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康?他和万康?当街吵闹?嗯,其实主要是万康在骂他,骂他被女人——啊也就是我——休了什么的。
你说他当时在做什么来着?买应考的书籍。
应该是最后押题一类的。
他居然也会临时抱佛脚······李令姜一边吃话梅一边说,脸上挂着点纳闷儿的表情。
李持明看了,笑了起来。
有意思!他笑着说。
一边笑一边撇了撇嘴。
可真有意思——这些人!距离春闱已经只剩下三天了。
李持明不得不安排陈党大臣担任主考官。
因为之前在遇刺案时他放进各部的那些非陈党官员,在这一年里都被陈党的人以各种原因为由弹劾打压。
时至今日,已经赶走了好些个忠义之人。
剩下的人不敢再公开与陈党叫板。
职位又低微。
根本够不到主考官和主审这样的位置。
李持明摇头叹息着,一边生气一边在圣旨上签下了主考官高龙兴和温同荣的名字。
两个陈党。
他只能尽他所能,把一些非陈党的人安插进此次科考中中下层的负责里去。
这便是李持明身为皇帝,此时唯一能做的了。
必须得把中上层的人才从陈党手里争夺到咱们这边来。
他对李令姜说。
不然就算下层的官员我换了再多次,内阁里没有我们的人也是白搭!在他的忡忡忧心中,春闱来了。
在尊师重道,做官第一的燕国,春闱科考可算得上是全国一等一的大日子了。
无数学子和家长在这几日里痛苦不堪又满怀希望。
学子们走进考场,考场随之封闭。
那已经在这座京城屹立了几代的贡院,巍巍昭示着新一轮残酷的选拔。
经过三天的鏖战,考生们终于从狭小的木头房子里出来时,外面的家人已经等候多时,比他们还要如释重负。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学子们的试卷会被送往判卷组进行判别。
最后由他们选出最好的十二份卷子交给皇帝,同时,这十二份卷子的主人也会来到皇城里造型最为古朴的宝成殿内,接受来自帝国统治者最高级别的裁决——殿试。
殿试的结果诚然含金量颇高。
但首先,想入殿试的学子得过一关,那边是主审官送上去的十二份卷子里,得先有他的名字再说。
判卷设在宝成殿后的洗墨阁进行。
这几日科考,别说民间个个翘首以盼了,便是皇城内和朝野上下,谁不是伸长了脖子盯着这里。
温同荣翘起二郎腿坐着,整日的枯坐改卷让他感到不适。
于是他一边拿眼睛盯着卷子上方圆规整的馆阁体字迹,一边把手伸进袖管,摸出一个珠圆玉润的小握猪摩挲了起来。
小握猪是前几日陈德仕陈侍郎让人送了给他的——其实按陈侍郎的身份地位,给他东西那不叫给,应该叫赏。
温同荣当然知道陈德仕给他这个昂贵的小玩意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刻他细细品读了考生裴效先的试卷行文,一方面感叹他言语精炼表达准确,观点亦是别开生面推陈出新。
另一边又幸灾乐祸这裴子遥得罪了陈家叔侄,文章就算写得再好又算什么?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老老实实做个破落贵族吧!按理说所有试卷都是密封的,温同荣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哪一份卷子是裴效先的。
可惜陈阁老铁了心的要搞一个人,那这个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开陈阁老的手掌心——裴效先的试卷用纸和别人略有不同,会在灯下发出微光。
可怜的裴效先,恐怕还以为大家今年的试卷用纸都提升品质了呢!殊不知,这可是陈阁老专门让考功司为他准备的,就是为了能让考官从几百份卷子里把他挑出来!温同荣揉了揉鼻子,春天的杨絮从窗口飘进来,使他过敏。
他放下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提笔在裴效先的试卷上写下了X。
一边写一边摇了摇头,心里感叹:小子,不是我不选你,是你选错了人,错失了机会啊!他这么想着,一抬手把裴效先的试卷递给了一旁的下属。
下属把裴效先的卷子拿走,丢进了一旁属于淘汰的纸堆里。
正当此时,皇帝来了。
皇帝是突然闯进来的。
外面负责通传的太监甚至没来得及通报一声。
那年轻的君王气定神闲,语笑晏晏的走进来,慢悠悠的穿过一张张桌子堆起来的阅卷大阵。
一些人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皇帝来了,还在专心致志的阅读着手中的试卷。
皇帝也没摆什么架子,只是笑微微的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心做自己的事。
他在整个屋子里随意的来回走动,偶尔停下来看看诸位判卷官手里的试卷。
温同荣一边检视着自己手里的这一份,一边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然而。
皇帝却没有走到他这边。
当那年轻的皇帝查看过了一个判卷官手里的试卷后,他随便点评了几句,忽然便转过身来,径直走向了用来堆放淘汰试卷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