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李令姜似笑非笑。
我猜,那就是有咯!裴效先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给她的茶端过来喝掉:你是对的。
李令姜点点头道:我果然猜得没错——这茶不是给客人我的?你也忒小气。
户部来示好的陈党最多,几乎所有还在任的都来了,大约是因为户部之前被裁狠了的缘故——既然你不喝,那我便喝了。
我很贫困的。
哦?贫困?李令姜不禁失笑。
她抬头环顾四周后又道:你堂堂宗亲出身,即便按律领俸,不贪不赂,也不至于贫困呀!我母亲冻结了我在钱庄的银子,裴效先不带笑容的说。
我留在身边的余钱不多,得撑过这个月。
下个月,秉之为我找好了一套房子,我便搬出去住。
李令姜笑不出来了。
她安静下来,眼神复杂的看着裴效先。
停了半晌她道:是因为围读会的事吗?不然还能有什么事,裴效先说。
他坐正了身子,不看李令姜。
我母亲一直对陛下心有怨言,也不认为他能成功。
听说我彻底和陈惟衷决裂,我母亲气坏了。
他微微低了头,阴影中的面孔看不清表情: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的。
一定得搬出去。
方才我进来时看见乐康县主,她对我·······态度还算和气啊,怎么会······李令姜说。
裴效先苦笑了一下。
自然不能在你面前显露出来。
和气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也别告诉陛下我母亲的态度,她········毕竟是我母亲。
裴效先道一只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又松开,随后复又握成拳。
李令姜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他才把拳头松开。
李令姜又同他商量了下次围读会的时间和内容。
裴效先一一记下了。
末了送李令姜离开时他说:那些陈党的人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你放心。
我已决定把我毕生的前途全都押上,这一次倒陈,不成功便成仁。
我是绝对不会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围读会上的人依旧会是我耐心考察过的忠臣良才。
你可以放心的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李令姜正要迈出去的步子僵了僵,她低着头轻声说:谢谢你愿意赌上一切陪他做这些。
真的很感谢。
不必,裴效先说。
我也不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只是恰好他想让大燕国泰民安,我也想。
仅此而已。
好,那我走了。
李令姜说。
她看了看裴效先:你好自为之。
走出裴府的那一刻,李令姜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听说当年初入仕途的陈惟衷也曾是一名一心报国的有志青年,积极上书请求改革和取缔豪强。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曾经的热血被冷成了寒冰,他也从士大夫官僚集团的反叛者变成了官商勾结的领头人······乃至于当年为着同一个崇高理想而和他走到了一起的同僚们,一个个也都成了为祸朝中的老僵尸,沆瀣一气,蝇营狗苟。
只希望今天为民请命的裴效先,他日屠掉恶龙后不会因为压力而变成恶龙吧。
她在心里暗暗想。
围读会就这么每七天一次的定期举办了下去。
李令姜起初只作为一个场所提供者,并不参与。
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大家也熟悉了。
她本就对议政参政跃跃欲试,此时便让婢女在花厅里拉起一道纱幔,自己坐在后面同诸位俊杰一并议事。
再后来,大家实在是越来越熟悉。
她干脆连纱幔也不拉,直接便坐在堂上同诸位议论起来。
此事传到民间,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一些身为陈党喉舌的在野文士纷纷抨击李令姜不知廉耻,竟与男子同席而话。
又有那心思龌龊的,在市井中造谣说李令姜牵头组织围读会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研读圣贤书,原本是为了自己挑选面首,养汉偷腥用的。
消息传到郡主府,可把李令姜给气坏了。
诸位参与围读会的年轻官员也面面相觑,不禁有些避嫌。
到了下次聚会,有一大半人都托病不来,甚至有人给李令姜和裴效先捎来口信,意图退出围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