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军饷的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李持明稍后召见了户部和兵部的尚书侍郎,同他们说明征税也不只是要征东南巨贾,西北豪强也很有必要追加一下。
既然给东南征了军费,那之前甘宁的军费也一并征了吧,既然这一次征收了,那以后军费大头开支都由本地富商巨贾自己出钱支付吧,毕竟没有军费,闹了乱子最先遭殃的是他们——嘚吧嘚吧几句,什么都有了。
他像个撒下天罗地网的大蜘蛛,给两部官员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知怎么的就一句一句同意了他的见解。
末了眼看着皇帝把圣旨拟了,抬起头来对他们笑笑道:朕决定东南地区的军费,就由吏部高得负责,西北地区的军费,就由陈侍郎负责。
鲁侍郎,陈阁老,你们要好好协助二位巡按,征好这次的税,就说是朕下令的。
谁都别想蒙混过关!他又压低声音轻声道:别弄出人命哦!说完抬头一笑。
这个笑成功让陈侍郎和鲁侍郎双双惊出了一身冷汗。
送走了几位部级干部,李持明动了动发酸的肩膀。
拿起桌上的一大杯茶水便往嘴里灌。
一边灌一边冷漠的想:我可真像个卖嘴的生意人啊·······这一天天的·······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李持明回头一看,李令姜从他龙椅旁的帷幔后走了出来,嘴角噙着笑。
他也不由笑了起来:你个小机灵鬼,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让人给我说一声?刚来,李令姜说。
听见你在前头和人议事,就躲起来,想看看你要怎么舌战群儒。
厉害呀陛下!几日不见,功力见长!她对着李持明做了个鬼脸。
后者不禁莞尔。
李令姜说:不过对这种不识抬举的家伙就是要用这种让他们琢磨不透的风格。
他们吃硬不吃软的。
你说是吧?李持明没说话,对李令姜露出一个就你知道的多的表情。
他低下头,查看邓虎臣那边送过来的有关军饷发放后的安抚情况的奏折。
李令姜走到他身边,毫不避讳的在他龙椅的扶手上坐下了,一边低头看他手里的奏折,嘴上问道:所以你一登基就去向太后给我请公主封号,故意做出一副和宪宗派势不两立的样子,是特意做给陈党看的?嗯,是。
登基后对陈党大肆封赏,对陈惟衷尊敬有加,也是为了麻痹他们?对,不错。
但是私底下,你这些年一直在搜集他们袒护富商大贾和地方豪强的证据,以备来日,是吗?李持明扭过头来笑着看了她一眼:很聪明嘛!李令姜也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李持明,你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去了。
李持明说。
比如?李令姜问。
她低下头凑到李持明面前,故意挡住不让他看奏章:你喜欢我嘛?不喜欢,乖,去一边玩。
别挡住皇兄看奏章。
李持明温和的说。
但反应也是迅捷无比,丝毫没有因为李令姜忽然转换话题而掉进陷阱。
李令姜低头注视着他低垂的睫毛,还有睫毛落在皮肤上的阴影。
她沮丧的叹了口气。
李持明留她吃过了午膳,他要去北大营练兵了。
问李令姜去不去。
李令姜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道:我今儿要修音律,先生午后便到我府上。
先回去了。
李持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去吧去吧,等到学成了,阿兄来考核!李令姜拿眼睛翻他道:李持明,你有没有心哦!李持明只是笑,并不答话。
出了皇城,李令姜坐在她的宫绦华盖车里想心事。
今日陪她进宫的是琼琚。
小丫头是个话唠性子,坐在她旁边还不老实,一只手掀起帘子看向窗外,不停地对着李令姜叽叽喳喳:郡主郡主!鑫荣记的点心铺子来京城开分店啦!郡主郡主!哇你看那家绸缎庄外面在展览他们的料子诶!郡主郡主!这个杂耍好有意思啊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李令姜早上起得早,困得直打盹儿。
此时被琼琚的喋喋不休催眠,愈发困倦。
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忽听得琼琚大叫一声,把她吓了一跳,险些从长凳上栽下去。
有些窝火的睁开眼睛,李令姜忿忿道:琼琚!你干嘛呢!郡主您看!那边那个是不是郡——呃,是不是裴先生啊?李令姜索然无味的别过脸去继续打盹儿:谁?裴效先吗?是就是呗,京城虽大,可到底只要在一个地方住着,就总有再看见的一天。
你有什么可叽喳的·······她这样接口,琼琚却不说话了。
忽然间,马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
李令姜吓了一跳,睁开眼睛蹙眉看向窗外道:怎么停了?!好······好像是裴先生·······琼琚结结巴巴的说。
在·······在前面跟人吵起来了········李令姜掀开了车帘,微微探出头去看向前方。
就见前面街心的地方,赫然到着一辆巨大的马车。
驾车的黑色骏马被拖拉的倒在地上,正在奋力挣扎。
然而马车太过沉重,一匹马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
那牲口便动作微弱的弹动着两条长腿,鼻子里不断喷出悲鸣。
而站在黑马身旁面色铁青的,正是琼琚口中说的裴先生,裴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