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姜再次见到胡淇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许久没见过胡淇了。
上一次见到胡淇是什么时候?她模糊的想。
应该是一年前新年时皇宫举办宴会,李持明宴请围读会。
胡淇出来坐了一会儿罢?后来呢,后来她去哪儿了?李令姜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胡淇的存在从那时候起就变得很微弱了。
她是皇后,可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存在。
而今望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李令姜已经很难把她同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个娴静娇柔的美女联系在一起。
胡淇的状态很不好。
皮肤蜡黄到毫无血色,一双眼睛也呆滞无神。
枯草般的头发被侍女精心绾成发髻,却也只能堪堪堆在头上。
她抬起困倦的眼皮看了李令姜一眼,眼神里无悲无喜。
直到看清来人,胡淇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那双色泽浅淡如同旧玻璃珠般的眼睛倏的一下瞪大了。
公——公主·······她用嘶哑的嗓子低声唤道。
穿着赭色丝绸睡袍的身子微微晃动,光裸的小腿在身下的床铺上磨蹭了磨蹭。
李令姜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她,转身走到窗边把窗帘刷拉一下拉开了。
屋子里泼天盖地般的洒下一层落日金辉,混杂着天边火烧云散发出的酒红色光晕。
胡淇猛地瑟缩了身子,动作笨拙又慌张的往床铺的帷幔里躲了躲。
你不应该这样关着窗子。
我听兰香说,你近来很不好。
听我说,你这样躲在屋子里只会越来越不好。
你应该出去转转。
李令姜对胡淇说。
胡淇定定的望着她,听她说完了这话,那枯草败花般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她缓慢又无力的摇了摇头道:不必·······不必·······我·······大概没多少光景了。
李令姜心下不仅有些难过。
虽说她和胡淇并不相熟。
但眼看着一个扶风弱柳似的美女如今竟萧瑟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唏嘘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里,李令姜伸出手去拉住胡淇一只细瘦的手腕道:别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让你住在佛宝阁里。
我回去劝劝他,让他得空了来看你。
你不要灰心,好好吃药。
一切都会好的。
她说到这里,自己倒还未觉得如何,胡淇空洞的眼中却缓缓泛出了泪光。
未几,那眼泪竟落了下来。
胡淇抬手慢慢拭去眼泪,口中轻声道:公主,你真是个好人·········不计前嫌的········来帮我········当年我——当年我········唉!当年你怎么了?我都忘记了诶。
李令姜温和的说。
一边颇为理解的笑了笑:我不猜也知道,是不是你当年刚过门时,欺负过我这个小姑子呀,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啦!你现在就要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知道吗?胡淇对上她宽厚的眼神,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愧疚。
她长叹一声苦笑道:没想到,公主竟然把当年那些事全忘了。
忘了也好。
不然,依照公主以前的性子,怕是不会对我如此和善。
这话说的李令姜不禁有些心虚——要知道,她到底是个穿过来的冒牌货。
虽说穿过来后就一直坚持与人为善吧········但是她还记得李持明之前给她讲过的大型悬疑情感故事片少女阿韫。
李阿韫原本是个什么性格,李令姜虽学不来,但也已知道了七八分。
虽说胡淇如今看起来是一派软面团似的平和性子,但想来胡淇如此说,估计她刚过门时,李令姜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没少跟她斗。
心虚的李令姜决定小坐片刻便离开。
李晞有些惧怕枯瘦的吓人的胡淇,因此始终不肯近前。
此时在外面正厅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就姑姑——姑姑的叫个不停。
李令姜干脆顺坡下驴,又宽慰了胡淇几句,便嘱咐采薇待会儿给她送些名贵药材来。
起身离去了。
哎,好好个人,就因为父亲想要固权把她嫁给了皇家,如今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她在心里喟叹道。
李持明听人说李令姜带着李晞去见了胡淇,险些吓坏了。
连连询问李晞有没有吃胡淇那边的东西。
直到李晞再三保证自己在胡淇那边连口水都没喝过。
李令姜也替小家伙作证他根本没见到胡淇。
李持明的一颗心才算放回肚子里。
荒唐!他难得的冲着李令姜发了火。
那个女人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带九阳去!你难道不知道我就是为了九阳的安全考虑,才让胡淇搬到佛宝阁吗?那儿僻静········离东宫也远。
比让她住在静宁宫里好的多!起码她要是想害九阳,得穿过整个御花园过来才行!李持明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
只要一想起来宪宗那么多孩子一个都没留下,我就心惊肉跳,恨不得把胡淇赶出宫去!胡淇?李令姜困惑的反问道。
她挠了挠脸颊道:不至于吧!我看胡淇挺好的啊········像个受气小媳妇。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以前做过什么,李持明阴沉沉的说。
你要是知道了,我恐怕你会恨不得立刻让人把她丢进仰止湖里去。
他不愿意跟李令姜谈论胡淇到底做过什么。
李令姜也不问。
反正胡淇现在已经是佛宝阁里一个骨头架子了。
能不能活过明年还是未知数。
不过,她那副模样真挺可怜的。
李令姜不无惋惜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