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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婚期到啦

2025-03-26 17:09:56

后院柴房里的哭声,时而高时而低,呜呜咽咽大喜的日子。

梁老夫人踹开柴房,你还有完没完了?柴房里梁振坐在地上,背对着门,佝偻的身子不时的抖动,听到动静回过头,花白的胡须上都是眼泪。

梁老夫人又气又好笑:你说你还没哭够啊。

梁振指着地上:李奉安,他一个死人欺负我,我就是死了也哭不够。

地上摆着一个草人,梁振自己扎的,写了李奉安的名字贴上去梁老夫人哎呦一声上前将名字扯下来:你差不多行了啊,他可是乌鸦儿的岳父。

听到这句话,梁振的鼻涕眼泪再次涌出来,拍手捶地:李奉安死了也不放过我!让我成了天下的笑话,还骗走我的小乌鸦!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刻,梁振还觉得像噩梦。

齐山项云举旗讨伐女侯他第一时间也知道了,本来想带兵来援助,武鸦儿从这里经过,说不用担心他会亲自去。

夫妻同心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梁振安坐,果然很快就听到项云被斩杀,齐山溃逃的好消息。

但与此同时,有一群将官跑来跟他大呼小叫。

有人喊真是看不出来,老大人你跟李奉安明结仇实相亲啊。

有人笑你们这真是一段佳话!这才叫肝胆相照!还有人呜呜的哭我太感动了!我从没见过世上有这般深厚的情义。

梁老大人被这喊的笑的哭的搞懵了,为什么在他面前提李奉安的名字?还你们,你是谁?们是谁?这是在说谁和谁的情义,谁和谁的佳话?老大人,你不要隐瞒了。

一个将官感动的含泪,女侯已经揭露身份了,她就是李奉安的女儿,剑南道的大小姐,李明楼。

梁振恍恍惚惚,他好像听过剑南道大小姐这个名字,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初写信骂他原来老大人你说的替武鸦儿挑的世家好亲事,就是李奉安啊,这果然真的是一门好亲事!梁振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就开始骂,骂李奉安,骂李明楼,骂完了又哭,哭武鸦儿可怜,哭自己可怜,哭他们被人骗了女侯现在的身份,梁家人可不敢让外人听到梁振这哭骂,只能将梁振关在家里。

后来武鸦儿将京城的房子给他们赎回来了,但因为梁振一听京城就哭,大家也没敢搬回来。

为了安抚梁振,隔绝了外界,不让在他面前提李明楼提京城的事,两年过去了好容易勉强好起来,现在,武鸦儿要成亲了。

当初梁老大人你说的就是定亲。

送信的将官眉飞色舞,女侯去京城就是为了见您,然后由你主婚,遇到乱世耽搁了,现在太平了,武都督要和女侯举办婚礼,当然还得梁老大人您主婚!梁振便又晕过去了,醒来又开始哭。

但这一次,无论梁振怎么哭,大家也要回京了。

梁老夫人坐下来,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差不多就算了吧。

我咽不下这口气。

梁振哭道,李奉安欺人太甚。

你这就不公平了。

梁老夫人道,这事说白了,是乌鸦那小子骗你的。

梁振气呼呼:乌鸦是个老实人,被他们骗了!梁老夫人瞪眼:骗了什么?人家骗他什么了?要不是乌鸦。

梁振伸手指着外边,那小丫头片子,能有今日?梁老夫人似笑非笑:怎么不能?你说说哪里不能?是剑南道没武鸦儿兵马多啊,还是不如武鸦儿有钱?梁振说不出来,转过身不理她。

我倒是觉得,没有那位小姐乌鸦不能有今日。

乌鸦在信上给你说了,当初他母亲怎么遇难,又怎么被李小姐搭救。

梁老夫人转过来面对他,语重心长道,后来两人又怎么齐心协力,患难与共才走到今日,他给你道歉赔罪,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是形势逼迫。

梁振再次转过身不看她。

梁老夫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听没听我说话!梁振嗷嗷叫着转过来:都这时候了,你也欺负我!梁老夫人道:别的时候你闹就闹,现在是乌鸦的大婚,你再闹就是跟他闹。

梁振不扭头低下头不说话,只擦泪。

我知道,你觉得丢人,但为了乌鸦儿。

梁老夫人道,乌鸦儿也没别的亲人,就一个瞎眼的老娘,那李家什么排场,到时候成亲,乌鸦这边冷冷清清,多丢人。

她伸手戳梁振的头。

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的人。

梁振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没有再擦泪。

这样吧,让孩子们回京城去,我们就不去了。

梁老夫人站起来,我们还住在这里,一辈子不见那位小姐就是。

说罢向外走去。

我现在顾不上哄你,京城那边婚期就要到了,他们去了还要帮忙,不能再耽搁了。

老妻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带的柴房门哐当响。

梁振看了眼门,哼了声小声嘲讽:现在也不用别人搀着扶着走路了。

哼完了打算接着哭,又一时哭不出来,呆呆一刻从地上拿起扎的草人。

李奉安,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他咬牙用力的晃了晃草人,你都死了十年了,还能扬天下,而且还将世世代代传下去他哼哼两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天下马上就要姓李了。

他将草人按在地上,咬牙切齿愤愤的捶打。

李奉安你怎么那么命好?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你真是气死我了。

又是哭又是摔打,上年纪的他很快就累了,草人扔在身边,靠在柴堆上喘气,外边有欢声笑语热闹传来。

他扶持长大的乌鸦要成亲了,娶的还是李奉安的女儿。

梁振的眼神有些茫然,看了眼旁边的草人。

哎,你说,莫非当初我们真约定了这一门亲事?不管武鸦儿和李明楼的婚约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是要成亲了,梁家人日夜不停终于在婚期前赶到了京城。

京城的热闹超过他们的想象。

刚进京城界就看到城镇村落处处张灯结彩,好像到处都要成亲,路边还有很多施粥的地方。

现在还需要施粥?梁家的人们很惊讶。

这几年在漠北偏远之处都很少见流民了。

路边的人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知道是外地来的,笑着解释:不是那种施粥,这是很多人为了庆贺女侯大婚做的善事,里面不只是粥,有肉有酒,招待所有人免费吃。

李明楼成亲虽然只通知两家亲朋,但这种消息当然瞒不住。

世家商人官员们都涌来送礼,意外的是一向没有理由也要找理由收礼的女侯拒绝了。

夫人说了,这是她人生大事,想要自己来操办。

姜亮感叹道,多谢诸位好意了。

诸人很遗憾,但姜亮给他们提个建议。

大家可以与民同乐啊。

他笑吟吟道,既能为夫人婚礼增添热闹,又能让诸位扬名。

诸人义正言辞我们才不在乎扬名。

然后立刻行动起来。

梁家人们看着这粥棚飘扬的大旗,上面写着某地某氏,再看路边悬挂的彩灯架起的彩楼,也都有某地某商行的旗号京城真是熟悉又陌生,但比记忆中更加的繁华热闹。

梁家人们更加急切的奔向久别十年的老宅,家宅已经被武鸦儿提前收拾好了,一家老少舒舒服服入住,也顾不得休息,立刻来武鸦儿这边帮忙。

不用。

武鸦儿笑着道,都准备好了。

王力在一旁补充:交给女侯的商人做了,花了很多钱。

女侯的商人,也就是自己人吧,梁家的人有些听不懂。

既然花钱的有人做了。

他们拍板道,那我们就做不花钱的,撑门面。

有了梁家的人,尤其是妇人女子小孩们进进出出,武宅的喜庆气氛就更浓了,似乎很慢又似乎一睁开眼,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宅院里的喧闹从天不亮就开始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说笑,酒水不停歇的传来,一直到要迎亲的时候,胡阿七从人群中挤出来,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坐着喝小酒的王力。

这个最忙的时候。

胡阿七瞪眼,马上要迎亲去,你竟然躲起来喝酒?王力喝的脸发红,冲他嘿嘿笑:要去迎亲了吗?胡阿七道:是啊,就要出发了,到处找不到你!王力拎起酒壶对着嘴就灌下去,胡阿七吓了一跳抢过来:你干吗?我高兴啊。

王力哈哈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乌鸦终于要成亲了。

胡阿七哭笑不得:高兴你哭什么?你可真是喝多了。

我能不高兴吗?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王力袖子擦着眼泪哭,你不知道我多担心,那个女人谁能管得了,谁又能拿她怎样,乌鸦白白当了八年九年假丈夫,她现在位高权重喜新厌旧另娶新人,乌鸦就被始乱终弃了。

胡阿七愕然又喷笑:你喝多了语无伦次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们说笑,外边的喧闹陡然拔高新郎出来啦。

胡阿七丢下王力不管了,跑出来就见院子里挤满了人,发出惊叹声欢呼声。

屋檐下站着一身大红礼服的武鸦儿,面对众人的欢呼微微一笑。

胡阿七站在人后手拢着嘴一声高喊接亲喽!李明楼没有住在侯府,而是在李奉安当年买的宅子里。

这里地方小,来的人也不多,相比武鸦儿那边有些冷清。

虽然到处披红挂绿,穿梭其间的宫女像仙子一样美丽,但总觉得少点人气。

小姐。

阿柳压低声音对李明华道,不管怎样,也该把家里人叫来吧,只来小姐你一个,这家里人也太少了。

李明楼此次成亲,没有让李家的人来,李家的人都被关在剑南道。

除了李明华。

李明华纠正道:我不是作为家里人来的,我是来进奏院叙职,顺便参加婚礼。

阿柳失笑,又无奈,一摊手:行吧,你们姐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李明华忽的停下脚,对前方抬了抬下巴:只要这个人来就够了。

阿柳向前看去,见一个穿着礼服的少年从门外冲进来,一边走一边端详自己的礼服,问身边的随从怎么样?好看吧?合身吧?正是李明玉。

李明华没有上前,目送他被人簇拥着向内而去。

明玉公子也要去大小姐那里。

阿柳道,我们也跟着去吗?李明华道:不去了,我们是客人,找个地方不过来这里的好像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人来招待客人,在哪里坐卧歇息呢虽然这也是李宅,但她一点都不熟。

正左右看,前方有一个老者走来,看到她陡然眼睛一亮。

啊!是明华小姐!李明华看着这个陌生的老者老夫姓姜他主动自我介绍。

说到这个姜字,李明华认得了,施礼:是姜亮姜大人吧。

姜亮很高兴:明华小姐认出我了。

李明华道:久仰大名,刘范刘大人也提到过你。

姜亮笑眯眯:哪里用他提,咱们可是很熟的。

很熟吗?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吧,虽然的确久闻此人奸诈贪财油滑大名李明华不解。

来来,歇息处在这边,明华小姐我们坐下说话。

姜亮却不说了,伸手引路,又感叹,真是快有三年不见了。

这个老先生是不是糊涂了?李明华皱眉,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吧。

或许是说小姐是明楼小姐的姐妹,早有耳闻,阿柳对李明华眼神猜测。

也可能是,李明华释然,对姜亮一笑:姜大人请。

与他并行而去。

李明玉推开了屋门,一眼就看到坐在镜前的李明楼。

李明楼已经穿上了嫁衣,带着华丽的凤冠,对着镜子似乎出神,听到门开她转过头。

姐姐今天真好看。

李明玉喊道。

李明楼对他一笑。

李明玉跳进来,展双手转了一圈,问:姐,你看,我背你去拜堂的时候,穿这个怎么样?他说完听不到回答,抬起头,见李明楼有泪滑落。

他吓了一跳。

姐,怎么了?李明楼轻轻拭去泪珠,一笑:看到你长大了,连父亲的衣服都能穿了,我高兴啊。

李明玉啊了声,道:你竟然认出来这是父亲的衣服啊,我还想让你猜呢。

李明楼道:这有什么猜的。

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姐你骗我呢。

李明玉不信,笑道,这是父亲和母亲成亲时穿的,你只是比我大三岁,你也没出生呢。

李明楼笑而不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人都来了吗?你把大家都招待好,父亲母亲那边也安排人了吗?李明玉一一回答都来了我会招待好的。

元吉叔留在家里了,他说陪着父亲母亲。

李明楼点点头,轻轻抚过李明玉的肩头,感受衣衫的真实触感。

姐。

李明玉道,姐夫快来了,我去外边看看。

这就喊姐夫了,明玉就是这样,他真心喜欢她喜欢的一切,李明楼含笑点头:去吧。

李明玉离开了,金桔进来看到李明楼的脸很不安:小姐,眼妆有点花了,我给你补补。

李明楼坐下来任她轻轻施妆,听着外边说笑声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站起来。

小姐。

金桔忙问,你要去哪?李明楼向外走去:我出去看看。

金桔道:武都督还没来迎亲呢,就算来了,你在屋子里等着就好。

李明楼摇摇头:我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外边。

外边?金桔虽然不解,但大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说去外边,就是此时她去武都督家也可以。

李明楼推开门走了出去,入目一片火红,就像那时候一样。

她慢慢的走向院子里,穿着喜庆衣衫的宫女们端着美酒佳肴,看到她也不惊讶,纷纷含笑施礼,然后从她身边穿过,继续忙碌。

她看到院子里摆出了一张张桌子,桌子前有人坐着,有人站着。

她看到了李敏,李敏和姜名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敏似乎不高兴,正甩袖子。

她看到向虬髯,坐在一张桌子前一手抓着肉一手拎着酒壶仰头喝,李明华站在一旁,皱眉。

她看到李明华看到她,戳了戳向虬髯,似乎要他打招呼。

她从这边看过去,门外有李明玉跳进来。

姐。

他招手喊,姐夫来了!门外锣鼓齐鸣喧天,院子里的人都站起来,层层叠叠涌去,李明玉越过影影绰绰的人群,看到武鸦儿出现在视线里,他披着红衣袍,大步向她走来。

成元十三年五月初九,女侯李明楼与朔方节度使武鸦儿成婚。

(还有个尾声,晚上一定写出来)正文 尾声成元十三年,除了女侯的婚事,还发生了很多事。

女侯当政,重置兵马,收整卫道,平息乱战,天下渐渐太平。

不管城镇还是山村乡野,到处都是人烟,民众之间谈论也不再是天下大事,凡尘俗事乡野怪谈多了起来。

几个世家公子闲来无事,看惯了城镇风光,想要去无人涉足的深山探秋景,因为没有向导迷了路,正当无助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和尚。

那和尚身高一丈,手握木杖,容貌俊美,金光环绕。

几个公子大叫一声大师救命,那和尚看他们一眼,瞬时全身燃起火焰。

几个公子吓的四处乱跑,竟然跑出了山林,第二日带着人进来找到这里,但没有和尚的尸骨,也没有火烧过的痕迹,而是只有茶楼里的人们听到这里便响起一片追问只有什么?讲述的人看着诸人声音缓慢一字一顿道:只有一棵枯树。

人们哗然这算什么,山林有枯树很稀奇吗?那几个公子是饿晕了看花眼了吧。

要么就是吓昏了头。

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但讲述人却摇头:非也非也,熟悉山林的猎户都证明了,和尚燃烧的地方原本没有树,而且那棵树长的也不像树。

人们再次好奇追问:那像什么?讲述人神情高深合手在身前:像一个佛像。

人们齐声嘘。

说了半天还是和尚。

这再简单不过,就是搞了一个和尚的木雕摆在山里吓唬人呢。

是那个世家公子闲来无事做的吧,还什么遇见神仙。

茶楼里吵吵闹闹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但也有人面色凝重。

此人是个头发胡子又白又长的老人,老的都看不出他的岁数,他的面色凝重让人们还是很重视的。

方老翁。

一个人问,你说是不是骗人的?方老翁摇头:不是骗人。

民众们惊讶,方老翁是这里活的年纪最大的读书人,据说如果不是年纪太大走不得远路,还要去京城参加常科呢,不过县里已经告诉他好消息,过两年女侯会开推选榜,他不用考试就能入榜。

活得久的人见多识广,说话总是让人信服。

那是什么?大家齐声问。

书上多有记载。

方老翁念出一串拗口的话,再看诸人,看到大家都没听懂,便解释道,这是上古时期记载每逢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圣人出世,就会有的天兆,也就是祥瑞。

祥瑞啊,大家听懂了,顿时欢喜,祥瑞总比妖魔鬼怪让人安心。

原本的讲述人被抢了风头很不高兴,喊道: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清风观的五道人已经亲自去看过了,说是祥瑞之兆,要择吉日挖出来送去京城,献给女侯。

清风观五道人是民众信服的活神仙,顿时再无怀疑,有些人跑出茶楼叫车叫马要去深山看祥瑞。

一时间引得大街上热闹轰轰。

茶楼里少了生意,还有人没付钱就跑了,掌柜的很恼火,还好来喝茶的都是熟人,让伙计记着下次把钱要回来,转头看方老翁安坐如山。

方老翁,你怎么不去看看祥瑞?掌柜的问。

方老翁捻须笑:祥瑞有什么可看的。

这老头活着不知道多久了,见过很多祥瑞了吧,掌柜很是羡慕,想着自己要不也去看看,那可是祥瑞,错过了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方老翁示意再来一壶茶:急什么啊,这以后天下太平,祥瑞多得是。

那倒是,掌柜放心了,没多久又有人跑回来带来好消息。

不用担心看不到。

他笑道,五道人没能挖走祥瑞,一个富家翁出来说这是他家的地,这祥瑞是他的,谁也不许挖走,揪着五道人要去告官。

有地契吗?掌柜立刻问。

那人点头:有!掌柜便笑了:那就没问题了,官老爷们都有规有矩清明,有地契就告的赢。

他抚掌笑,以后可以随时进山看祥瑞了,不用担心被送去京城看不到。

虽然深山里的祥瑞没有送去京城,但京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大概是从常科考完,新进士们跨马游街之后吧。

有白色的牛,有白色的燕子,奇形怪状的珍宝,有些牲畜珍宝被礼部官员收了下,有的则被认出作假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

但这并没有妨碍街上很多人宣扬自己有祥瑞有珍宝,圈出一块地方引人来看。

陈二好容易从人群中挤过去,恼怒道:这乱糟糟的,街市上可以随便搭棚子了吗?当差的都不管吗?他走过去回头,看不到跟着的人,又气呼呼的钻进人群,抓住一个穿着白袍踮着脚向棚子里张望的公子。

他咬牙:你干什么呢!公子转头看他,眼睛亮亮,指着里面:二狗,里面说有红色的大雁呢。

陈二翻个白眼:那是染色的!项南,你只是坐了三年牢,不至于变成傻子吧?项南一笑,向前走:你也知道我坐了三年牢,很久没见过热闹了嘛。

陈二拉着脸跟上他,二人再次穿过人群。

接你出狱,真是累死我了。

他也再次抱怨。

项南语重心长道:那是你混的不行,这三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却还是个校尉,还是个什么军?管伙食的军里的校尉,你要是当个大将军,还用自己来接我啊,一声令下,让牢头把我用轿子抬去你家就行了。

陈二冷笑:再找人敲锣打鼓开路吗?你以为你是进士跨马游街呢?你原本是要屏蔽的关键字的,好运气赶上大赦天下才放出来,清醒一点吧。

项南神情瞬时黯然。

陈二有些不安,话说的是不是太重了项南也算是家破人亡了。

你说。

项南怅然道,她是不是特意为我大赦天下,到底顾念旧情陈二冲他呸一声,项南已经机敏的跳开,哈哈大笑向前而去。

这个无赖啊,陈二气呼呼的跟上。

跨马游街。

项南衣袖轻甩,看着两边热闹繁华的街道人群,我也不是做不到啊。

想当年的白袍小将是多么的风光,那可是他一个人整起的白袍军。

陈二默然一刻,道:白袍军被分散到各军中,有镇守各地,有剿匪清叛,大家都散了。

三年过去了,世间已无白袍军。

不过,你还可以当兵。

陈二道,为他打气,你可以来我军中。

他所在的是不可缺少但也不会扬名建功立业的辎重军,这样女侯也会放心。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不去其他兵马,而是要做辎重军的缘故。

就为了可以给项南留一个谋生之地。

项南撇嘴:我才不要当伙夫军!陈二恼怒:你还挑三拣四,你还想怎样?项南展袖傲然:我当然要名扬四海,嗯,我先考个进士吧。

陈二愕然:考进士?其实我是读书人,我读过很多很多书。

项南看前方碧蓝的天空,嘴角弯弯勾起笑意,小时候我跟哥哥都说好了,他练武从军,我读书入仕,他练武勤奋,我读书也很认真。

只不过后来哥哥不在了,他替哥哥完成心愿来当兵从军。

陈二哦了声,犹豫一下:项云死后,你家人都被判了刑流放,我托人打听了,项老太爷已经过世了,你父亲还好,你要不要去西疆那边项南摇头:其实有没有我,我家人的日子过的都一样,我还是自己一人专心读书吧。

陈二再次犹豫:不过,你猜得出来吧,那个,她,要从代政变成当政了。

这以后就真的是她的天下了,她能允许仇人的子弟科举当官?陈二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项南啧啧两声,一笑,如果她还是女侯,她与我就是私仇,不共戴天,但如果这是她的天下,那我就是她的子民,天和它的子民,怎么会有私仇呢?陈二哼了声:你懂的多,你厉害,那我就等着看你跨马游街名扬天下。

此时他们走过一座跨街石桥,桥下有船滑过,船上有人洒下琴声铮铮。

项南站住脚倾听,转头看陈二:其实我除了读书,还喜欢乐器,我曾经还立誓要当一个古琴大家,要不,我先学琴吧陈二神情漠然:我算是明白你了。

他伸出手,你先把住我家吃我的钱付了,否则你就先去做乞丐吧。

项南扶桥悲愤世道无常,人心不古如没有我,今日哪有你。

这边桥上吵闹,那边街上有几匹马疾驰过市,马上的信兵背着州府的旗号,引得民众张望猜测,很快有消息便散开,原来是某地某位官员向朝廷进言请天子顺应天兆,禅位女侯这个消息瞬时传遍了京城,说是第一次听到,但也没有多么令人哗然,或许说终于有官员说出这个话了。

对于女侯接帝位的事,三年多了,世人的心里早已经有这个准备。

成元十三年秋,多地献祥瑞,多地官员进言当顺应屏蔽的关键字。

成元十三年冬,养病多年的幼帝临朝,召宰相等数十位重臣入殿,商议禅位。

冬日的剑南道多了几分阴寒,日光也极少能见,道府后的一间宅院里,李奉景搭着手望天,在他身后的廊下李奉常守着火盆,眯着眼翻看几封文书。

老四啊你读书多,你说说他们写的这是什么。

他说道,我怎么看不懂?李奉景没有回头:不就是说让明楼登基的事吗?登基是登基,但这些开头写的是武夫人,说武夫人是什么神仙,因为世人受苦不忍心见,自闭双目什么的。

李奉常念着这篇颂词,写的极其华丽拗口,他都念不出来那种,勉强看大概意思,然后在窦县化身临难,点化明楼,为其改名换身份得承天子之力,来济世救民。

李奉景道:这是常用的手法,也是为了吹捧武鸦儿,好让他能配得上咱们明楼,咱们明楼都是天命了,他怎么也得有个神仙母亲,才算门当户对。

李奉常哦了声: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说,它这说的是明楼被神仙点化了换了身份,是不是就是说明楼不是咱们李家的大屏蔽的关键字了?跟咱们没关系了?这可事关祖孙后代了,李奉景也不观天象了,回头道:不能吧,婚礼不让咱们参加也就罢了,这皇家也跟咱们无关?他们在这里说话,雕花门外念儿蹲着偷听,听到这里蹬蹬向后跑,一口气跑到一间小院子前,小院子锁着门,但无人看管,她啪啪的拍门喊屏蔽的关键字。

屏蔽的关键字屏蔽的关键字,我听到新消息,李明楼要当皇帝,就不做李明楼了。

门内脚步响,有人飞一般扑来。

什么?李明楼不做李明楼了?李明琪在内欢喜的喊道,将门摇晃,那我可以继续当李明楼了?!新年的爆竹声似乎持续了一夜未散。

昏昏沉沉的帐内有人起身。

武鸦儿立刻醒来了,伸手向一旁摸去,一双手已经先抚在他胸口,同时有人贴上来。

你接着睡吧。

李明楼柔声说道。

武鸦儿便闭上眼嗯了声,将她在身前抱了抱:这么早你怎么起来了?轻柔软软的头在武鸦儿的下巴上蹭了蹭。

李明楼说道:我出去一趟。

武鸦儿没有问去哪里,微微睁开眼:现在吗?今天可是要李明楼在他唇上亲了亲,堵住了他的话,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武鸦儿闭上眼,将她在怀里再抱了抱,便松开了,听着李明楼起身,掀起帐子,帐子放下,外边宫女们拥簇脚步散去。

天光亮起的时候,白雪覆盖的皇陵,裹着黑袍的李明楼独行,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座陵墓前。

她掀起兜帽,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是一颗水晶球,其内有山川湖泊,隐隐还有雪花飘动。

殿下。

她道,这是我最近见到了的最好玩的珍宝,你看看,是不是很有趣?她将水晶球放在墓碑前,看着其上昭王两字默默一刻,然后再摊开手将天子之印托起。

殿下,那这个天下,我就接了。

她将天子之印在手心抛了抛攥住,对着墓碑一笑。

殿下,我走了。

她施礼一拜,转过身在甬道上款步而去。

成元十四年正月,幼帝禅位与第一侯,第一侯李明楼登基,改国号为楚,改元开武。

大楚开武元年,一个盛世隐隐在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