌,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我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而那个陷阱就像一张巨大地网,正无声无息地将我套牢。
我问许落:秦桑这事儿周胤良知道吗?许落说:没敢直接惊动良哥,传了话给北哥,但现在也没有答复,没说怎么处理。
我冷眸微滞,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想,我有必要去找一个人,孟慈。
在我看来,最想收拾秦桑的人莫过于孟慈。
但孟慈碍于周胤良的势力,一直迟迟没敢下手。
我一路驱车开到[花和会所],它位于市中心的繁花路段,我第一次来,隔着车窗玻璃,一派灯红酒绿,热闹喧嚣。
我将车停好后,立刻有站岗的保安跑过来问我找谁?我直接说找孟慈。
保安看我一眼,问我有预约吗?我刚要说没有,迎面就看到孟慈从[花和会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我不顾保安阻拦向她走去。
孟慈也看到了我。
保安连忙特别狗腿地跑过去对孟慈道:孟总监,这位女士……孟慈微微抬手,打断了保安的话,知道了,你去忙吧。
保安连忙点头称是。
保安走后,孟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她印堂上的凹陷在霓虹的映衬下打出一片阴影,显得更加阴霾。
她皮笑肉不笑地对我道: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周太太给吹来了?我面不改色,开门见山地问:你绑/架了秦桑?孟慈笑得狡黠又通透,周太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现在是法治社会,绑/架是要坐牢的。
您一开口就给我扣这么一大顶帽子,恐怕不妥吧?我泰然自若,那绑/架我的人是你吗?孟慈的眼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精光,但也只是数秒,便消失不见。
她惊讶瞧我,故作震惊,周太太被人绑/架了?这怎么可能?放眼整个Z市,谁吃饱了撑的敢绑/架周太太?我等得就是她这句话,我说:是啊,放眼整个Z市,谁吃饱了撑的敢绑/架我?绑/架我,就等于打了周胤良的脸,这样的后果,也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我话落,便一瞬不瞬地盯住孟慈脸上的表情,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慌,即使那丝惊慌稍纵即逝,但我也已经将它捕捉地清清楚楚。
我敢断定,绑/架秦桑的人就是孟慈,而囚/禁我的人,也是孟慈。
只不过,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是我无辜的,也没有证据能指证孟慈。
我能做的,也只是给她放下狠话,让她心神不安。
我说:孟小姐,太平的日子过着不好吗?非要无端掀起波浪?今天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但我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自掘坟墓。
我话落便转身离去。
今天的孟慈,盘着非常高贵典雅的发髻,配着一身奢华无比地高定,这么一看,的确像个名门淑媛,但可惜,谁能知道她这身华丽的外表下,有着怎样丑陋不堪地内心。
我估摸着出了这事儿周胤良可能会提早回来,但不成想周胤良居然在E市整整好好待了一周,一天也没提前。
周胤良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让他兴师问罪的准备,但他却对秦桑的事儿只字未提,倒是给我带了不少E市的特产小吃。
他不问,我这心里没底,七上八下的,但我又不能问,问了显得我心里有鬼。
周胤良回来的第三天,秦桑找到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并不了解,只知道被送进了医院,听说伤的不轻。
我很诧异周胤良的态度,他居然一点也没追究,只扔了医疗费在医院,让秦桑好生养着。
这事儿太过反常,反常到匪夷所思。
我暗中联系了许落,许落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告诉我秦桑应该是废了,周胤良念及往日情份不会抛弃她不管,但最多衣食供应不缺,至于别的,秦桑估计再也不可能有昔日的风光。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反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我在家里闷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过来替秦桑传话,说秦桑想要见我一面。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去,秦桑出事我避之不及,没有迎上去的道理。
可陌生男人说,秦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如果我不去见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把那些事情说给我听。
我心里微微有些犹豫。
陌生男人挺会察言观色,对我点头哈腰地献殷勤,如果周太太您有顾虑,咱们可以悄悄把您带过去,不惊动人。
我抬眸斜他一眼,冷声:你错了,我没有任何顾虑,如果要去,我也是大张旗鼓地去。
悄悄的才会出事,若非见不得人的勾当,又何必偷偷摸摸地进行?我若真悄悄地去见秦桑,万一有点什么事,那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对陌生男人道:一会儿我会去[繁花]找周胤良,我到[繁花]之后,你再去找我,当着人多的时候,说秦桑想要见我一面。
陌生男人微怔,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但他不敢违背我的命令,只点头哈腰地附和称是。
我抬手让他离开,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知道秦桑想要闹什么幺蛾子。
我让陌生男人当着人多的时候说秦桑想要见我一面,就足以证明不是我主动想要去见秦桑,而是秦桑想要见我。
这样一来,即便秦桑想要说我故意去加害她之类的,可信度就低了很多。
我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又特意叫上许落给我当司机。
许落身手不错,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完全有能力帮我抵挡一下。
陌生男人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去[繁花]找我,很多人都在场。
把陌生男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而我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去医院的路上,我顺便买了点礼品,拎着坐电梯直达秦桑位于六楼的病房。
许落想跟我一起进去,但我觉得不妥,便让他守在门口。
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现在是中午,阳光正好,但病房里所有的窗户都拉了窗帘,外面的阳光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
我下意识摸上墙壁的开关,啪嗒一声,病房的灯亮了。
我看到秦桑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有多处淤青,头发枯黄,一双原本很漂亮地眼睛毫无神采,没有一点焦距。
我无意识退后一步,险些站不稳。
她听到声音机械地扭头看过来,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秦桑。
印象中,秦桑飞扬跋扈,性格嚣张,怎么也不可能是如此憔悴,仿佛一片枯叶,一碰就碎。
我心头微酸,因为秦桑的身体都被被子盖着,所以我不知道她到底伤到了哪里。
但从她如此虚弱地状态来看,她肯定是不好的。
我拎着礼品缓步走到床边,将礼品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我……我随便买了点,希望你不要介意。
秦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关上灯。
我微怔。
她又喃喃一句:关上灯,求你。
我的嗓子里顿时像堵了一块棉花,噎得难受,心里发闷。
我转身走到墙边,手指触及开关,啪嗒一声,病房里重新变成漆黑一片。
我一时有些适应不了黑暗,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视物。
我摸黑走回秦桑床边,搬了把椅子坐下。
黑暗中这么近距离地看着秦桑那过分惨白的脸,忽然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秦桑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语气很轻很虚弱,周太太,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没吭声。
秦桑自顾自地喃喃道: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一出生,爷爷就死了。
那个时候,村里人封建,以为是这个女娃娃克死了她的爷爷,所以,这个小女孩从出生那天起,就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排斥。
因为家里穷,小女孩一直没有上过学。
她从六岁就开始帮家里做家务,做农活。
每天吃不饱,也穿不暖。
但她却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的母亲告诉她,她的哥哥和弟弟都要上学,她要努力劳动干活,才能勉强凑够哥哥和弟弟的学费。
小姑娘多天真,什么也不懂。
整天就知道干活,即便那些水桶她根本提不动,即便那些农具比她还要高。
周太太可能想象不出那画面有多滑稽,一米高一点的小人,干柴似的,可身上背的手里拖的,加起来比她这个人还要大还要多。
秦桑一边说一边扯了下嘴角,她原本就面色惨白,这一笑,让她的整张脸都显得更加诡异。
我不想听她说这些乱起八糟的,起身要走,秦桑先一步唤住我,声音微冷:周太太要耐心些,故事总有开头和铺垫,周太太要耐心听完这些不感兴趣的内容,才能听到周太太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皱眉。
黑暗中,秦桑那毫无光彩的眸子看过来,让我莫名一阵心慌。
我忍了忍,重新落座。
秦桑扯了下嘴角,继续道:女孩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她的父亲忽然告诉她,她可以去上学了。
傻姑娘高兴坏了,一整晚都兴奋的没睡着觉。
临出家门前的那天,她的母亲给她做了一碗红烧肉,还破天荒的不准哥哥和弟弟跟她抢。
女孩多善良,多懂事。
她只吃了一小口,剩下的全部都偷偷塞给了弟弟。
次日,女孩跟着父亲坐上了进城的车,那是她第一次坐车。
父亲告诉她,学校在城里,进城需要三四个小时,父亲让女孩睡一会儿,等睡醒了,学校就到了。
女孩很听话,她靠着父亲的肩膀睡着了。
她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面,她穿着干净的校服,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讲台上有老师,身边有同学。
秦桑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她那空洞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流彩,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睫毛动了一下,多么好的一个梦……可惜,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女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发现她已经离开了车。
周围像是一间黑漆漆地小房子,身边没有父亲,谁也没有。
女孩特别害怕,但是她没有乱喊乱叫,她将自己的身体曲倦在角落里,还天真的以为父亲会来找她。
秦桑笑了笑,那空洞的眼眸忽然向我望过来,一字一顿,女孩被人强/暴了,不知道对方是谁。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女孩才知道,父母把她卖了。
我眼眸微动,不觉出声问她:后来呢?秦桑凄凄地抬头看向天花板。
我皱眉瞧她。
她脸上扯出的一丝笑,越来越凉。
后来,在某一个夜晚,下雨的夜晚,女孩被一个富商看中,那个富商是远近闻名的变/态。
富商想了个花活,让女孩跪在地上用舌头舔点燃的烟头。
烟头多烫?用舌头去舔,舌头不就废了?女孩害怕极了,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给富商磕头,但婊/子命/贱,谁会怜悯?富商让人把女孩绑了,硬生生地要把烟头往女孩嘴里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男人拦住了富商。
女孩一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男人当时的模样,真的就像救世主,像一缕光,一下子照亮了女孩那黑暗的世界。
那个时候,女孩就决定,她要一辈子记住男人的好,报答他。
周太太,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我微怔,下意识道:周胤良?秦桑却没有回答,只继续说:良哥对我很好,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只有良哥肯维护我,替我出头。
也许周太太并不明白这种感觉,但良哥于我而言,真的就是全部。
除了他,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依靠谁,相信谁。
所以,当良哥跟我说,他需要我替他收集[花和会所]的内部消息时,我心甘情愿去做了孟江的情/妇。
我想着,总有一天,良哥会知道我的好,我对他的付出。
我以为,良哥都会记在心里。
我跟了孟江三年,在这三年里,我每一次跟孟江上/床,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孟江死的那天晚上,我在他的杯子里加了药。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僵硬在床上,跟块腐朽地木头一样。
她说着,忽然放声大笑。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地笑声吓了一跳,紧接着,她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禁锢在我的手腕上就像一条蛇。
我心里一惊,本能地想摆脱,但终究还是没有动。
孟江死后,我顺理成章回到了良哥身边。
我有多高兴,就有多伤心。
你知道吗?良哥其实从未碰过我。
他给了我锦衣玉食的生活,给了我高高在上的尊严,却从未给过我真正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他嫌我脏。
秦桑说着,攥着我手腕的手穆然加重了力道。
其实,我有自知之明。
我要的并不多。
我甚至,都不期望良哥会真的接受我。
以前有姜锦妍,后来有你。
你们都在Z市,陪在良哥身边。
只有我,我一个人,待在寂寞偏远的G市。
但明明……在良哥所有的女人中,明明我的功劳最大,我的付出最多。
那为什么?我得到的最少?周太太受良哥偏爱,还成了良哥的妻子,大抵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的夜晚有多么寂寞凄凉。
可是,我知道,那种寒冷,可以渗透你的骨髓。
她猛然收紧禁锢在我手腕的手,我吃痛皱眉,她却越发用力。
我想不明白,是我出身不好,注定贱/命一条,还是我爱的卑微,不值得别人怜悯?我说不出话来。
秦桑的手更加用力,就在我想要反抗抽离时,秦桑却陡然一松,只留了一道淡淡地红印在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