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法司会审,是燕朝对一个案件最高级别的规格待遇。
自□□开国,六代以来,三法司会审的案子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多起。
但这一次的案子,若说调动三法司会审,倒也不过分。
毕竟,皇帝的人命都差一点没了。
郡主也身受重伤自不必说。
如此恶劣的案件,如果还不交给三司会审,那这皇帝做的也忒没面子。
李令姜坐在马车里,等琼琚去给她带回一杯冰雪荔枝膏的当儿,就听见马车外头的茶肆里,几个读书人模样的清客正在高谈阔论。
其中一人道:听说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这几天都吵了好几次了······为着这个刺客究竟有没有党羽,何人指使这两件事。
刑部那边派去的人也同他们吵的不可开交!左佥都御史怎可同大理寺卿相比,官阶都不是一个层次的·······这也能吵?有没有党羽,拷问那刺客便可知了嘛!问题是刺客已死啊!且这个刺客,就跟平地里冒出来的似的,根本就没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姓什么叫什么!现如今,听说尸首就在刑部躺着,都没人来领!这可有意思了啊·······郡主,给!琼琚递给李令姜她想要的冰雪荔枝膏。
自己手里拿了一杯山楂饮。
李令姜指指茶肆:三司会审陛下遇刺案的消息,已经传播的这么广了吗?茶肆里的人都开始把这个当谈资了?马车开始行进。
琼琚一边走一边扫了眼茶肆里那几个依旧喋喋不休的读书人,回过头来道:是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还听说·······听说什么?隔着马车车窗,李令姜吃了一口荔枝膏饶有兴趣的问。
琼琚尴尬的笑笑,低下头,眼睛飞快的向上瞟了李令姜一下。
嘴里慢吞吞的说:我说了郡主别生气·······李令姜笑道:\\那你得先说出来才行啊。
他们说,陛下出巡是为了下江南,下江南是为了广采美女充实后宫。
回程时遇刺,是因为有民女被陛下掳走,那民女的家里人心有不忿,所以行刺陛下·······李令姜手里的勺子僵在了半空。
荔枝膏吧嗒一声滴在马车板子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现在的百姓,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吧?她哭笑不得,觉得手里的荔枝膏都没滋味了。
想了想又问琼琚:方才茶肆里那几个人不是说刺客的尸首无人认领吗,怎么这会儿又成了被掳民女的家人了?嗳········民间说法嘛,自然是有好几种了。
不过吧·······也确实有一些百姓,既相信凶手的尸体放在刑部无人认领,也相信凶手是被掳民女的未婚夫。
琼琚飞快的喝了一口自己的山楂饮,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毕竟,很多百姓就是听个乐子。
听个乐子。
这四个字让李令姜的心里别扭了好半天。
跟着李持明去两江的那大半个月,她每天亲眼看着李持明和当地赈灾的人一起同住同吃,甚至连额外的优待都拒绝了。
除了想办法逼地方官提高效率之外,他从未以权谋私欺负过任何人。
明明是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少年天子,如今却被民间传成了这样·······另一方面,百姓又没见过李持明平时什么样。
可却能对他产生这种印象。
若说背后没有人搞鬼,李令姜才不信。
而至于那搞鬼的人是谁·······真不公平!她坐在马车里大声说。
赶车的人被吓了一跳,猛的一拉缰绳,激起马儿一阵嘶鸣。
自打从两江回来后,李令姜就一直住在宫里。
这是大半个月来她第一次离开皇宫回自己的郡主府。
李持明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身体底子本身就好。
如今又有御医细心调理,伤口已然愈合,只是新生的皮肉瞧着红嫩脆弱,可怜巴巴的。
在他的肩头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郭御医向李持明保证他会竭尽全力让这里不留疤。
但李持明只是笑笑道:能留着这条命就行了。
什么伤疤不伤疤的,又不是娇娇女郎。
有了这个前提,李持明才肯放李令姜回郡主府,不过李令姜本来也愿意留在宫里照顾他。
自打那天在北书房目睹了群臣的丑恶嘴脸后,李令姜是发自内心的明白了李持明究竟有多孤单。
本朝官僚集团同现今天下这一团糟的局势之间有着莫大的联系。
而陈党那一干文臣,仗着本朝优待士大夫的传统从宪宗时代起就开始同皇帝作对。
阻挠改革,到了本朝,李持明是因了他们的支持才坐上帝位。
陈党官员个个看自己如同看皇帝仲父,对于李持明这个根基不稳的少年天子,毫无尊重可言。
其实李持明人还不算坏·······李令姜心有不甘的想。
虽然他以前对我有不正常的想法,但是对待百姓,对待国事,他都挺上心的。
如果坚持下去,一定是个好皇帝。
可那帮言官陈党,居然把他欺负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