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大事不好啦!郡马爷把秀姨娘休回家啦!郡主郡主!大事不好啦!雪姨娘要寻短见!郡主郡主!大事不好!玉姨娘跳湖里啦!郡主郡主!大事不好!郡马爷他——郡马爷他——提着剑······提着剑杀过来啦!什么?!黎佳韵本来歪坐在榻上打瞌睡,享受着一旁婢女提供的巨大扇转转转扇风服务,听了这话,一个惊醒猛然睁开眼睛,一双杏眼警惕的望向来报的小厮。
小厮跪在堂下,激动地口沫横飞:郡马爷今天闹着要把诸位姨娘都休了,秀姨娘听了,高高兴兴回家了,雪姨娘和玉姨娘一听哭了,寻死觅活的说郡马爷要是把她们送回去她们就去死!结果郡马爷说‘死就死与我何干?’玉姨娘听了这话当即转身就冲出去跳湖里了!那郡马爷一见她跳湖,说这个家既然过不成趟子,您——您——您——小厮哆哆嗦嗦,不敢说后面的话,正当此时,一声霹雳呼喝在他身后暴起:——这个家既然过不成趟子了,始作俑者郡主娘娘,你!也别想好过!那郡马爷裴效先提着一柄长剑站在堂下,一袭月白竹纹剑袖,腰悬玉带,头戴纶巾。
剑柄上的浅碧色穗子簌簌晃动。
他生了个好相貌,一个大男人,却艳若桃李,眉目秾秀。
以至于即便发起怒来时,双目炯炯不似发威,倒似含怒微嗔。
偏巧嘴唇又生的薄,每每黎佳韵看见他薄唇轻启,对着自己吐出刻薄话语时,就想起自己穿越前看到的面相说:嘴唇薄的男人克妻噢!她忍不住对着裴效先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行,烦人精。
裴效先却是被她这一举动惹恼了。
挥起手中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那英俊的男人冷笑着说:好!好!我裴某人就是你抢回来的一个玩意儿!你本也不是什么贤良之人。
既如此,与其让你这么每日折辱,倒还不如我死了干净!说着把剑锋贴在自己脖子上,两手一晃便要自刎。
哎!你有完没完啊?!黎佳韵忍不住叫喊起来,顾不上埋怨这位俊美的神经病,为了让他不要拿自己的命作死,黎佳韵一边嚷嚷一边抄起榻边一个紫砂小茶壶便扔了过去。
这不扔还好,一扔过去正好邦的一声砸在了裴效先的额角,瞬间他脑袋一歪,手里那柄长剑也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黎佳韵站起身一看,就见鲜血汩汩从裴效先的额角流了下来,而被砸的当事人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似乎被黎佳韵这一番举动惊呆了。
两个人隔着一座厅堂遥遥对望了半晌,裴效先方给自己的脸找回几分人色。
一旁的小厮婢女吓呆了,也没有人敢上来帮他止血。
他自己抬起月白色的袖口遮住额角的血迹,口中冷冷道:想不到郡主恨我入骨,竟然不惜打碎自己最喜欢的紫砂茶具也要让我得一个满堂彩,呵!佩服!黎佳韵恼了,她暴跳如雷,是字面意义上的暴跳如雷。
从矮榻上站起身把大袖摆一甩,她气鼓鼓的嚷道:裴效先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天天总想着我害你!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害你!我也没那么把你当回事儿!我求求你了既然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你能不能别老来我面前晃悠了?大慈大悲的郡马爷,既然那么不待见我我求求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啊!此话一出,一旁负责扇扇子的婢女倒吸一口凉气,阶下低眉顺眼的小厮倒吸一口凉气,乃至郡马爷裴效先本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定定的望着黎佳韵望了片刻,裴效先终于整理出了自己属于郡马的尊严。
他换了一只手去捂住自己额角已经快要止血的口子,口中不客气的说:郡主身为皇亲国戚,金枝玉叶,说话理应雅正和谐,如此粗鄙之语,着实令人听了心中不快!既然郡主主动提出了,那在下建议,即刻派人在郡主府中修建围墙,在下只需北苑那一小块便好。
从此以后,郡主有您的郡主府,在下有在下的北苑。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行行行行,你脸白你说的都对·······按你说的办按你说的办!采薇——她回头喊了个婢女过来。
跟你舅舅说,让他明日便找人来,按郡马说的,在府里修墙!不过——她补充了一句。
就在院子正中间修就行了,别只给郡马北苑那么一小块地方,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他!她交代完了这一句,又回过头来看向台下充满了血染的风采的郡马,口中毫不客气的说:现在,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带着你的剑,给我滚!裴效先眼神复杂的看了她许久,最后终于弯腰捡起自己的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鲜血把剑袖的袖子染的红通通的。
黎佳韵在矮榻上缓缓坐下,伸出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叹气。
三天前她和几个朋友外出到某新开放的帝王陵园景区考察。
正值秋日午后,国内知名青年社会学学者黎佳韵刚和朋友一起从陵寝地宫里走出来。
随行的人都嚷嚷着累。
于是一行人便在景区里的百年古树下休息,古树碧绿参天,宽大的树冠有如一柄大伞,温柔的为游客们打出一片阴凉。
黎佳韵这次外出考察已经累了好几天,靠着古树下的长椅休息,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等睡醒了就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闻所未闻的朝代。
一群素未谋面的仆人婢女忧心忡忡的对她叫道:郡主!您可算醒了!奴婢们都快急死了!郡主?黎佳韵心想自己这是做了个什么怪梦,还是古装剧请的赶紧闭上眼睛,她想着睁眼重来。
没想到睁开眼睛一看,还是那群喜上眉梢的人。
黎佳韵皱了皱眉,又闭上眼睛,这一次睁开眼睛,她就听见裴效先站在不远处说:呵!可惜你们想让我给郡主陪葬的愿望,是要落空了!郡主——也就是黎佳韵穿过来后的宿主,名叫李令姜。
小字阿韫。
乃是当今大燕朝最尊贵的永嘉郡主。
说她最尊贵,是因为她是当今圣上李持明最宠爱的胞妹。
而圣上唯一的胞妹为何只是个郡主,这其中又有一段公案。
想当初,大燕朝上一任皇帝宪宗李乘风,年少登基,聪敏好学。
长到十五岁亲政。
于是励精图治,希求改革,企图通过一系列举措将大燕变成一个更为清明的时代。
这就使得他长期泡在南书房和乾和殿,很少到后宫去。
李乘风至死只有皇后一人,贵妃一人,妃嫔各一人。
而这四个后妃到底也没能帮他留住一儿半女。
皇后曾生有一子,然而诞生仅数月便早夭而亡。
贵妃亦曾诞下一子。
也仅仅活了几天便去世了。
至于德妃和惠嫔各生下一个女儿。
但也分别在两岁、四岁时离奇早夭。
因此宪宗在位数年,于子嗣一脉上竟落得个颗粒无收的结果。
及至他撒手人寰时,整个皇宫竟然找不出一个继承人!又因为他一母所生的两位兄弟也早已亡故,膝下所出皆是女儿。
最后皇室不得已,只得从李乘风的堂兄瑞郡王膝下过继一子前来继承大统。
这便是当今陛下,被民间称为崇德皇帝的李持明。
李持明是瑞王长子。
说来心酸。
宪宗皇帝膝下无子且没有亲兄弟,其堂兄瑞郡王膝下却是有五子,四女。
分别出自他的七位夫人。
他的正妻瑞王妃却是无所出。
九个子女中,尤以长子李持明最为出挑。
这李持明,字伯亮,自小便聪慧颖悟,才识过人。
且生的形貌昳丽,身材颀长,本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
加之其为人学识渊博,能言善辩。
骑术武艺也是宗室子弟中数一数二的。
因而被宪宗及其为新皇帝任命的顾命大臣选中,走出王府,登入殿堂,接替了宪宗皇帝成为大燕朝新一任的君主。
新帝登基,改元崇德。
李持明还在瑞王府时就是个好说话的。
又一向爱放低身段,同文人雅士来往。
听闻他还亲自刻印了一套历来被认为是奠定了本朝士大夫政治地位基础的理论依据——□□首辅所作的《国士论》,并为之亲自做注。
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对清流文官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物,若说士大夫不满意,那是不可能的。
扶持李持明上位的众多老臣无一不暗自为此居功,私下里弹冠相庆,笃定的认为新帝一定会如宪宗的父亲世宗那般,对满朝文臣言听计从。
崇德的皇位是老臣们赏给他的。
对于这班文臣,他的态度只会比宪宗更加谦卑。
燕朝自立国以来便推崇儒学,沿袭了前朝士大夫与君主共治国家的传统,有过之而不无极。
且由于本朝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打一开始便十分尊重文人。
故而重文轻武的传统自开国以来延续至今,士大夫群体日益庞大,冗官冗员众多,吃空饷,勾结地方豪强作恶的丑事也数见不鲜。
而由于在朝文官对于朝政的把控已经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这些丑事都被他们的舆论优势压了下去。
许多时候皇帝的意见已经不甚重要。
相反,内阁首辅和清流党魁们的看法才是国家最后政策的绝对依据。
对此盛景,文官们在写作史书时大书特书,力夸本朝乃是历代以来的开化之光。
直到宪宗皇帝登基。
宪宗皇帝李乘风,自十五岁登基后便开始谋求改革。
而改革的核心政策便是均衡文官和武将的地位,减少京师到地方各级机构的冗官冗员。
以及将大量集中在地主豪强和士大夫手里的土地收归国有重新规划,并把它们分配到平民百姓手中。
这简单的几条,看似轻描淡写。
可一条比一条直触士大夫群体的利益根基。
众所周知燕国尊师重道,因而教育支出在本国一直是除了日常支出之外最大的一宗。
发展到宪宗朝时,这一点已经演变为一种病态的社会风气。
延请名师价格高昂,乃至入知名书院读书亦是要花费百金。
几乎每一个士大夫入朝为官的路都是家族父母用千金铺就的。
久而久之,在朝官员不再为民请命也不再心系民生。
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言论。
他们的地主子弟出身使得他们竭尽全力维护自己家族和出身的利益。
因而宪宗的改革在朝中可谓是举步维艰。
因为这改革,宪宗在位几十年,连着换了五位首辅。
他和诸位大臣之间没有一天和平日子。
而这看不见硝烟一直延续到了他去世那天。
甚至就在他去世之后,民间也一直在争议李持明究竟是不是他钦定的继承人——李持明偏向清流文官,这是个人都知道。
可李乘风讨厌文官,这是个人也知道。
终宪宗一朝,众位清流们几乎都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
现在,李乘风死了。
而清流们支持的李持明登基了。
文臣们相信,他们的曙光,来了。
可谁也没想到,李持明甫一上台,便让所有当初信誓旦旦支持他的文臣们气了个倒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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