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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25-03-26 17:05:27

后面雨水渐小,势头没有上午凶猛。

苏星厌拿完药,坐在副驾驶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从额头到耳朵,连脖子都烧得泛红。

李月寒挂挡开车,在经过男装店的时候,给他挑了件黑色沙滩裤和红色短T。

到家以后李月寒把他叫醒,男孩懵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依旧没什么力气,蔫蔫地跟在李月寒的后面,话也不多。

李月寒毕业以后就搬出来一个人住,租住的小区靠近报社写字楼,开车来回十分钟左右。

房租不贵,就是小区设备老化,有一定年头,楼房全是不超过五层高的爬梯房。

小区绿化也是寒酸,几棵松树稀稀拉拉,间距相隔甚远。

一棵棵松树单独拎出来看更是营养不良,像中年男人一样需要面临谢顶危机。

一层单元两间房屋相对。

李月寒住在最顶楼,独门独户,再往上爬就是天台,平日里基本没有人来。

小区的住户基本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市生活隔阂人际关系,楼梯间里人们偶然遇到也只是匆匆一瞥,甚至有的连一个完整的眼神都没给予对方半点。

苏星厌烧得难受,整个人靠在玄关门边的墙上。

李月寒叫他脱鞋,他也只是胡乱踩两下鞋跟,然后踢到一边。

月寒姐姐,我困。

他整个人顺着墙角滑下来,湿衣服还贴在身上,两条胳膊圈住腿,小声嘟囔,我想睡觉。

生病的人再乖也要闹三分脾气。

李月寒自己招惹这个麻烦回家,自然没有半路把他抛弃的道理,她拆掉新衣服的标签,放在苏星厌的怀里,软声哄道:先把衣服换掉。

苏星厌乖乖听话,从厕所里面换完衣服,他出来就看到李月寒端着温水坐在沙发边上。

过来吃药再睡。

他几乎没有犹豫,吞掉退烧药以后喝了口水,杯子放在茶几上,乖巧发问:月寒姐,我可以睡沙发吗?他自是烧得脑袋突突疼,却还强撑着一股劲,担心自己给她打带来困扰。

一得应允,即刻倒下。

这一觉睡得实在漫长,昏昏沉沉,好似要把高二开学至今缺的眠一次补上。

他吃过退烧药,黑甜的梦中没有磨人的痛楚。

再睁开眼时,暮色已至,天边红霞蹉跎不散,沉淀了颜色。

墙角的落地台灯被人点开,暖黄的颜色照亮客厅一角,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身影经过,从厨房饶了一圈又再度出来。

你醒了?李月寒端了两碗白粥出来,她把长发简单地挽了个髻,松松款款要垂到肩膀处来,额前有一两绺碎发散着。

灯光不实,照在她身上也如梦似幻,不大真切。

窗户被打开透气,雨后泥土腥香顺着清风飘进来。

她坐在他的对面,拿来一个小马扎半坐半蹲在茶几面前,长裙随意散落在地。

苏星厌的目光不知道该搁放在哪里,好像只能看墙,看角落里的台灯把她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植物园里的花草标本,留点颜色形状也让人欲罢不能。

能开灯吗?他问。

李月寒不解,已经开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灯……他低下头,看上去非常符合陈星润的形容——安静孤僻,不爱讲话。

李月寒知道他的意思,应一声好,走到靠近厨房的一面墙壁,摁亮灯的开关。

乍然从灯光里破裂的光亮刺眼,苏星厌更不知道该看向什么地方。

外面的天色变暗,李月寒转身进厨房端菜。

这三年她独居在外,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如今一人生活也能给自己偶尔开两三回的小灶。

她知道人一发烧就没胃口,晚上特地熬了清粥,再炒两盘青菜。

苏星厌并没有坐在沙发上等饭菜送上来,他把毯子折好放着,又起来去厨房拿两人的筷子。

客厅窗外弦月半挂,一室一厅的小公寓里两人摆盘忙碌。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李月寒坐在小马扎上看苏星厌进进出出,拿筷子,擦灶台……她一个人的生活冷清惯了,视线中忽然出现一道身影难免感到奇妙。

你别忙,先过来吃饭。

好。

小孩很乖,听到她的话立马放下手中的抹布,又在水龙头前洗了遍手,才坐过来。

红色T恤似乎买大了,穿在他的身上更显清瘦。

个长腰细,胳膊上更是没挂几两肉,就脸蛋还有点婴儿肥,少年青涩如酸甜口味的果糖,一点也不腻人。

李月寒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退烧了吗?苏星厌迟疑两三秒,然后放下筷子搁下碗,我也不知道。

对上李月寒不解的视线,苏星厌抬手摸了把脖子,声音更是软乎,月寒姐姐——他像五年前那样叫她,带着孤注一掷的依赖感,我刚起来,现在感觉身子发软。

李月寒的手自然而然再次触上苏星厌的额头。

她的指尖沾了点碗沿的热,手心微凉,很舒服的温度。

苏星厌抬起脸要离她的手更近,可也才两三秒,李月寒很快收回。

她重新端起碗,姿态随意地说道:退烧了,就是你一天没怎么吃饭,身体没力气。

我厨房里多煮了些粥,不够自己进去盛。

好。

我吃完以后可以接受采访的。

行。

吃完以后我来洗碗吧?李月寒挑眉,从头到尾打量他一遍,又低头抿了口粥,并不着急回答。

一盘青菜见底,留下几根菜叶管子,菜水腻着圈圈油渍,餐盘外延也糊了层薄油。

李月寒这才开口: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一碗清粥快要见底,她喝下最后一口,碗放在茶几上砸出轻微的声响。

李月寒似笑非笑的时候,表情最是锐利,目光直直落在对方身上,不藏住打探,但眼尾上挑,嘴角掐了抹笑,看久了像挑衅。

苏星厌顶着她刀子般的目光辩解:习惯了,在家也这样。

我周末回家,不止洗碗,连饭菜都是自己做的。

李月寒收回目光,想起苏星厌的家庭情况,她只当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分敏/感。

对人对事,比起旁人说什么,李月寒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生物界中的动物对不寻常的气息有种天然感知,这种感知能帮助它们驱利避祸,逢凶化吉。

精钢水泥里的大千世界,李月寒本能的动物官能并未钝化。

但苏星厌的说辞不像作假。

他妈妈身子羸弱,二胎生完窝在家里也只能做些轻便的活;苏强更是不可能下厨做饭,一个月肯老实打工攒钱已是极限;至于他的姐姐,更是同他们没有联系。

也许是自己过分敏感,人稍稍有一句话没说对就上纲上线。

李月寒揉了揉眉心,不往深处细想。

但她还是没让苏星厌去洗碗,你发烧刚好,先休息。

这次他没再拒绝。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蛛丝一般黏附在玻璃之上,紧接着雨势转大,豆大的雨点砸向窗户。

夏季的雨总是反复无常,褐色水蚁扒在洗碗池前的窗户上,它们被雨水打湿翅膀,细足挣扎蠕动,最终还是受不得重负坠落在地。

李月寒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忘记关上客厅的窗户,现在怕是已飞进来许多只水蚁。

这东西麻烦,她来不及冲掉手上的泡沫,就匆匆赶到客厅。

客厅里的苏星厌把窗户合上,但还是晚了一步,天花板的长条灯管已被许多只水蚁环绕,形成一个褐色小圈,还有许多只水蚁往他们的身上冲,密密匝匝看得人头皮发麻。

苏星厌对李月寒无奈苦笑:我关窗的速度没它们快。

李月寒刚拍死一只水蚁,还有一只翅膀掉落,剩下虫身在她的胳膊爬动,她抓住掐死,对苏星厌说道:现在只能把灯关掉了。

水蚁只往光源处扑。

两人分别把客厅厨房的灯给关掉,手机也不能玩,一人坐在沙发一端,枯坐着等待。

苏星厌想起身上衣服的事情,月寒姐姐,这两件衣服多少钱?我等下转给你。

李月寒:没多少钱,不用客气。

苏星厌笑:是该说你客气才对。

其实随便借套衣服给我就好,不用特意去买。

李月寒:我家没有男士衣服。

哦?他的目光在暗色里闪了闪,月寒姐姐的男朋友还没在你家留过宿吗?李月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声辨位,转向沙发的另一端,我单身。

他没说话,情绪隐在黑暗后面。

李月寒同他再次聊起谢思露,对于你女朋友的遭遇,你好像没什么反应,不难过吗?他顿住片刻,后背靠在沙发上,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保持一个姿势没动,面孔朝向李月寒。

他的语气很淡,不难过。

李月寒:为什么?苏星厌:因为我跟她不熟。

不熟?李月寒惊讶他的用词,不熟全校师生知道你们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