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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2025-03-26 16:56:12

青钰醒来的时候, 窗外的阳光落在床前, 有些刺眼。

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 撑手坐起, 抬手揉了揉眼睛, 茫然地环顾四周,过了许久, 才逐渐想起昨夜的事情。

昨夜……她留章郢在自己房里, 他连夜为她做事, 她则在里头歇息。

他一个男子在这里停留, 她本来是不打算歇息的, 就算打算睡,她平日那般躺着,也总是失眠睡不着, 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青钰下了床, 穿了鞋,理了满头长发,才戴好面纱绕过屏风, 却见桌前空无一人,从未打开过的窗子却是敞开透着气,一股混着花香的清风吹了进来,给单调沉闷的屋子也带来了生气, 她无意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只觉心旷神怡,连带着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她走到窗前吹风, 桌案上的宣纸被吹得哗啦啦作响,她闻声低头,拿着宣纸细细一看,倒是怔然了。

上面字迹工整,一笔一划地写出了她想要的东西。

其上仔仔细细地罗列了这些年来,青豫二州的税收模式,以及地方人员流动的详情。

当年封一方节度使章遂为平西王,仍掌军政之权不过是权宜之计,自开国后,先帝吸取开国前朝教训,意欲防范藩镇坐大,削弱地方势力,但将章家手中权势削减大半之后,便止步于此,再也不动。

后来中书省汤徽与先帝秘密拟定策略,调整地方税额,企图以此限制藩镇,可惜圣旨刚刚颁布不久,先帝便忽然驾崩,此政策由新帝继续执行,又定下州与朝廷直接交税的政策,以此将坐镇一方的平西王、淮安镇、清平镇,一一限制了许多。

只是如今朝廷混乱,自废太子之乱后,章郢昔日家奴,如今一方守将宗扈,有功而不得大赏,就连章郢都只得了个简单的大都督虚衔,几大藩镇是日益不满了,原本朝廷定下的规矩,在暗处以开始有人悄悄地不遵守起来。

做开国之君难,做守成之君不易。

皇帝早就想整顿这一团乱的风气,加之废太子幽禁于此,实在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借口才能对付这里的势力,譬如尚且还有几分话语权的谢家,青钰此番前来,一是针对废太子,二却是要握住这里官员的把柄。

章郢昨夜整理的东西,只要她以此写一封奏疏,再加上她已经掌握在手中的证据,足够她撬动谢家这个拦路巨石,只要谢家万劫不复,她那哥哥自然也会万劫不复,那么陛下就会满意,对她打消全部的顾虑……只是,章郢肯定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那么,他为什么还会帮她?难道他还想着好好听朝廷的话么?他就一点也不怕自己手中的权利被撼动吗?平西王和她那哥哥也有一些关系,他就不怕受到牵连吗?她握着宣纸兀自出神,忽然觉得耳畔传来一道声音,在想什么?声音低沉,清雅无双,尾音带着一些酥麻感,这样近的,声线宛若一道闪电,一直顺着从耳廓流入尾椎骨,震得后背汗毛倒竖。

她触电般地转身,猛地抬头,却看见章郢微微倾身,带笑望着她。

他语气揶揄,可是我写的太好了,所以看了不觉叹服,在这里想如何招揽我?你要不要脸啊?青钰嗤笑一声,看也不看他,转身便要走,谁知他忽然一侧身子,挡住她半条去路,继续抚着下巴笑道:我章郢年少纨绔,及长,才谋得一官半职,若得公主青眼,也不是不行,若公主能赶走宋祁,让臣相伴身边,臣今后一定为公主马首是瞻。

青钰皱眉,不耐烦道:说够了么?实在聒噪。

章郢笑道:公主何不考虑一下?哎哎哎……话音还未落,便见青钰抬起手来,一巴掌朝他脸上扇去,他这回留了心眼,及时往边上一闪躲过了,青钰眼中愠怒一闪而过,他瞧见她真的不高兴了,忙又凑过来,认输道:罢了罢了,是我惹你不痛快,你要打,打便是。

他就这样站在她跟前,递来一张脸给她打,青钰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俊脸,再次抬起了手,这回要打,又忽然没了方才的感觉,好像自己像是被他逗着玩儿一样。

他以为她当真下不了手,眸子越发明亮,好像一抹炙亮的火光在跳跃着,谁知还没开始得意,青钰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脸一下,飞快收回手,冷冷道: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么?别以为与我多熟……她无论说什么,他清楚她的秉性,都不会生气,看她这副非要胜一筹的小骄傲模样儿,甚至觉得可爱,想把她抱进怀里揉上一揉,亲上一亲,可从前的小丫头青钰肯给他这般亲亲抱抱,如今的长宁公主却连靠近都难。

窗外天光的照耀下,女子小脸尖削,黑眸波光潋滟,雪肤如脂,莹莹泛光。

分明是一副美景,可他在触及微微泛白的脸色时,心又往下沉了沉。

他笑意微收,袖中指节沉沉一响,抑制住想要抱她入怀的冲动,低眸道:公主今后不必如此忙碌,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也可,若我在你身边,亦可差人叫我前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或许哪一天,你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心底一颤,强自撇开了目光,淡淡道:与你无关。

身边的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人还在沉默着,侍卫已快步走了过来,隔门唤道:禀公主!方才文府的家奴前来,说是要找文大人有急事。

章郢微微皱眉,低声道:下回再来找你。

他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青钰,忽然上前低声道:照顾好自己,还有,先别急着动方颂。

说完,也等不及她回他什么,快步推门出去了。

青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头看着来不及阖上的大门,抿唇不语。

……章郢脚下生风,一边快步朝外赶去,一边思索昨夜发现的那封书信——他身为平西王世子,何其清楚堂堂王妃的手段,她既然选择出手对付阿钰,那么一定还留有后手,只是不知这后手究竟是什么……章郢本昨夜就想赶回王府,亲自阻止母亲,只是宋祁的那一番话,却让他选择了先来见阿钰,若见不到她,他亦不能安心,谁知这一停留,便是整整一夜。

堪堪要跨出大门,却见宋祁刚刚从外头走来,两人目光相撞,宋祁当先冷笑,看文大人这副模样,居然是在公主这里留了整整一夜?章郢不欲理会,宋祁又飞快道:公主身边不乏优秀之人,你恐怕还不知道,当年邹康时大人在公主府做幕僚之时,有多得公主信任,公主便连用膳也会邀请邹大人一起,还有姚大人,公主向陛下举荐姚大人之后,更得陛下信任了……如今他们各自为人上之人,在朝中风头无俩,远比你有用多了,你以为你算什么呢?章郢脚步一顿,冷冷盯了他一眼,不乏德才兼备之人,那你们可又照顾好她?宋祁一时哑然,正待反驳之时,章郢已快步出去,只给他留了个冷漠的背影。

青钰正在梳洗之时,宋祁在外等候已久,雪黛推开了门儿,瞧了宋祁一眼,笑道:宋大人来得这么早,用过早膳没有?宋祁微笑道:有劳雪黛姑娘关心,在下卯初起身,已经用过早膳。

不知昨夜,公主可又是一夜未眠?此刻是未起,还是……雪黛掩唇笑,不是。

昨夜幸好有文大人帮忙,公主一夜睡得可香了,如今已是在梳头了,大人若是等不及,有什么话奴婢可代为通传一二。

宋祁闻声心底却是一沉。

文大人帮忙?公主居然这么相信文喆,这种事情也放心交给了文喆?平日就算是亲信,也不见得全然得长宁信任,只要能亲自做的事儿,长宁绝不会假手他人,文喆又是贺敏的人,她怎么会,这么放心?宋祁想不通。

他垂下双眸,掩住眸底淡淡的阴沉之色。

青钰梳好了发髻,出来见了宋祁,宋祁抬手朝她一拜,嗓音温淡,臣见过公主,听说昨夜文大人帮公主处理了一整夜公务,公主能歇息好身子,臣也乐于见得。

青钰淡淡嗯了一声,转眸冷淡地瞥了一眼雪黛,想必就是这丫头守不住一张嘴,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必要去和旁人说?而宋祁将青钰的眼神尽收眼底,心底便是一沉。

这样的事情,她已经连他都不想告诉了吗?既然做了,又为何要瞒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此事之前从未有过!那个文喆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她这么信任?他在她身边这么久都未曾得她半分特殊相待,那个人,凭什么?宋祁心底冷笑,越是恼怒,面上越是温柔,凝视着青钰,他笑道:能有人替公主分忧,臣便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