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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2025-03-26 17:05:29

李月寒不答,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和手机,拉开椅子朝颜琅琅晃了晃,我送你回去。

颜琅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着急即刻小跑跟上李月寒,诶,你跟那小孩……李月寒见她要当妈的人了,还是那么三五不着调,她急得倒抽一口气,停下步子赶紧扶住颜琅琅的胳膊,瞪她一眼语气却淡:老阿姨就要有老阿姨的样子,那么三八像什么话。

……月寒姐!胎教从现在开始,你应该不想孩子刚生下来,没先学着喊妈,就无师自通口吐芬芳。

颜琅琅:……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这肚子刚揣上货,就自不量力想跟月寒姐怼,失策失策。

李月寒先送颜琅琅回家,在车上跟她商量舞团工作该怎么处理,又讨论哪家月子机构比较好,最后还帮她联系梧市当地一家医院最好的妇产科医生。

颜琅琅怀孕至今已有一个半月,平时没什么妊娠反应,就是受不得一点颠簸,坐在车里稍微一晃就起反应想要吐。

李月寒车开得平稳,甚至还贴心地把后座窗户降下半边,方便空气流通。

下次车里准备一盒话梅,要你想吐可以含着好受点。

颜琅琅点头,靠在车座上望着正在开车的纤瘦身影,颇为感慨地开口:以前不少人还奇怪我们三个怎么成为朋友。

李月寒轻笑:我也奇怪。

车子往左拐了个弯,进到颜琅琅所住的小区里面,干净齐整的绿化道路,两边松树挺拔青翠,知了藏在绿叶中不停长叫。

颜琅琅反问她:月寒姐,那当初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和杨青做朋友?李月寒正在找车位停车,明显没打算细想,随口敷衍:一个我前桌,一个我后桌,就这么成为朋友的。

琅琅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她仗着自己肚子有货,车刚停稳就解开安全带扑到李月寒的怀里,我孩子的干妈,这种温情时刻你确定就这样敷衍我,伤了我的心?李月寒真是怕了她,咬着牙说道:你给我坐好。

我不!她还在闹。

李月寒要真能被人这么轻易威胁,那不就白被颜琅琅和杨青喊了那么多年的姐,她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低头看一眼窝在怀里的颜琅琅,不说话,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盯得颜琅琅背后发毛。

要阿姨知道今天你颇为复杂的心路历程……得,蛇打七寸。

颜琅琅恹恹地松开手坐好,撑着脑袋偏过头,也不下车,她多愁善感地望向窗边,一双水杏眼平时看着有多神采飞扬,现在就有多可怜巴巴,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你一句贴己话都没说过……话还没说完,颜琅琅就转过脸来眼圈发红、颇为哀怨地瞪她一眼。

李月寒:……好友怀孕就变成性转版的苏星厌,她感到头疼。

回忆最耐不住抽丝剥茧,过往的琐碎如今再次翻找起来,无异于是在蚕□□神外在的理性神经。

日子不能去细想,越想就越过不下去。

李月寒收住过往划开的一道小口子,在情绪将她席卷之前喊停,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她苦笑道:琅琅,不是所有人的过去都值得回忆。

颜琅琅没继续追问下去,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李月寒的肩上,半晌才轻轻说道:他是个干净孩子,没那么多心眼。

月寒姐,如果幸福很难,那我希望你至少能活得轻松。

—车子不知不觉开到果乐奶茶店的后门巷口,道路一边是水泥墙拦住外面景致,另外一边排排挨挤是各家小餐馆饮品店的后门,废纸堆叠在外面,用一根塑胶绳捆住,小餐馆的残渣污水顺着街道坡路往下流,流到下水道里,天气炎热,散着一股恶臭。

现在时间不早,晚霞瑰丽的色彩落在地平线上,霞光一片,映射街道楼房层层栋栋影子拉长。

当李月寒回过神来以后,车子已在后巷一个不好开出去的地方停下。

所幸这个点来往行人不多,她直接拉起手刹挂空挡,解开安全带,将车窗完全摁下。

她想起颜琅琅,好友那么多年,平时看着比杨青没心没肺,可她总能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轻而易举戳中自己心里最柔软的一片。

杨青忙着相亲结婚,颜琅琅也要准备当妈。

五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在蓦然回首才惊觉时间以一种悄然又浩荡的方式离去。

好像只有她,偏偏只有她,被时光落在原地,默默腐烂。

李月寒感到一阵无力的失落。

环境安静太过,连风声都没有,她打开车内电台,随便找到一个音乐广播频道,里面正在放送一首粤语老歌,调子不疾不徐,也显得更加伤感。

刚打开的电台很快又被关上。

车窗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少女笑声,嘻嘻哈哈破碎一地娇俏。

李月寒坐在车内抬眼往前望,她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吊带的短发女孩,笑得一脸明媚灿烂,迟迟不欲归山的夕阳之所以在世间踌躇流连,似乎就是为了特地等她,金灿光影浓稠明亮,那女孩像极盛夏香气清甜的树上芒果。

她撑着一把遮阳伞,叽叽喳喳追在前面男孩的身后,星厌,你慢点,梧市太阳那么大,你小心出去一趟晒黑了。

给我一些吧,你一个人拎那么多杯奶茶累不累?苏星厌埋头往前赶路,没事,早点送完,我们就可以早点下班。

巫宁好不容易跟上他,伸直了胳膊将他罩在伞里面,忍不住嘟囔抱怨:你急什么,早点下班还不是躲在员工宿舍里面玩手机打发时间?慢一点嘛,我又不急。

苏星厌:我比较急。

巫宁刚准备开口问他急什么,就被一阵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打断,猝不及防发出的声响,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伞扔出去。

苏星厌定在原地没动。

巫宁奇怪:你愣在这里做什么?不是着急送奶茶吗?男孩站在旁边并不回答,但嘴角的笑容却像湖面涟漪,越扩越大。

一种奇怪的不安感在心底冒泡。

巫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斜前方的巷子口堵着一辆黑色私家车,里面的驾驶座上坐着位纤瘦高挑的女人,她穿了件纯白衬衫,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外一只胳膊撑住车窗,目光又直又慵懒,像道钩。

巫宁下意识要抓住苏星厌的T恤衣角,然而手指还没碰到,他就往前迈步,巫宁,你先回去,奶茶我送就好。

她撑起笑脸,跟在后面,苏星厌,不用。

我碰到熟人了。

他步子很急。

巫宁没忍住在后面叫住他:苏星厌,是你姐姐吗?那个所谓的熟人是他的亲姐姐吗?男孩拎着奶茶往前走的步伐停下,而后转头,笑容坦荡又明亮地对她说道:当然不,她是我留在梧市的理由,是我非常喜欢的人。

—如果喜悦能够可视化,苏星厌的尾巴怕是现在要翘上天。

他坐在车内东瞧西看很兴奋,奶茶稳稳当当护在怀里,嘴角笑容一个劲地往上拉。

李月寒问他,你送的这些奶茶,地址都说一下。

哦,这几杯都是一个地方点的。

他报出一个地名,然后继续说道:好像是朋友聚餐,点了我们店里的奶茶。

这样。

因为工作性质,李月寒几乎逛遍了梧市所有的大街小巷,她识路的能力素来不错,也没用导航,直接开车前往。

她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抿唇笑的苏星厌,问道:今天买彩票了吗?苏星厌:没有啊。

李月寒:那怎么比中奖还开心?小男孩低下头没有回答,耳朵尖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逐渐变红,他偏头看向窗外,虽然声音不大,但发音却是字字清晰。

姐姐来找我,当然比彩票中奖还开心。

李月寒眼角睨笑看他,也不说话,只是一昧地笑。

苏星厌莫名其妙,姐姐,你笑什么?李月寒歪头:不告诉你。

苏星厌:……苏星厌刚准备开口说什么,车子却忽然停下。

李月寒挂上空档对他说道:好了,地方到了,先把奶茶送上去。

小男孩不动,目光幽幽望着她。

李月寒最顶不住他这样的眼神,想到之前还有现在,没忍住直接上手掐起他的一边脸,笑着说道:苏星厌,我发现你——如此宠溺的口吻,这么亲昵的姿势,星厌弟弟红着脸等待一场爱的告白,他以为月寒姐姐会发现他今天又帅了,或者今天又甜了。

却没想到对方憋着坏笑,故意拉长调子说道:真的超级娘。

苏星厌:……小哭包容易害羞脸又爱红,说句肉麻的情话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你到底有没有追过女生啊?他怯怯又直白地瞪她一眼,你不是第一个?被人点名说娘,星厌弟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他的眼睛藏不住事,眼皮往下一垂,夕阳柔柔地照在他的身上,越显可怜。

李月寒半真半假地哄他,但我吃你这套。

小男孩抬起眼睛,目光发亮,真的?李月寒把手从他的脸颊上移开,放在头顶揉两下,弟弟,奶茶再不送上去,里面的冰就要化没了。

哦!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注意力总是很快被转移。

苏星厌送完奶茶下来以后,李月寒发动汽车,问他要去哪里,他系上安全带思考片刻,而后说道:菜市场。

李月寒:可以去超市买菜。

不要。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最近买菜的家用花的是你的钱,得省点,而且菜市场可以砍价。

李月寒很惊讶,你会砍价?被说娘气的小男孩此刻非常硬气地点了点头。

实在不怪李月寒惊讶,当代年轻人对于砍价这件事多少都有点羞于启齿。

然而苏星厌却像个另类,他在菜市场的门口就提前打算好晚餐要做什么。

今天天气那么热,就熬一碗豆腐花蛤汤,加点葱段,卖相好也好下饭。

再做一道酸辣拍黄瓜,刚好黄瓜最近降价,比以前便宜,我们还可以多买一点备在家里。

姐姐不是很喜欢吃牛肉吗?给你做到香菜卤牛肉,你吃牛肉,我吃香菜。

两个人这些菜也差不多。

李月寒:……她放佛无意间挖掘到了一个安宅居家的宝藏男孩。

苏星厌挑菜也有自己的门道,他站在菜市场的海鲜区嫌花蛤不新鲜,转头去另外一家买了条活鲫鱼。

牛肉晚上依然高价,他站在菜摊前挑挑捡捡,看色泽看肉质,沉吟半晌跟老板说道:这肉没那么新鲜,怎么跟早上比才便宜五块钱?老板很激动,听到这话,挥舞着砍肉刀就差往苏星厌的脸上戳,还不新鲜?这肉简直超级新鲜!便宜五块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李月寒看着老板一身膘的身板,心有戚戚,躲在后面拉住苏星厌的衣角,要不我们……肉铺老板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头就眼神放光,望向李月寒的眼神更是说得上一种赞赏的喜悦。

小男孩极有策略地转身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柔:乖,安静。

李月寒:……一身膘的肉铺老板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苏星厌同他打着商量,不然便宜十块钱,我把这些全都买走。

现在时间不早,你也想早点收摊吧?老板面色犯难,我这里的肉也不多了,便宜十块不久我能赚多少?不然便宜六块?苏星厌:大家都做个让步,八块。

老板:不行,六块,最多六块。

李月寒以为苏星厌会继续往下砍。

谁知道他只是牵起她的手,淡淡地哦了句,那算了,我们不买。

少年人的手温暖干燥,指腹有长期用笔留下的薄茧,擦在掌心里面能感觉到轻微的粗糙。

李月寒半仰着头看他——男孩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

苏星厌带着她往前走,一步两步,到第三步的时候,肉铺老板心有不甘地在后面叫住他们,诶,便宜八块就八块。

砍价是门民间艺术,听音辨色,观声辨形,稍稍一个眼神不对,就落于一场心理较量间的下风,偶尔一场你走我留的小把戏,更是考验老板和顾客之间最后的定力和心性。

老板最后称重的时候,还一脸郁闷地骂骂咧咧,说自己要不是想着早点收摊,也不会少那么多让给他,话音一转柔下声来,他又极为江湖老大哥式地强调:小兄弟,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无非是为人与善。

你看我今天也没赚什么钱,全当交你这个朋友,以后买牛肉多来我这边就好。

苏星厌接过肉,自然连连应好。

两人买完菜后,李月寒开车回去。

其实无需过问,苏星厌的生活,她多少也能猜到。

父亲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就当闲散大爷,母亲又身体虚弱,做不了多少累活,唯一一个长姐跟这个家里更是可以说断了联系。

生活以温情织网,底下全是烟火疲惫。

李月寒从中央镜中看了他一眼,不巧跟他眼神碰上,苏星厌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月寒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见过最小家子气的人。

因为砍价吗?她摇头,当然没有。

你很厉害,别说跟你一样的同龄人,就是像我这样工作三年的成年人,都没几个能有像你一样清晰的消费意识。

他不好意思地笑:你别逗我了。

李月寒一边开车,一边同他随便找话题,你是不是巨蟹座?苏星厌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随便猜的。

这是实话。

小男孩忽然有些紧张地憋了口气,小心翼翼凑到她旁边问:月寒姐姐,那你是什么星座?李月寒:天蝎。

哦。

他转头偏向车窗,提起嘴角又不知道傻乐什么。

窗外霞光如缎,和风轻柔地铺在脸上,每每傍晚,夏夜里的风最是舒服。

他们驱车向前,一路奔赴日生月落里的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