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对面的便利店里, 苏木和尹露一人捧着一杯关东煮坐在窗边的长桌前,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医院大门口,即便夜色已深,那里依然聚集着许多车, 许多人, 有无论保安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黄牛, 也有挂不上号想要寻个方便的病患家属,更有人拿着手机满眼迷茫的不停地在打着电话。
尹露喝了一口杯里面的汤汁, 说道:人有什么也别有病,一有病, 有钱的还好,没钱的,尊严就没了。
活命都够艰难了,谁还能在乎尊严。
苏木轻笑,能顺利看上病, 并且看好, 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希望我以后不要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尹露说道。
苏木看向她, 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学护理?为什么学护理?尹露笑着反问。
苏木点点头,尹露笑道:零三年非典大规模爆发的时候, 我家邻居有个姐姐, 在抗疫一线牺牲了, 那时候我上小学,记得特别清楚, 学校都放假,我被我妈关在家里不让出去, 但是小孩子哪关得住?我就偷偷跑出去, 正巧撞见邻居家门开着, 家里都是哭声,我比较好奇就进去了,当时那家的阿姨怀里抱着一个相框,后来她晕倒了,相框掉地上正好被我看见。
尹露看向苏木,眼底微热,她穿着护士服,带着燕尾帽,笑得特别温柔,特别漂亮,我当时就想,我以后要是也能这么漂亮就好了,后来我跟我妈说我要当护士,我妈气得差点没把我打一顿,但是她一生气,我更想当护士,我原本就是个比较叛逆的人。
02年国内第一例非典病人出现,03年大规模爆发,H市当时有没有病例苏木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也放了假,她大舅三舅大姨二姨,把孩子都送到了她家,就急冲冲的走了,没多久她就在新闻上看到了从H市出发支援的医疗队,也在那里看到了她大舅和大姨的身影。
当时她也就才上小学,还不太明白非典为什么那么严重,只知道当时她的亲人们都在忙,她爸妈也在外面筹备物资,家里只有他们一群小孩子,就连吃饭,都经常是比她也就大了几岁的表哥在做。
她还记得当年非典暴发的时候,有传言说醋和大蒜可以预防非典,她爸妈即使不相信,也还是买了好多回家,并且叫他们要每天用醋消毒,每顿饭都要吃大蒜预防病毒。
苏木记忆最深的,就是那段时间,空气里似乎时时刻刻飘着醋的味道。
你现在也是那么漂亮的人了。
苏木说道。
尹露笑了笑,叹气道:哎,漂亮什么?每天累死累活,还要和病人斗智斗勇,最过分的是,明明我也是本科毕业,偏偏有患者歧视我学历低,暗地里吐槽我卫校毕业,真是的,就算是卫校毕业怎么了?他们在病房不还得依靠我们吗?还有的人,一提护士就一脸鄙夷,说小护士怎么怎么样,把我们当伺候人的丫鬟,真是笑死人了!我们每天干得比牛还多,还得不到尊重,一想想真的窒息。
她顿了下,哦,实习期还得倒搭钱,我能坚持到现在,真是心中有大爱了。
苏木忍不住笑了出来,安慰她道:我也没好哪去,明明是个医生,却丝毫没有存在感,别人提起来,就一句,麻醉师啊,那就是个打针的,你说是不是也很惨?尹露一脸沉重地拍拍她肩膀,姐妹,你也很有大爱。
说着两人一同笑了起来,苏木看向外面,感慨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换个思路想,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都是平凡人,偏偏就我们能治病救人,你想想,是不是有点酷?尹露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挺会自我安慰啊。
苏木叹气,总得给自己一个能持续坚持的理由嘛。
说着她看向尹露,直接说道:秦楚文在科里怎么样,你知道吗?尹露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旁边,凑近她,问道:咋了?秦医生有啥情况了?她眼里凶光显现,姐妹,男人这东西,不行咱就换,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苏木直接愣住了,好半天她才忍不住笑着说道:他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我比较担心,怕他搞不好同事关系,他这个人平时性格比较冷淡。
尹露顿时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秦医生也沦陷了呢。
你问我算问对人了,心外科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尹露一脸笑意,秦医生在男人之中,人缘其实还不错,以前陈医生跟他不对付,最近似乎也被他给感化了。
感化了?苏木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尹露: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过他俩有说有笑的,并且最近两个月陈医生明显平和了很多,据说是之前骨干人才选拔的时候有人怀疑网上发帖黑秦医生的是他,但是秦医生公开说过相信陈医生,结果你已经知道了,陈医生直接就被感化了。
呃……就这?苏木心里松了口气,没有问题就好。
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个问题?尹露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不用担心,秦医生的冷淡只针对那些对他心思不单纯的女性,其实接触的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温和的。
说完她愣了下,笑道:嗨,我说这个干嘛,秦医生的脾气你应该最清楚了。
她肩膀撞了下苏木,坏笑道:说说呗?苏木抿唇笑了笑,说什么?还能是什么?尹露双手比划了一下,就那个,怎么样?苏木轻咳一声,吃你的关东煮吧,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
尹露嘿嘿一笑,就说说呗。
苏木瞪她一眼,她顿时笑了起来,怎么还脸红了呢?哈哈哈哈……苏木叹气,她认识的人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秦楚文到家的时候苏木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但茶几上的电脑还开着,他轻手轻脚的过去,刚要把人抱起来,她就醒了过来。
回房间睡,秦楚文说道。
苏木眼睛睁开又闭上,不乐意动。
她手指了指电脑,帮我保存备份,然后关机。
秦楚文转身右手动了下鼠标,说道:什么都没有啊。
苏木腾地坐起来扑过去,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后她松了口气,一下打在他背上。
吓死人了!秦楚文轻笑:你这不就起来了?苏木把还没写完的论文保存备份,看向他说道:原本我是想给你做个宵夜,但现在没有了。
秦楚文挑眉:我其实并不饿。
……苏木拿起抱枕扔了过去,你好讨厌!她食材都准备好了!秦楚文接过抱枕放到一边,伸手把人拉过来坐到自己腿上,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说道:虽然不饿,但还是好想吃。
苏木冷笑,呵,我不想做了。
秦楚文微微叹气,我总是惹你生气。
说着他落寞地垂下眼帘,苏木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立刻板住脸,高贵冷艳地看他一眼,少来这套,我不吃。
秦楚文手臂禁锢着她的腰,轻声问道:那你要怎么样?苏木低头看了看他,突然嘴角勾了勾,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眼睛被蒙上的时候,秦楚文喉咙滚了滚,说道:已经很晚了。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变得特别敏感,她刚一靠近,秦楚文呼吸就粗了几分,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耳边,声音轻而撩人,哥哥,你不想我吗?怎么可能不想?秦楚文咬了咬后牙槽,你明天还要上班。
苏木轻笑一声抓起他的两只手举到他头顶,拿东西束缚住,自己则坐在他身上,动作缓慢的解着他衬衫的扣子。
冬天了还只穿衬衫,你不冷吗?秦楚文手挣了一下,不冷。
苏木解扣子的手停住,看着他想摆脱束缚的手,笑道:你不乖哦。
她俯下身在他下巴处亲了一口,不乖就要受到惩罚。
苏木的动作笨拙,但对秦楚文来说却足以叫他失去理智,就当他忍不住想要翻身的时候,身上突然一轻,刚刚还在作乱的人突然起身离开,说道:我要去做宵夜了。
说着还在他手里塞了张纸,声音温柔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有问题要自己解决哦。
说着不等他伸手去拉她,她就起身离开。
秦楚文感觉身体里就像有团火在四处乱窜一样,让他没办法冷静,他用力挣了挣被束缚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后手腕来到唇边,牙齿寻到打结的地方直接咬开。
苏木离开客厅就进了厨房,刚把食材放到案板上,身后就贴过来一人,她吓了一跳,刚要回头就感觉腿上一凉。
你怎么——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迫咽了回去。
她仰着头闭了闭眼,双手赶紧撑在岛台上,咬牙道,秦楚文,你想死吗?秦楚文拉过她的手,声音低沉道:一起死。
这一晚,苏木没能吃上宵夜,而秦楚文也在荒唐过后喜提家规。
翌日一早,被强制要求遵守家规的秦楚文上班的步伐都变得格外沉重,是一大早就收感谢信这样高兴的事都无法治愈的那种沉重。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