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休夫,是和离。
李令姜觉得,对于裴效先来说,这是很好的一笔买卖。
她不等裴效先反驳,就连忙开始对这坏脾气的青年讲道理:你看,我们都知道你那日为何在街上当街晕倒。
是因为近来春试罢!三年前你金榜题名,本来可以前途一片光明。
可是都被我和陛下给毁了。
这件事,之前我一直死鸭子嘴硬和你吵架。
但是今天我也诚心诚意的跟你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
采薇木桃之前没有给我说。
我已经去问清楚了。
四年前我扮成陛下的小跟班跟着快要登基的陛下去看一场清谈会时,你跟着你堂兄一起到场。
在清谈会上舌战群儒,力压同辈。
我看上了你。
回来后就开始跟陛下苦苦哀求,求他把你赐给我——嗯,赐婚不就是这个意思——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给你造成了困扰。
还毁了你的前途。
这事儿,我做的确实太自私了。
我给你道歉。
她顿了顿,像是在给裴效先反应的时间。
见裴效先没有说话,便笑了笑继续道:昏迷之前的事,我一概都不记得了。
我所知道的都是醒来后采薇木桃她们告诉我的二手资料。
那·······你应该能猜到,她们几个对永嘉郡主李令姜可是忠心耿耿,肯定不会说你好话。
比如说,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真是被我抢来的——我还以为咱俩是郎无情妾无意,被陛下乱点鸳鸯谱放在一起了呢!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当时就觉得我也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凭什么天天得忍着你呀!喔!昨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被我山大王耍威风,强行抢来的!那········你以前对我不好,我也就不介意啦!我活该嘛!谁让我以前看上你了·······裴效先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他嘴巴张了又张,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李令姜见他无话可说,便自作主张的给他代言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哎!我俗气嘛!说的都是俗话。
我把你抢回来,受你的气,确实是活该嘛!不过现在醒来以后我对你是半点儿心动都没有了········加上听琼琚她们说你在婚后的言行,这才对你颇有怨气的。
喏!你不是也把我的怨气还给我了吗?你看我手上这道疤,现在都还没消呢········我一个女孩儿家,你说说,我找谁说理去?裴效先忍不住了,他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一边小声嘀咕:要不是你把我气得扔了祛疤药,你早就好了·······什么?李令姜好奇地侧过耳朵对着他。
你能大点声吗裴子遥,男子汉大丈夫,哼哼唧唧的你干嘛呢?裴效先闭嘴了,他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坐姿,冷淡的答道:无事,你继续。
李令姜不置可否的扁了扁嘴道:也没什么可继续的喽!就是想跟你说明,我以前因为看上了你,不择手段的非要把你拴在我身边,害得你前途尽毁。
如今我对你也没什么感情,没必要继续把你扣在我这郡主府里。
你的文章写的那么好——嗯,你昏迷的时候我让人找到了你当年那篇策论的抄写稿看。
仅仅从那篇文章看,你真是个不世出的人才。
逼迫一个胸有凌云之志的人才做混吃等死的郡马,这是暴殄天物,是浪费资源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
我不是蠢人,我不做蠢事。
我希望像你这样的人能够走出这座笼子,走到外面去,去实现你的宏图壮志,为国家分忧。
她把二郎腿放了下来,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些话的真情实感似的,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姿态,又认真地重申了一遍:你应该到更广阔的的天地中去。
听了她这一番话,裴效先没有吭声,片刻之后,他轻轻笑了起来。
越笑声音越大,最后变成了粗糙难听的大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令姜起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眼底隐含忧虑。
最后看到他又开始咳嗽,这女孩儿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往外冲,口中说:你不要笑了——我让人去请郭御医来!你等等!裴效先一只手放在胸口按着自己,另一只手飞快抓住了李令姜的手腕。
李令姜回过头,看见裴效先原本苍白的脸憋得通红,但依旧坚持着对她说:你等等·······唉,你说你这个人······李令姜弯下腰帮他拍了拍后背,口中不无埋怨。
好好地说话不行吗?笑什么笑?笑什么笑?笑你还不好好笑,你阴阳怪气,你不就是想膈应我吗?你看,先把自己笑成破风箱了,呼啦呼啦的——我怎么······咳咳,怎么成了风箱了?裴效先有些好笑的反问她。
李令姜道:你咳嗽的咔咔响,呼呼响,嘎啦嘎啦响·········不就是风箱吗?这只是一个比喻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她瞪了裴效先一眼,但眼中并无多少恶感,更多的是一种朋友般的调侃。
裴效先也拿同样的眼神去瞪她,口中说道:谁跟你较真了,我也是开玩笑而已!他顿了顿说:再说我也不是为了膈应你,谁说我是为了——咳咳咳——膈应你了?你不是一直这样吗?李令姜叹了口气。
每次跟我说话,不到三个字就开始嘲笑我,要么就是内涵我·······人家说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谢谢你了,到了你这儿我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也一样吗?裴效先不服气的说。
我每次和你说话,你是什么态度?我不高兴我就直接骂你啊,哪里像你,大男人家的······叽叽歪歪,歪歪唧唧,嘤嘤嗯嗯,嗯嗯嘤嘤·········有本事你当面锣对面鼓的跟我说清楚呀!李令姜拿白眼翻他。
你——裴效先被她说了个张口结舌,一个字也接不上,半晌方忿忿道:谁同你一样了,一个郡主家,半点郡主样子都没有,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的·······你昏迷前不这样!他说着话,抬起头来看李令姜,忽然发现李令姜也在看他。
两个人一齐对视,同时笑出声来。
在一片哈哈大笑声中,李令姜一边笑一边道:别犟啦,裴效先,裴子遥,跟我和离吧!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考场,属于朝堂。
她安静了下来,诚恳的看着裴效先,又重复了一遍:你应该从这里走出去,继续读书,考功名,修身齐家,然后治国平天下。
裴效先仰起头,望着头顶月白色的帐幔苦笑了。
苦笑声中他轻声说:瞧瞧,我是多轻易就能被打发的一个人,想让我来就让我来,想让我走就让我走。
他转过脸来看向了李令姜,脸上的苦笑愈发酸涩:李令姜,你记得吧,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别想跟我和离。
当初是你们要我来的。
现在你们让我走,我就走吗?他的笑容中带上了几分凄楚,几分残忍:和离一定是李持明的主意吧?我为什么总是要按他的意思来?你又不喜欢我,李令姜苦口婆心的劝道。
何必让自己在这里窝着,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呢?人一生又有几个三年?你还年轻,你才二十一岁,你用得着为一句赌气的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她满眼期许的看向裴效先,眼睛温柔的像秋日湖水的粼粼波光。
裴效先,你想考科举的,我知道。
你也想走上朝堂的,我也知道。
不然你不会因为看到别人赶考就郁结于胸,也不会因为看到别人的助威幡就激愤晕厥了。
你想和他们一样的,那毕竟是你从小就为之奋斗的目标。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眼前了,别为了怄气,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裴效先定定的看着她,无言以对。
女孩子的脸上没擦什么粉,细的皮肤闪着珍珠一样的光。
她的眼睛也闪着珍珠一样的光,她整个人就像一颗珍珠。
温柔,温润,温和。
就和她方才说的话一样。
裴效先的双手抓紧了被子,又缓缓松开了。
好,他听到自己说。
我愿意和离。
但是我要参加明年的春试。
李令姜笑了起来。
她站起身,软罗马面裙的裙摆扫过青砖石地面。
她伸出手像个长辈似的拍了拍裴效先的肩膀道:好样的,裴公子。
想了想她又说:勉之!提前祝你明年金榜题名!好,裴效先说。
他说着说着脸忽然红了红,低下头轻轻嗫嚅了一句什么。
李令姜只听到他前几个字说等我授官了就·······等你授官了就什么?李令姜饶有兴趣的问他,眼中闪动着几丝诙谐。
裴效先对她和善的笑了笑道:没什么。
李令姜不置可否,裴效先不会这么快就把她当朋友,她也知道。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顺手从裴效先身旁的红蔷薇花束中抽出一支晃了晃,笑嘻嘻的拿着便准备走了。
当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裴效先忽然低声道:等等!李令姜回过头去,不明所以。
她看见裴效先眼神复杂的望着她,眼中有几丝不忍和难言的忧虑。
于是她笑了笑。
怎么了?她问。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裴效先低了低头,接着又抬起头来,像是逼着自己提起了一口气似的。
李令姜听到他轻声问:李持明忽然决定放过我,是因为你打算如他的愿······进宫了吗?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冬天下班天都黑了,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只好熬夜写文,有恃无恐的仿佛有用sk2洗脸(雾)。
苦逼小作者码字不易,最近太忙了也一直没申到什么榜,全靠用爱发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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