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都拿来了!福禄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人们这才发现,原来今天陪同皇帝上朝的居然不是这个素日里对皇帝如影随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他们眼看着福禄寿带领一班士兵和太监组成的队伍从大殿外面走进。
一群人抬着几大口沉重的木箱子。
有的盖子上还落了灰。
李持明从台上走下来,接过福禄寿递来的钥匙打开了第一口箱子。
福禄寿弯下腰,从中拿起了一本厚厚的账簿。
众人只看见靛蓝色账簿封面上的广平府辛未年赋税几个字一闪而过。
李持明扬起下巴指了指福禄寿道:念。
辛未年,广平府,江中县,青石街侯氏显宗,名下田地十亩,商铺一间,人口三人,共缴赋合粳米三十石,糙米两石,谷物、杂粮十石。
缴税合人头税五两,田亩税三两。
商铺税八两,共十六两!青石街曹氏若虚,名下田地五亩,人口三人,共缴赋合粳米三十石,糙米十石,谷物,杂粮十石,缴税合人头税五两,田亩税三两,共八两。
青石街谷氏——福禄寿还在继续往下念,大臣们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直到最后他们集体铁青了脸,把头埋得越来越低。
李持明才让福禄寿止住了声音。
他一把夺过福禄寿手里的账本,劈头盖脸的砸在了户部侍郎身上。
听出问题了吗?他手上动作虽然粗暴,可脸上却还是笑着,若不是刚才侍郎刚被他用账本狠狠砸了头,恐怕还以为他这是要和自己开玩笑。
然而此时他被李持明吓得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的答道:听——听出来了······说说。
侯——侯显宗是江南巨富·······其创办的侯记绸——绸缎庄驰名天下·······在全国各地的分庄不——不计其数·······可这······这簿子上却······却只说有一······一间铺子······他说不下去了,瞒报税务并不让他觉得羞耻,可他怕自己再说下去,李持明就要让人把他推出午门外斩了。
陛下,如何得知这便是江南的丝绸巨贾侯显宗呢?万一他是——陈德仕的话说了一半,因为李持明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
那眼神让他心惊肉跳,仿佛他的一切李持明都知道!这太可怕了·······这种感觉,就好像·······龙袍翻卷着,在空气中扫出一道不怒自威的波浪,李持明回到了龙椅上坐下,他忽的又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先皇励精图治,心系民生,曾大力改革,降旨废除了多项苛捐杂税。
还百姓一个宽松、温和的赋税环境。
期望能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挣更多的饭吃。
没想到········先帝为了民生做出的让步,宁可减少皇宫的开支和国库的收入也要让百姓得到更多实惠。
到头来却被你们实施成了这样?!税种减少了,可百姓的负担丝毫未少!原来是把富商巨贾,地方豪强的税负都施加在他们头上了!他冲着户部侍郎露出一个诚恳又满是讥讽的笑容:把事情办成这样,鲁侍郎,你对得起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吗?户部的鲁侍郎登时噗噗嗵嗵的跪了下去,反手摘了自己的乌纱帽抱在胸前,,嚎啕大哭着跪在了地上:陛下!臣糊涂哇——臣糊涂哇——李持明扬起了头,望着头上那块由李乘风写下的匾额海晏河清,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陈党在这次朝堂论辩中彻底溃败。
因为证据确凿无法抵赖。
最后还是陈惟衷颤颤巍巍的走出大臣的队列,对着李持明行了个礼道:老臣········管教无方,让——让户部出了这种败类·······玩忽职守,尸位素餐·······恳请陛下,容许户部做出补救。
老臣愿亲任巡按,即刻启程,到浙闽东南征——征税······陈阁老勿忧,李持明平静的说。
仿佛同他说话的只不过是朝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官,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不值得用什么特殊的言语来抚慰。
陈阁老年事已高,巡按到地方督税赋,本就累人。
朕自有安排,陈阁老不必忧虑。
朕只希望——他对着陈惟衷露出了一个丝毫不留情面的呲牙微笑:陈阁老记得同您那些同乡打声招呼,叮嘱他们记住。
若是安泰军赋税不足,倭寇上了岸,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这些富商大户。
陈惟衷对着皇帝拱了拱手,毕恭毕敬,毫无失色:老臣记下了,谢陛下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