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李持明半躺在龙椅上——批奏折累的他颈肩酸痛。
但他仍旧笑着,对李令姜递过来一份包装相对朴素的奏折。
李令姜接过来一看,一行潇洒又不失刚劲的笔迹跃入眼帘。
她往前一翻,果然,署名是臣三边总督裴效先敬上。
裴子遥在西北做得很不错,老实说,我原先也是低估他了。
没想到他看起来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到了西北居然也能跟邓虎臣那几个一起惩处豪强,李持明笑吟吟的说。
他在龙椅上四仰八叉的舒展了一下身体,有些惫懒的轻轻哼了一声道:邓虎臣传回来的折子说,裴效先有时候铁腕的连那些军中的汉子都咋舌,倒是真叫人佩服了。
那不是挺好?李令姜放下手里的折子,上面写着西北三省土地均已丈量完毕,重归于庶民;恶霸豪强三十一人羁押在狱,附名单于后,提请刑部审理定刑。
象谷贸易业已禁止,三省退棉还耕初见成效。
官贸集市三日前开张,货物流通,合理买卖。
百姓称善。
她回头看向李持明。
铁腕才能搞定那帮榨取民脂民膏的豪强。
不过,你方才说他和邓虎臣他们相处的不错?嗯·······他不会在西北坐大吧?李令姜走到李持明对面坐下,有些犹豫的说:屠龙的人屠了恶龙后变成了恶龙,这句话你听说过吗?这不是西边盎撒国的民间传说么?李持明说。
他坐起身子,侧脸对着李令姜露出沉静微笑。
不过阿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既用了裴效先,就全心信任他。
况且,他瞧着是真的一心为民,并不是那样的人。
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李令姜不说话了,但看起来依旧有些忐忑。
她伸手帮李持明按摩着肩膀,一边口中说道:你近来颈肩瞧着总是不大对劲,要不·······小事,阿韫,别担心,李持明温和的笑笑。
他伸手从桌上拿过一本并非奏折,而被印刷成了市面上常见的闲书样式的册子,口中说道:这个秦洧的法子真的有用吗?我看他这些册子,粗制滥造,里面的那些文字全都是些故弄玄虚、哗众取宠的风格,写我在清溪村义救孤寡,在滨州义助瓜农,在郭穆勒义救邓虎臣——咳,我算是发现了,合着我的任何行为都要带一个‘义’字才能被写出来呗?这········这事情虽说不假,可让他们说的夸张做作,跟话本小说似的!他不甚信任的扭头看李令姜:这种真的管用吗?不管你信不信·······李令姜说。
但是·······好像真的管用。
现在街头巷尾小朋友做游戏都会做‘清溪村救孤寡记’和‘郭穆勒大捷’了。
李持明目瞪口呆。
自打李令姜和秦洧会面回来后,李持明听她说明了情况,当即便下令给了秦洧一个行人司行人的职位。
这是个跑腿的职位,并不高贵。
但是秦洧工作的特殊性在于,他是替李持明跑腿的。
可以经常见到李持明。
这就有意思了。
秦洧也体会到了这个职位的官小权大,对此并无异议。
作为回报,他给了李持明一份他认为的见面礼,授意名下书坊的职业写书人,创作了一本《明皇侠义秘闻录》向民间推广。
在这本书中,李持明被描绘成一个借着微服出巡,为民除害,惩治贪官污吏,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大侠形象,其大义凛然,一身正气,简直是令听者激动闻者喝彩。
书坊还别出心裁的在书的封面上印了一行小字本秘闻录取材真实,内容特殊,限量发售,请勿外传。
把这本书搞得好像很神秘似的。
一时间引得百姓纷纷引颈而读,个个看完后都心潮澎湃,且认为自己一定看到了同伴邻居看不到的大新闻。
陛下乃引马奔腾,风驰电掣,身先士卒而为军士所效。
顷刻即达察必匪兵阵后。
待其时,察必匪首扎赫乐居于阵中,为军所簇。
陛下遂令霹雳军使梨花枪乱其阵脚,待得扎赫乐仓皇逃窜之时,今上轻舒猿臂,款扭狼腰,一举擒获匪首扎赫乐——你听听,这不知道的还当他写书人那日随军了呢!李持明哭笑不得的指着那小书对李令姜道。
李令姜耸了耸肩说:他虽没见过,但写的不错啊,你那日在郭穆勒的北不就是如此么,我都听邓虎臣说了。
她从李持明面前的书案上滑下来,坐到了李持明的龙椅上低下头:你都不知道那夜我有多担心你·······好啦,李持明温柔的安慰她。
阿兄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担心,小傻子,阿兄不会有事的。
以后只剩下咱们俩的时候,你别总是阿兄阿兄了。
李令姜低声说。
连民间都知道,你同我之间半点血亲关系也无。
你总跟我强调兄妹二字,图什么呢?她能感受到李持明原本悠闲的呼吸随着她这一句话瞬间紧绷了起来。
那男人局促的笑了笑,微微偏过脑袋去不看李令姜,口中说道:阿韫,别胡思乱想了。
民间怎么可能知道呢?我又没有将此事昭告天下。
再说我已说过,我如今就把你当个妹妹看。
阿兄也谢谢你平日里为我分忧。
你我二人这样,不是很好么?你说不让我以你兄长自居,又是何意?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李令姜生气的说。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不是兄妹了,你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你这样做有意思吗?李持明,你真的不是为了报复我从前对你的排斥吗?李持明不答。
他的身子僵了僵,翻身从龙椅上跳下来往外走去。
李令姜气的泪眼模糊,愤怒的对着他的背影吼:李持明!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你——你再这样,我就去再给我招个驸马!我看你还————你敢!李持明忽然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李令姜被他突如其来的回应弄得一愣,呆呆地望向他那张俊美的脸。
李持明的神情抽搐了几下,似乎是也被自己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最后他强迫自己对李令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李令姜淡淡道:阿韫,你如今的身份不适合招驸马,等过一阵子再说罢!阿——我陪你,你别闹了,可以吗?李令姜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在胸前的绫罗布料上,她哽咽着道:也不知道是谁在闹!你········你·········李持明,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你,算什么关系?算什么事啊?你这个——你这个·········她闭上眼睛扬起了头,让眼泪流进了头发丝里。
你真是让我伤透心了。
她抽泣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