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三年八月十六日, 废太子李昭允失踪, 朝廷指派兵部侍郎高慎为钦差大臣前往青州彻查此事, 逾十日, 青州哗变。
以几位校尉为首, 守将闻邯被乱军砍下头颅,高悬城墙之上, 哗变军自东南西三路连夜偷袭, 杀尽城中守备, 朝廷帅旗悉数折断, 谢家将领谢定琰苦战不敌, 率军撤退,长宁长公主被困城中,刺史贺敏深陷囹圄。
朝廷即派大将雍州节度使孙炆即刻派兵增援, 镇压叛乱, 谁知孙炆大军中途为淮安侯郑徽所阻,不得过关。
转眼间,青州数城沦陷。
南乡县偏僻的小院里寂静无声, 整个青州乱起来的一刹那,一支铁甲军队冲入偏僻小院,宗扈大步走在前头,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却看见章郢抚头撑墙站着,眼神一片冷厉。
宗扈霍然一惊,手中刀剑叮地一响, 他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来迟一步,让世子和殿下久等,敢问公主何在?章郢薄唇冷启,她给我们下了药,已经跑了。
宗扈狠狠皱眉,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章郢脸色暗沉,默默吐纳片刻,待身子缓过来了力气,才负手跨出门外,淡淡问道:殿下现在如何?话音一落,方才派去寻李昭允的侍卫立刻折返回来道:禀报世子,殿下身子无恙,只是念着长宁公主此刻安危,您看……章郢缄默不言。
他迅速思索了一番青钰可能会去哪里,如今又不知时间究竟还来不来得及,只觉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沉吟片刻,章郢沉声道:先把殿下带回谢家,谢定琰那处应准备好了,让他继续假装败逃。
公主府的眼线可有消息?宗扈道:今日,高慎前去了公主府,后来府中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一个刺客……末将怀疑,此刺客极有可能就是公主。
听到高慎二字,章郢猝然回头,眼底火星微溅。
万万没想到,高慎今日会去公主府,若阿钰落在高家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还是失策。
他其实早就将一切都算计好了,这一出哗变,其实是他们盘算多年之事,如今时机成熟,他和殿下一起随青钰在此躲藏,并不只是单纯地在保护她。
而是借着朝廷对谢家出手,借着殿下逃出宗府的时机,逼谢定琰不得不做出选择,将错就错,不再计较长宁公主,而是与他合作,共同安排这一出哗变,将整个青州彻底置于动乱之中,顺便将前来的钦差斩于城中,切断青州与朝廷的联系。
青州动荡,朝廷无法企及,就近可以增援的节度使孙炆手中虽掌有兵马,但淮安侯、清平候这些藩镇,早在一开始就对朝廷积怨已久,自然会提前收到消息,再从中阻挠,不会让孙炆成功率军度过关隘,抵达青州。
那么,青州就是他们的天下。
越乱越好,越乱,此处便只能依靠平西王府出面,到时候别说追究谢家,谁也别想追究谁,青州会借此大换血,重新而彻底地安插上他们自己的人。
一切计划得很好,可阿钰偏偏跑了。
章郢一言不发,忽然转身大步出去,众将紧随其后,甫一走上大街,便看见四面皆是一片硝烟,几日前还一片祥和宁静的街道,如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章郢脚步一转,却不是往城外方向的,章扈先是一怔,随机明白什么,连忙拦到了他跟前,单膝跪下,急急道:世子不宜冲动,如今城中一片混乱,宜早早撤离,不可久留,刀剑无言,若误伤世子和殿下,末将万万担不起此醉。
章郢脚步一顿。
他垂目望着跟前的宗扈,淡淡道:先去救人,如今的长宁是人假扮的,若是对她不利……他说到此,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若是她落在他们手上……他不敢想。
不怕他们意欲拿她威胁他和殿下,就怕阿钰生性倔强,不肯沦为他人手中棋子,生了自绝之心。
她这样决绝的性子,不是不可能,更何况此时此刻,在她眼里,君延早已离世,复仇眼看没有机会,她或许对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留念。
冷风卷着硝烟味直穿心扉,章郢如坠冰窖。
世子!就在此时,另一波人马快速赶来,为首之人翻身下马,沉声道:禀世子,片刻之前宗临将军情况紧急,托末将传口信给世子,他见公主孤身出来,已飞速追去了,殿下切勿担忧。
宗临虽不算什么高手,但也到底也不会差到哪去,能在章郢身边贴身伺候这么多年,保护一个人,应是绰绰有余的。
宗扈心下一松,心口巨石倏然落下,不由得骂道:这小子!总算靠谱了一回了!宗临身上随身携带发信号的火药,此刻仍然未回,想必是她还安全。
章郢回过神来,转身上马,低头望向宗扈道:按原计划行事,但不宜提前轻举妄动,去点一万兵马,我亲自带队。
……青钰确实有想过自绝,但是她心口藏着一股剧烈翻腾的火,君延是谁的念头,宛若毒蛇一般疯狂噬咬着她的心,只落得鲜血淋漓,宁可化身恶鬼,也绝不肯做这糊涂之人。
她想知道君延是谁。
这样的念头,便化身成了一股执念,她恨得咬牙切齿,怒得火气冲天,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君延二字好像嚼不碎一般,在她心头反复翻涌,不管是清醒时,还是昏迷时,脑海中都嗡嗡响着君延的名字。
她是真的生气了,生她的心上人的气了,可是,她无论再怎样生气,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啊。
她甚至开始偏激地想:是不是阿延也和我那哥哥一样,也不要我了?也放弃我了?是不是又是权势作祟,所以他不爱她了?昔日的相伴的三年,对他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的?青钰被捆着手脚,躺在柴房里,越想越是伤心,心口闷得喘息不过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也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她被关了很久,没有人进来看她,苏儿没有出现,周围连一活物的气息都没有,她饿得没有力气,便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却是见一男子正蹲在她的面前,低头在割她手上绳索。
那男子没有抬头,青钰浑身的血液却瞬间静止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她听见自己冷冷地问:你是谁?男子抬起了头,朝她微微一笑。
这张熟悉的脸!是宗临。
青钰睁大眼,宗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一点,柔声道:抱歉啊,夫人,我在外面蹲了好几日,今日才寻到机会潜入,属下来迟,夫人恕罪。
青钰坐着,望着他一言不发,惊到了极致,却又出奇地十分冷静。
眼前的宗临,衣着华贵,比她记忆中的样子要俊朗许多,亦要贵气许多,可见他的主子,并不是寻常身份。
能出现在这里,能知道她的下落。
又偏偏最像阿延。
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了。
青钰半天不动,她以为自己会震惊,会恼怒,会绝望,会愤怒,可她都没有,她既不愤怒,也不委屈,就好像这一切,就该是这样,却又不该是这样一样。
往事一幕幕闪现在眼前。
他一开始的冷漠,他后来的戏谑,他在她难过时的温柔讨好,他纵马而来,救她于宗府……那夜他捉着她的手,要她亲自掀开那人皮面具。
若她掀开,之后的一切,或许会不一样了,她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如何,可现在的她,却丝毫不后悔。
有时候想想,她活得好像一个笑话一样,有人以保护她之名利用她,有人以利用她之名保护她,归根结底,她都是最无辜也最可怜的那一个,没有人为她想想,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得一人心,纵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事到如今,青钰心底居然不气不怒。
她收回目光,宗临割断了她脚上的绳索,她站起身来,才跨出一步,身子便立即晃了晃,宗临连忙伸手将她搀住,担忧道:夫人没事吧?青钰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问:我迷药下得重,你家主子至少得昏迷一日。
宗临并不担心自家世子,闻言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的人一直不远不近地守着,世子不会出事的。
他说完,忽然反应过来——他还什么都没说啊,现在身上也没挂任何平西王府的标志,公主是怎么知道世子就是君延的?看见宗临惊诧的神情,青钰冷淡地一掠唇角,怎么?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现在知道了,还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青钰猛地抬手,甩开了宗临搀着她的手,宗临后退数步,猝然抬头,只见眼前女子垂袖而立,虽一身粗布麻衣,但背脊挺直,下巴微扬,一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是尖锐透冷的,难掩一身高贵。
她冷笑道:你看清楚,我是李青钰。
不是那个永远都没脾气的青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郢:宝贝儿,你看看我。
青钰:给我滚。
青钰真的生气了,很生气,很难哄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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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艳》赫连菲菲顾长钧发现,最近自家门口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少年徘徊不去。
一开始他以为是政敌派来的细作。
后来,向来与他不对付的罗大将军和昌平侯世子前后脚上门,给他作揖磕头自称晚辈,顾长钧才恍然大悟。
原来后院住着的那个小姑娘,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顾长钧脸色黑沉,叫人喊了周莺进来,想告诫她要安分守己别惹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却在见到周莺那瞬结巴了一下。
怎么没人告诉他,那个小哭包什么时候出落得这般沉鱼落雁了?周莺自幼失怙,被顾家收养后,才算有个避风港。
她使劲学习女红厨艺,想讨得顾家上下欢心,可不知为何,那个便宜三叔总对她不假辞色。
直到有一天,三叔突然通知她:收拾收拾,该成亲了。
周莺愕然。
同时,她又听说,三叔要娶三婶了?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要嫁给三叔那样凶神恶煞的人。
后来,周鶯哭着发现,那个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单纯胆小小白兔女主vs阴晴不定蛇精病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