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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2025-03-26 16:56:17

不过是一句话。

李昭时便被那些宫人强行挡住了去路, 他们用一种施舍的姿态, 将伞递给他, 让他免受暴雨的冲刷, 李昭时举着伞, 无措地站在原地,隔着雨幕, 他看着矮了一截的小公主, 小公主根本不记得他, 还笑着问他:你是谁呀?我看你的衣裳, 应该不是宫人, 难道是侍卫?李昭时被她明媚的笑容刺痛,无措地垂下眼来,握着伞柄的手暴出青筋。

分明都是皇帝的子女, 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她在这里以一个好心人的姿态, 若无其事地可怜他,可他的母妃,还在因为她的母亲而缠绵病榻, 凭什么?凭什么她这样高高在上,他就合该这样被人轻贱?一股浓浓的嫉妒漫上心头。

李昭时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一边的宫人斥责道:放肆!公主问你话呢,你还敢对公主不敬?正要上前将他摁倒在地, 小姑娘却制止道:不碍事的。

漆黑的夜晚,长宁公主看不清他的眼神,以为他只是被吓着了, 又好奇地上前,安抚道:你不要害怕,这把伞你拿着,小心着凉了,哎……小公主惊呼一声,没想到他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就丢下伞跑了。

李昭时很痛恨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她又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被保护地太好了,也正是这份保护,让李昭时很像摧毁这样纯洁无瑕的小姑娘,想将她也拽入深渊,让她也变得和他一样不堪,他想让那些人都好好看着,他们费尽心机保护的小公主,是如何逐渐地不再单纯无瑕的。

后来,他终于有了机会。

那个失踪的小公主找到了,她回来时,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惜满身伤痕,失魂落魄。

她对亲人彻底失望,开始痛恨自己的哥哥,李昭时不知有多少次,温柔地告诉她:朕也是你的哥哥,朕不会像他那样对付你,朕会好好待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他望着妹妹空洞的眼神,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只要她乖乖听话,他可以给她权势和地位,也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会让她手染鲜血,被千万人唾骂,让她万劫不复,没有丝毫回头的余地。

控制她的办法有很多种,但李昭时选择了给她喂下会让人逐渐变成疯子的药,他就是想看着她那么不堪的样子,不再冰清玉洁,不再温柔善良,当年喜欢她的人,都避她如蛇蝎,所有人都害怕她发狂杀人。

他还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温柔地安慰她,让她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让她对他感恩戴德,事实上,他才是她应该恨的那个人。

这样的感觉无比畅快,当年的李昭时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跌入尘埃。

等到以后,他还会给她随便找个理由问罪,然后剥夺她的权利,将她下嫁给任何一个人。

可李昭时没有想到,她这一去,一切都变了。

他以为她去青州,会和谢家你死我活,这又是一出十分好看的戏,他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好。

可她却在那里遇到了她昔日的夫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短短一年,又从那副不堪的样子,慢慢地变回了最初的温柔。

李昭时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的青钰,她梳着精致的发髻,面上未施粉黛,点缀得恰到好处,穿着她昔日不喜的华贵衣裙,粉黄夹杂,比春光更为明媚耀眼。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正十分痛恨地盯着自己,那些也都只是假设罢了,你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与其说我,你还不如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李昭允微微侧身,将青钰挡在身后,冷声道:你要见我,就是来故意气我妹妹的么?李昭时古怪一笑,自然不是,我要见你,不过是想看看,你现在能有多得意。

他简直是疯了,青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不求饶,不害怕,不痛哭流涕,也不殊死挣扎,还在说着这种会激怒他们的话,这样绝非明智,不过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你不知道吧?李昭时犹觉不够,又蓦地靠近李昭允,和他对视着,挑衅道:从小到大,我就恨死你了,你李昭允凭什么做太子?凭你母亲是皇后?你的母亲,明明都是皇后了,表面上温柔端庄,母仪天下,私底下却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不放过!若不是因为她,我母妃又岂会早早离世?李昭时一字一句道:论夺嫡,我赢了,你不过是个手下败将。

他踉踉跄跄,猛地伸手要拽李昭允的衣领,李昭允冷然拂袖,李昭时被他推得往后一个踉跄,青钰看他神情逐渐失控,连忙伸手拽住李昭允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她低声道:还是叫侍卫进来吧。

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昭时冷笑:怎么?现在便要抓我了?李昭允,皇兄啊,要不是你背后的那些人,你合该被关一辈子!你就是个手下败将!我当初应该杀了你。

李昭允负手而立,冷淡道:你若是只想说这样的话,去了监牢,朕随你骂个够。

李昭时笑:你是要杀了我么?杀了你的兄弟,人人都会知道,你是个屠戮兄弟的皇帝,就像我一开始不敢直接杀你一样。

朕与你不同。

李昭允看着他,眼神充满着怜悯和悲哀,你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输。

你既然如愿登基为帝,手握乾坤,藩镇备受先帝打压,并不能在一时之间掀起太大风浪,你若足够有手腕,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我的成长壮大,皆因你的优柔寡断、玩弄权术而起。

李昭允淡淡道:李昭时,是你还远远不够,你学会了玩弄人心,讨好先帝,却没有学会如何做一位真正的帝王,合该败得这么惨,众叛亲离,朝中百官,无一人誓死追随。

你胡说!李昭时忽然暴怒,猛地转身走到龙座边,拔出了一边挂着的佩剑,青钰看他居然还敢拔剑,大惊失色,连忙唤人道:快来人!给我拿下他!外头的侍卫听到声响,正飞快地朝里面赶来,李昭时忽然冲了过来,抬起了剑,李昭允面色微冷,侧身躲过了一劈,伸手将青钰护在身后,沉声道:你先出去!话语刚落,青钰便看见眼底冷光一闪,想也不想便往李昭允跟前一扑,撞得他踉跄数步,险险避开了一刀。

青钰惊出了一声冷汗。

别动!还不束手就擒!一群持刀侍卫很快涌了进来,将李昭时团团围住,打掉了他手中的长剑,将这位昔日的君王死死得摁在了地上。

李昭时狼狈不堪,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李昭允,还在不断地说着我没输,李昭允先低头查看了一番青钰,见她未曾受伤,这才稍稍放心,心跳得平缓了一些——若是妹妹又因为眼前这个人受伤,他非但无法对元微交代,更是不能原谅自己。

李昭允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一步步上前,捡起了地上掉落的佩剑,蓦地指向李昭时,冷笑道: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我与你不同,杀你,如今便如碾死一只蚂蚁。

李昭时冷笑,要杀现在便杀。

李昭允青筋暴跳,不再与他多言,正要挥刀砍下,一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女声——不要!一个人影忽然从一边扑了过来,撞开一个侍卫,猛地跪到了李昭允跟前,护着身后的男子,惊慌道:不要伤害陛下!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女子一身华贵的宫装,眼泪冲毁了精致的妆容,鬓发凌乱,狼狈不堪,却仍可看出是个美人。

青钰蓦地一蹙眉。

她认出这个人来了,这是玉昭仪,也是她府上昔日的舞姬。

说来,这位玉昭仪生得美,还是她为了讨好李昭时,亲自送入宫中的,后来玉昭仪得宠,也是她一直在帮她暗中周旋。

却不曾想,一个小小的棋子,此时此刻居然不要命地冲了出来。

那女子无论如何哭求,也不见李昭允半分要放过的意思,一转头也看见了青钰,她连忙膝行到青钰跟前,拉着她的裙摆道:公主!公主!我是玉落啊,玉落求求公主,陛下无论如何,三年前也曾救了您的命,否则您就被太后杀了!求求您放过他好不好?她拽着青钰的裙摆,不住地哭,哭声教人不忍。

李昭时眼神惊怒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玉昭仪却没有理他,还在不住地哭着求青钰:无论什么恩怨,玉落愿意代陛下一死,这些年……玉落为公主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公主放过他吧……青钰垂眸看着玉昭仪。

不知过了多久,她蓦地一摇头,此事绝非我一人的恩怨,也非我能定夺,玉落,你又何必为了他舍弃性命?玉昭仪跌坐在地,掩面哭道:为何?因为这么多年,只有陛下一人肯对我好。

青钰眸底微憾,竟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可……这又如何?李昭时成了玉昭仪一个人的希望,却成了她的地狱。

她不能放过他。

☆、正文完青钰走出宫殿时, 章郢刚刚命将士在长安周边驻扎完毕, 又将城中肃清了一番, 文武百官大半选择投诚, 少数乃是昔日对付过李昭允之人, 有人痛改前非,有人畏罪潜逃反被捉拿, 总之一切顺利, 没有大碍。

章郢静立在宫门外, 正低头和一副将说话, 青钰提着裙摆悄悄靠近, 那副将率先看到她,正要出声,青钰连忙抬起手指竖在唇边, 让他不要露出马脚。

然后一步步靠近了章郢, 他始终不曾察觉。

青钰忽然抬手,蒙住了章郢的眼睛,捏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话音刚落, 章郢笑着转身,一把将青钰拽入了怀里,低头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我连我夫人都认不出么?青钰笑着将他抱住, 将小脸贴在他的胸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不需要猜,毕竟普天下之下敢这样蒙住他的眼睛, 也会这样做的人,也只有她了。

章郢看她笑容有些惆怅,低声问道:怎么了?青钰说:废帝心有不甘,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刺杀陛下,皇兄方才已将废帝押入大牢,只是可惜……可惜什么?可惜玉昭仪对他死心塌地,宁可一同赴死。

青钰搂着章郢的手臂,整个人泄了力一般挂在他身上,闷闷道:玉昭仪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当年她在我府上,因为舞跳得好,人也伶俐,我才将她送入宫中,我以为她也只是为了活命,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到底,也是为情所困。

可惜落玉孤苦一生,最终进了宫,喜欢上了一个注定失败的君王。

一边的副将看他们二人你侬我侬,旁若无人,一时尴尬得不能自已,方才还未交代完的事情也不知还该不该说,正在踌躇间,便见王爷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先退下,那副将忙不迭告辞离去。

章郢搂着青钰,低头说:世上没有谁生来便是坏人,大多生不由己,没有对错。

青钰暗自感慨了许久,忽然抬头看了看章郢的脸,微光下,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俊逸,长眉如冰,黑眸漆黑如墨,精致而冷淡,望着她时,眼神中才透出些许的柔和,好像六年前的少年君延冲破了漫长的光阴,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生动如昔。

她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掠过他的唇瓣,落下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章郢怔然,尚且未回过神来,面前的小姑娘瞬间脱离了他的怀抱,拉住了他的手腕,笑着说:来,我带你看看我幼年长大的地方。

宫道无人,凄清寂寥,两侧红绿高墙伫立,一望看不到尽头。

青钰拉着章郢的手,从宫门走入后宫,穿过花开正好的御花园,沿路俱是花香鸟语,霞光透过天边的云,落在春衫的柔软料子上。

一直来到先皇后的住所,青钰推开落了灰尘的朱红大门,只看到满园凄清寥落,空无一人。

唯有一树海棠灼灼开放,风姿秀美,满枝鲜红压着红砖绿瓦,树影婆娑,映着身后落了灰的窗棂。

青钰走上前去,摸了摸海棠的花枝,轻声道: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人了,四年前我回到长安,对母亲心怀怨恨,更是不曾主动来过这里。

但一切都没有变。

她看到角落里还有昔日的小木马,那是她小的时候,舅舅为了逗她开心,亲自为她做的,还有铁链生了绣的秋千,她小时候会坐在秋千上,太子哥哥便在身后推着她,她和哥哥一起玩儿,母亲便会坐在一边含笑望着他们,时不时叫她过来,拿帕子给她搽搽汗,柔声道:长宁,你一个女孩儿,平日里在母亲跟前这样玩闹,我不说你,在外人跟前,可不能玩得这般疯了。

青钰眼前一晃,仿佛看到那个端庄优雅的妇人,正梳着庄重的发髻,坐在太师椅中,仔细地叮嘱自己的女儿。

她眉眼温柔,眸光流转间,仿佛盈着无限的宽容,无限的优雅,自有母仪天下的风度。

她最后一次和母亲说话,是在什么时候?是她因为哥哥的事情,与母亲争吵,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说母亲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柔的母亲,甚至怨恨她的冷漠,可十三岁的她无论怎样控诉,母亲都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说:你还小,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长宁,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打扰你哥哥。

哄来哄去,只是这一句话,只因她年纪小,太过天真,很多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长大后的青钰能理解母亲的心境了,她当时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将这世上的所有不堪都告诉她吗?只可惜,母女之间的最后一面,竟是以争吵结束。

青钰恨了她这么多年,现在却是真心实意地想她,想再看看母亲的温柔容音,可惜斯人已逝,只能成为她的妄想。

至于其他的往事,不过是她童年时的朦胧回忆,浮光掠影一般,转瞬即逝,没有拼接成完整的回忆给她,她只能透过零碎的记忆,记得自己的童年是有多幸福。

幼年时,她有很多人无法企及的幸福,长大后,她又经历了许多人无法承受的苦难。

青钰忽然回神,又推开正殿的大门,捂着鼻子走进了满是灰尘的宫殿,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昔,又和青钰的记忆不一样了,比从前更为寥落,布置比从前更加简单,可见先皇后后来几年的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好。

她回忆道:我在这里长大,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没想到已经破旧成了这个样子,改日我求哥哥下旨,再将这里重新修葺一番。

她说着,走到偏殿,凭着旧事的记忆在床边蹲下,果真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木匣子,她没想到她小时候藏着的东西一直没有被人发现,青钰拿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已经腐烂的糖葫芦,糖浆融化成了底部的红水,里面的果子也散发着气味。

章郢看得一皱眉,这是?青钰说:我幼时,偷偷求表哥从宫外给我带好吃的,表哥带了一串糖葫芦,谁知道被我娘亲撞破,我情急之下将糖葫芦藏到了床底,打算等以后没有人的时候再吃,后来放着放着,它就坏掉了,我舍不得丢,就一直放在了这里。

她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笑:我小时候的一个愿望,就是能出宫玩一玩,那时表哥与我亲近,老是被迫悄悄给我带东西,每次都被舅舅责骂,但他想讨我欢心,就算被揍了,也还是要进宫陪我玩儿。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谢定琰和她的感情应当极好,可惜生疏了这么多年,加之之前的误会,一时半会,还是很难回到从前。

章郢可以想象,那时候的长宁公主是有多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可以让谢定琰这样的性子都费尽心思地讨她开心。

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失去记忆,也是那样地讨人喜欢。

南乡旧宅的下人喜欢她,管家宠爱她,宗临也喜欢陪她玩,就连勾栏院里的姑娘,都能和她做朋友。

如今的青钰虽然已治愈了伤口,可章郢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现在的她,是彻底成长之后的她,和他一样,过了这么多年,都逐渐变得心志坚定,无坚不摧,也不会再有什么劫难可以分开他们。

章郢忽然低头,凑向她的唇瓣,还未得逞,青钰忽然笑着往边上躲,轻飘飘地瞪他一眼,你要做什么?这话明知故问,她的眸子晶亮,眼神得意,带着一丝丝狡黠,故意不让他逮到。

章郢笑道:你躲得掉么?他大步上前,伸手又要捞她,她却像一条滑溜的鱼,擦着他的手躲到了一边去。

这就玩上了,章郢眸色微沉,倒也不急,一步步陪她在这小院子里玩捉迷藏。

两人绕了好几圈,最终章郢逮到了青钰,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薄唇擦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嫁给我。

青钰佯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她还想再听他说一遍。

章郢这回却故意没配合了,他放开,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道:我忽然想起,在这里耽搁了许久,陛下若是要找我,恐怕一时找不到。

说着,他拂袖往外走去,青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咬了咬唇,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穿越长长的宫道,一直出了后宫,才忍不住了,上前拽他衣袖,你别去,大不了此事赖我,若是耽搁事情,我去找哥哥解释。

章郢扯回自己的袖子,摇头道:不可,君臣之礼不可废,如今时机敏感,陛下更是不可徇私。

青钰拉他袖子,频频被他扯回去,实在不得法,整个人抱住了他的腰,不让他往前挪动分毫。

她说:那我随你一起去。

一起去做什么?你也有事禀报陛下?青钰闭上眼,暗暗咬牙,豁出去了:我也有!你有何事?章郢的眼底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循循诱导。

青钰踌躇了一下,将脸贴上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一样,她的嗓音细弱蚊吟:我要去和哥哥说……我要嫁给你……章郢终于转过了身来,低头凝视着她,面上带笑,嗓子一如既往地淡,当真?她红着脸,忙不迭点头,当真,越快越好,我要嫁给你。

事到如今,也算破罐子破摔了。

她要重新嫁给他,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李青钰是章郢的妻子。

***青钰果真陪着章郢去见了李昭允。

刚入长安,诸事繁琐,百废待兴,李昭允拿到传国玉玺之后,便会见百官,穿上龙袍,彻底登上了皇位,随即不久,就听见消息来报,说废帝已在牢中自裁,李昭允命人以王侯之礼葬他,也算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朝中百官彻底归心,有着从龙之功的功臣一一封赏,谁知在御书房忙完朝政,妹妹便牵着章郢的手,过来冲他嚷,非要他下旨赐婚,还说越早成婚越好,恨不得明日就出嫁。

李昭允听得哭笑不得,屈指敲了一下青钰的脑门儿,佯怒道:你一个姑娘家,当着心上人的面,就这般急不可耐么?青钰十分坦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我和他五年前便有了夫妻之实,我早就不是姑娘了。

李昭允:……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说到底,就是这对小夫妻憋得太久了,若是不成亲,青钰便要住在公主府里,而章郢要在长安城中的平西王府落脚,青钰自是不愿,李昭允依她下了旨,挑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将纳采问吉等步骤全都跳过了,堪称是办了一场建国以来最仓促的公主婚礼,朝中几位文臣都说荒谬,奈何一对新人毫不介意,气氛倒是十分喜庆。

青钰前一夜在公主府做了噩梦,她又梦到了从前的事情,置身于这华贵的囚笼,青钰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的青州之行只是一场美梦,梦醒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孤独的长宁公主。

青钰夜里惊醒无数次,惊魂未定间,瞧见一边悬挂的大红嫁衣,这才彻底心安。

虽一夜未眠,翌日精神疲惫,但一身火红嫁衣的青钰仍旧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她穿着厚重的衣裳,顶着沉重的头饰,一步一步走上花轿,敲敲打打声中,她才被迎入了王府。

太妃和皇帝高坐诸位,一对新人拜了高堂,章郢又开始被迫接受者后面一干将士的酒,好不容易瞧见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平西王成婚,众将都没有放过的意思,应付完一干将士,谢家子弟又一个个上前,为首的谢定琰举起酒杯,笑道:希望王爷能善待长宁,若她受了半点委屈,我们谢家可不会放过。

当年的恩怨早已解释清楚,谢家的长辈们对于此事,也只是叹息心疼居多,并无多少责怪的意思。

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已经造成的伤害都能弥补,谁又想抓着从前的事情不放呢?章郢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莫说是你,怕是陛下第一个不放过。

一边的李昭允本在静静旁观,不想让章郢喝得太醉,届时委屈了洞房里的钰儿,没想到被他拿来打趣,索性起身,也倒满了一整杯酒,不怀好意道:既然如此,朕得先让元微长长记性。

一杯杯酒饮下,章郢的脸色逐渐变差,到了后来,走路时整个人都有些晃了,李昭允这才不由分说地将章郢拽出了困局,让侍女喂他喝醒酒汤。

好在章郢酒量极好,催吐一番,再喝了汤之后,精神便恢复了许多,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酒气,这才带着一身花香走入洞房。

本以为青钰已等得不耐,谁知她早就躺在了床上,盖着盖头睡着了,火红的嫁衣拖曳在地上,看起来困倦至极。

章郢索性不叫醒她,揭开了她的盖头之后,仔细端详了一番佳人的美貌,又抬起手指慢慢解她衣衫上的扣子,褪去了繁复的嫁衣,一点一点去解她的中衣,直至最终露出了光滑莹白的肌肤,雪肩暴露在空气之中,青钰冻得瑟缩了一下,睁开眼来,便看见章郢逆着光的容颜。

她困意绵绵,眸色迷茫,怔然望了他半晌,拿手去摸他的脸,软声道:夫君……这是我的夫君吗……章郢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是我。

她迷糊道:夫君怎的现在才来……章郢低低一笑,说:受了一番威胁,让他们放心今后我会好好对你之后,才得以脱身。

她茫然地点头,闭上眼又要接着睡,章郢捏着她的下巴,又把她唤醒,望着这一双清澈无辜的眸子,柔声诱哄道:阿钰,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啄了一下他的唇瓣,说道:那我们洞房吧。

好。

过了一会儿。

你脱我衣裳做什么?洞房不是要脱衣裳吗?……她迟疑了一下,点头:好像是。

章郢哭笑不得,到底是他喝了酒,还是她?他捉开她乱动的手,低头一一吻了下去,她在他身下乱动起来,说道:要不改天吧……他的态度不容退让:不行,就今日。

青钰显然有些失望,好吧。

他低笑,细密地吻着她的眉眼,柔声道:乖,难道阿钰不愿意同我做那等事吗?青钰摇头,在他颈边蹭了蹭,愿意,我喜欢夫君……他嗓子微哑:夫君也喜欢阿钰。

一室情浓,红烛燃尽,天光破晓。

他们相拥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在这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