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025-03-26 17:16:32

在世界安静下来之后。

文蔷在想, 这次再怎么样都不能变成花了。

她答应过柯氦, 绝不再这样做。

她在黑暗里待了很久, 久到她快要崩溃。

对柯氦的思念更是猖獗滋长。

终于她和上次由种子破土而出那样, 重见了光明。

她看到自己。

病床上的自己。

她就像是灵魂一样漂浮在自己的身体周围, 却什么都触碰不到。

更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

小柯啊,今天去我那里吃饭啊。

陈阿婆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

而后传来的是男人的应和, 好, 我下班了就过去。

文蔷赶快飘起来, 想要去看看门外的柯氦。

可却被禁锢在了病床周围。

她有些泄气地飘了回去。

下一秒病房的门被人打开, 文蔷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

许久不见了, 他好像瘦了很多。

脸上的棱角变得越发鲜明。

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刀,锋芒毕露。

柯教授!文蔷喊了声。

可柯氦却只看到了病床上面色雪白的姑娘。

文蔷意识到,他现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看着柯氦在病床边坐下, 对着床上的‘文蔷’道:今天是第10天了, 你还准备睡到什么时候?他伸出手,握住了‘文蔷’的,又弯下腰去, 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

我很想你,快醒来和我说说话吧。

文蔷突然觉得很想哭。

她飘到他的面前,带着些试探地朝着他的脑袋伸出手。

本以为会什么都碰不到的。

却不想她居然感受到了温度。

而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痛苦。

好痛!文蔷低呼一声, 猛地收回手。

对于文蔷这里的变故,柯氦丝毫未觉。

过了几秒后,柯氦才将头抬起来, 却依旧握着‘文蔷’的手,道:从今天起,我会每天和你说一个秘密,如果你再不早点醒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小蔷薇,你听见了吗?文蔷看着他,又忍不住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剧烈的疼痛让文蔷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咬牙骂道:为什么!其实之前说的脱敏治疗,是找借口想要多和你待在一起。

医生说了,我情况严重,这辈子都不能脱敏了。

柯氦说着。

不知怎么的,文蔷总觉得此刻的他好像很痛苦。

但我还是想试试。

柯氦扯了扯嘴角。

文蔷看到他的冷汗,和他额角的青筋。

他垂下眸子安安静静的,可从脸颊的动作看得出来他刚刚咬住了牙。

为了你,我想试试。

柯氦重复道。

文蔷的眼尾滚下泪水。

她再度伸出手,触碰他低垂的眉眼。

很痛。

可他的痛苦,她也想一起承受。

这痛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文蔷中途因为承受不住,一次次地收回手,又一次次地去拥抱他。

最后柯氦沉声道:今天,大概快……到极限了……还不等文蔷反应。

柯氦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文蔷’的手。

痛苦瞬间被抽空。

文蔷愕然,脑子里蹦出一个惊悚万分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柯氦每天都会过来陪着‘文蔷’,说着他的秘密。

在说话的时候,他总要握着‘文蔷’的手,声音缓慢又温柔。

有时候故事太长,他中途会偶尔松开手,站起来稍微平复一下,才再度回到床边。

伴随着次数的叠加,文蔷也越发笃定了她荒唐的猜想。

她曾经被柯氦触碰时会有灼人的温度,那么柯氦在被自己触碰之后,为什么就不能有痛苦的感觉?如果……她也算是一朵大花呢?如果是这样,那柯氦那段时间减少了彼此之间的肢体互动,也彻底得到了解释。

——他对她过敏了。

文蔷难过极了,后来看到柯氦握住‘自己’的手,她都忍不住哭喊道:别碰了……柯教授,别再折磨自己了……如果靠近带来的是痛苦,文蔷宁愿他不再靠近。

她不想再看她的美玉跌进尘里,苦苦作践。

已经21天了,我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本来准备一直隐瞒你的。

柯氦的眉目温柔,可眼下却带着乌青。

他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觉,整个人都露着疲态。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有所隐瞒,所以上天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呢?柯氦问。

文蔷哭着道: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只是人生就像巨大的洪流,永远预测不到下一个分支和转折在哪里。

她和他都是苦海里的舟,顺水而流。

柯氦扯了扯嘴角,道:等你醒来,我再告诉你吧,最后一个秘密。

说罢,他闭上了沉重的眼皮,脑袋跌在了床上。

柯教授,柯氦!文蔷惊呼起来,救命,有人吗,救命!!!可没人能听见她的呼喊。

她想要从病床的范围内离开,但无形的屏障却阻拦着她,她一次次地撞上去,一次次地失败。

文蔷浑身都在颤抖,无力得宛若高二那年,父亲长眠不起,沉重的生活突然压下来——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十多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推开。

文蔷豁然抬起眸子看向门口。

小朋友?姜怀喊了声。

没得到回应,他的眸子一凝,快步走过来。

柯氦!柯氦被姜怀带走了。

文蔷蜷缩在床头,因为哭太久了眼睛生疼。

她只觉得可笑,分明是个灵魂体了,却还能有这些身为人才会有的症状。

她在病房里待了许久,带着柯氦离开的姜怀去而折返。

喂,床头的那位。

姜怀远远地看着她,还准备装死到什么时候?你想要把他熬死之后再醒过来继承他的千万家产吗?文蔷愕然地看着姜怀,问:你看得见我吗?姜怀沉默了许久,又再度道:我知道你在那里,你稍微心疼心疼他,变成花去找找他吧。

等到姜怀走了。

文蔷才意识到对方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但是却不知怎么的能看见自己。

她垂下眸子,道:谢谢。

如果只是违背一次自己的承诺,柯氦会生气吗?文蔷不太确定。

但是她还是去做了。

她想到柯氦的卧房,想到窗台的小杂草。

努力了好久好久,直到外面月满树梢,她终于再度睁开了眼睛。

柯氦正从外面回来。

他一如之前地给花盆里的小杂草滴了营养液。

才低声问:铃兰的花语有幸福来临的意思,是吗?文蔷仰着脸看他,没敢开口讲话。

他会怪自己违背承诺,又变成花了吗?而且就算变成花,让柯氦知道自己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和她在一起只会痛苦。

文蔷就这样看着柯氦去洗漱。

她想到白天他晕倒在床上,又想到刚才他眼底带着的忧愁。

文蔷还是生了私心。

月下铃兰花苞舒展,五六个小巧的白色铃铛垂在绿色的藤蔓上。

开个花逗他开心开心吧。

柯氦洗漱完毕出来,看到开放的铃兰的瞬间就冲了上来。

小蔷薇?他带着试探地喊。

文蔷不敢回应。

她看到柯氦眸子里的光暗下去。

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文蔷几乎不敢再去看他。

她错开目光,而后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柯氦已经躺下了。

文蔷又再度转过脸来看柯氦。

正在这个时候,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

意识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文蔷止不住地惊喜。

这证明她的人身快要醒过来了。

柯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焦急地喊了声:小蔷薇?文蔷想就这样瞒下去,只要她不说话,柯氦就不知道她现在就在这里。

柯氦却半是无奈半是难过地说:你怕我怪你?如果……如果我说我一直想要你这样呢?哪怕知道变成花危险,哪怕之前说出不想看见你再逃避了的人是我,我却一直期待着和你用这样的方式见面。

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文蔷终于忍不住道:不,不会。

你只是和我一样,太过想念了。

她颤巍巍伸出白色的花苞,碰了碰他的手指,道:我该醒过来了,你要来见我吗?柯氦的指腹回勾住小巧的白色铃兰花,哑声道:当然。

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柯氦抱着花盆飞奔而出。

黑色从白色的花苞上褪去,已经开放的花再度合拢。

柯氦将花盆放在中控台,边发动车子边给医院那边打了电话。

对,病人快要醒了,请你们马上去确认。

医院那边虽然觉得柯氦的这番毫无凭据的言论十分的奇怪,但还是表示他们会派人守着。

柯氦一路赶到医院,来到病房前面。

正轮值到守夜的陈阿婆正在说着什么,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

柯氦推开了门。

坐在床上的姑娘听到声音,侧过脸看向门口。

两人遥遥相望了十多秒。

还是柯氦首先迈开步子朝着文蔷走近。

文蔷也如梦初醒。

分明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看着柯氦,此刻却有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你来了。

她对着柯氦道。

柯氦猛地冲上去,抱住了文蔷。

陈阿婆见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半是欣慰地摇摇头。

她离开病房,将时间交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文蔷只是被柯氦抱了一会儿,就挣扎了出来。

她看着柯氦。

还不等她问柯氦会不会疼。

柯氦就首先开口,道:你真的睡了好久啊。

我很想你,特别想你。

文蔷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嗓音,哽咽着点点头。

没人比她更清楚他有多想她了。

我……违背了答应你的话,你会对我失望吗?文蔷问。

不会,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

柯氦摇摇头,伸手还想拥抱她。

却被文蔷躲过了。

两人僵持了好几秒。

柯氦首先问:……怎么?文蔷抿了抿唇,道:我……我可能还需要休息一下。

柯氦道:当然,你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可是……文蔷关怀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她沉默下来,再度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伤口已经不是很痛了,可是文蔷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她满脑子都是柯氦只要触碰到她,就会痛苦万分的事情。

如果无法触及,她是不是……是不是该放他自由呢?文蔷想不到答案。

因为只是稍微想到这个问题,她都觉得深深的眷恋与不舍快要将她杀死。

……柯氦在文蔷的床边守了整个晚上,陈阿婆过来叫他去休息,他都不肯。

文蔷倒是从刚开始的没有睡意,到了后来因为身体虚弱,再度沉睡了。

翌日清晨。

柯氦睁开眼睛看到床上闭着眼睛的姑娘,恍惚间觉得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他迟疑地朝着文蔷的脸伸出手。

病床上的文蔷若有所感似的,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熹微的晨光下,两人相对而视。

早上好。

柯氦打了声招呼,手下将文蔷的头发整理好。

文蔷感受到耳鬓的温度,回道:早上好。

医生说你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你想要吃什么粥?我……我给你买。

柯氦笑着问。

文蔷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柯氦沉默瞬间,道:对,有一件。

文蔷正想着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稍微拉开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

柯氦就道:其实……我有些不太对。

文蔷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柯氦道: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换发型吗?因为我的白头发太多了。

只是一个早上而已,我多了很多白头发。

这个……文蔷迟疑问:是不是和我有关?柯氦点点头,对,我如果触碰到你,会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关系不大,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等时间久了,我肯定会适应的。

说着,像是为了让文蔷放心,柯氦还笑了笑。

文蔷心想,骗子。

那根本不是什么不舒服,而是刻骨的痛苦。

没有人能够适应这样的痛苦,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适应这样的痛苦。

这都怪她,怪她这个奇怪的体质。

文蔷敛下眸子,好半晌才硬下心肠,道:我不需要你这么为我牺牲,如果在一起不开心的话……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人扼住了。

如果在一起不开心的话……?柯氦的双眼漆黑,像是暴风雨前一刻的天空,阴沉到了极致。

文蔷突然间说不出话了。

柯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声哄道:别怕,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文蔷终于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道:如果不开心的话,不如分……刚刚还在说着让文蔷继续的男人,突然发狠似的封住了她的唇。

和以往温柔的吻完全不一样。

他的牙齿研磨着她的唇,不过片刻,文蔷就感受到了刺痛。

他把她的嘴唇咬破了。

唔,你松……文蔷伸手想要将他推开。

却又被人禁锢得更紧。

几秒后,柯氦的身体倒是先僵住了。

他松开了文蔷,面上浮现出几分愕然和迷茫。

文蔷捂着被咬破的唇,怒道:是你先让我别怕,继续说的,你怎么能……不痛了小蔷薇。

柯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文蔷不懂他的意思。

柯氦又一把将文蔷抱住,我说我不会感到痛了。

文蔷第一次见到柯氦这样,开心激动得像是一个孩子。

她终于也因为柯氦的话而回神,问:你……现在碰到我也不会痛了吗?柯氦点点头,对。

真的?她确认般地问。

柯氦道:真的,我绝不骗你。

文蔷懵了许久。

都酝酿好了分手的情绪,上天突然丢下来一个馅饼,把她都砸晕了。

所以别想着就这样丢开我,我已经是你的了。

柯氦凑过去吻了吻她被咬破的唇。

文蔷也终于缓过神来,他勾住柯氦的脖子,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以前她总是在想,为什么上天对她如此不公平。

像是这世上所有的不幸都让她遭遇了一遍。

可此刻,文蔷却忍不住感谢自己古怪的体质。

因为她遇到了柯氦。

两条本来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因为这个转折,撞到了一起。

或许,她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柯氦。

……文蔷醒过来之后,恢复得很快。

但是头发还没怎么长起来。

她糟心极了。

柯氦给她买了好几顶帽子,让她换着戴。

文蔷还是闷闷不乐。

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并且已经恢复了乌黑亮丽的柯氦对文蔷道:要不我去剃个光头?干嘛要剃光头,我们两个人中间,总得有一个颜值担当吧?文蔷说着有些无奈。

很多时候,她是真的觉得柯氦就像个熊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柯氦却道:我们两个之间的颜值担当,不一直是你吗?我怎么样都没什么关系。

文蔷:……柯教授,宁真的有点眼盲呢。

对了,杜丽丽呢?文蔷终于想到这么一回事儿。

柯氦的眸子里闪过几分阴狠。

嘴上却是笑着地,道:已经做了第二次手术了,会慢慢恢复吧。

就是以后做不了精细活儿,搬不了重东西,老了之后也会十分不好……罢了。

相比他和文蔷之间的煎熬,□□上的折磨已经算是最轻的刑罚了。

已经重新披上人皮的柯教授如是想到。

那她干嘛突然这样做啊?羡慕我比她美?文蔷想想那时候都觉得心有余悸。

车祸摔了脑袋一次就够了,还给她来第二次。

本来头发就不算特别浓密,这样折腾下去她要是提前秃头了怎么办?柯氦想到杨悦,随意地说道:别人授意罢了,一些渣滓,我都收拾干净了,你放心。

说着,他沉默瞬间,又道:你会怪我吗?文蔷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怪你?柯氦垂着眸子,像是不太敢看文蔷,好半晌才道:因为这件事情归根究底,都是为我而起,要是……文蔷伸出食指点了点柯氦的薄唇,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笑道:按照你这个说法,要怪也该是怪我自己去凑热闹。

更何况啊柯教授,把我害成这样的是杜丽丽,就算是上了法庭,我们两个也是无罪的,所以别急着背锅了。

她还开起了玩笑。

柯氦看着她因为笑容而飞扬的眼尾。

肆意又有活力。

像是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好,都听你的。

柯氦伸出手,将他亲爱的姑娘抱进怀里。

因为文蔷醒了,柯氦突然幡然悔悟决定走法律程序。

秦影,杜丽丽还有杜丽丽的母亲,赔钱的赔钱,扣押的扣押。

看着法院判决书下来,柯氦只觉得全世界都清静了。

当然距离某只被剩下的苍蝇的死期,也不太远了。

这天,柯氦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那边的人道:如果你能完成这个实验,那么我们可以剥夺杨悦的副教授资格,并且再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柯氦勾唇冷笑起来,道:成交,詹先生,辛苦你了。

电话那边的詹子行打了个冷战,无奈道:没什么好辛苦的,帮着传个话而已。

我只希望你别把我归类到杨悦的阵营,就足够了。

自然,我不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

柯氦笑笑。

詹子行想,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是是非不分起来不是人吧?那我就提前在这里等着柯教授了。

詹子行留下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柯氦也收起手机。

上面的人办事速度很快。

杨悦找上门的速度也很快。

柯氦!柯氦你给我出来!杨悦的声音从病房外面传来。

正垂着眸子,在文蔷的指导下,格外认真地削着苹果的柯氦手一顿。

文蔷担心地将水果刀从对方的手里夺过来。

确保安全了才问:谁啊?柯氦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某些不长眼的东西罢了,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

说着,柯氦正要站起来出去。

杨悦却冲破了重围推门进来。

她指着柯氦的鼻子,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柯氦,你怎么,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杨悦恼火极了。

她奋斗了这么一辈子,好不容易得到副教授这个职称。

柯氦示意了一下门外,道:出去说。

杨悦却冷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挑衅道:我就是不……还没说完,柯氦也往前走了走。

杨悦顿时想到了上次被柯氦捏住脖子时的痛苦。

吓得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文蔷却道:不如让她进来说吧,在走廊里闹,吵到别人就不好了。

而且文蔷也很想知道这个杨悦究竟想说什么。

柯氦沉默瞬间,点点头。

杨悦看柯氦对文蔷言听计从的样子,实在是恨得牙痒痒。

之前她还在想柯氦和文蔷的这段感情里面,再怎么看都是柯氦占着主导、甚至是支配的地位。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进来。

柯氦回到文蔷的身边,薄凉的目光落到杨悦的身上。

杨悦刚才还在和柯氦唱反调不愿意离开房间。

现在又被柯氦闹了这么一出,正僵持着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

柯氦又道:该说的话还是早点说清楚吧,毕竟以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杨悦的火气又蹭蹭上来了。

她大步走了进来,质问柯氦,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他们剥夺我的职称,再也不给我进任何实验室的机会?柯氦看着她,我似乎没有回答你的义务,你只要知道我不仅能夺走你的职称,并且还能夺走你剩下的东西。

比如房子,还有钱就行了。

你……你好大的口气!杨悦怒极。

不仅仅是因为柯氦的话,更是因为杨悦自己都心知肚明,柯氦的话一点夸大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需要人脉和圈子,凭借他这颗脑子,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等着给他办事,想要他的这个人情。

更让杨悦不能接受的是她为学术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到头来还是被舍弃,轻得不如柯氦的一根毫毛。

柯氦看了眼杨悦,道:人这辈子无时无刻不在选择,选择对了就能继续生存,选择错了,自然也得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杨女士,这一场博弈,是你输了。

杨悦看着波澜不惊的柯氦,觉得无力极了。

最后她咬牙抛出自己唯一的筹码,道:你父母留给你的音频和视频,全部都在我这里,如果你不想让我将那些都销毁掉的话,就把我的职称还给我!柯氦面无表情道:恕难从命。

你不在乎你父母亲留给你的遗物了?这是世界上独一份的!杨悦徒劳地为自己争取着。

柯氦却根本不在乎。

最后,杨悦的身体彻底垮了下去。

她空洞洞的眼睛落到柯氦的身上,道:柯氦,我诅咒你,诅咒你和你的父母一样不得善终,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文蔷本来就对指使杜丽丽的人有所猜测,刚才听到柯氦和杨悦之间的对话,更是确定了对丽丽背后的人就是杨悦。

她本来无意插手柯氦的这件事。

可听到杨悦居然敢诅咒柯氦。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嘲讽杨悦道:杨女士想必也听过‘先撩者贱’这个词语吧?又要作死又输不起,真好奇杨悦女士的脸面积呢。

估计是脸大如盆吧。

成王败寇罢了,你们现在尽管嘲讽,我等着你们栽跟头的时候!杨悦黑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文蔷笑道:那您这辈子可就慢慢等吧。

柯氦笑着看文蔷,眼底沾染了宠溺和无奈。

文蔷佯装惊吓地捂住唇,道:糟了,又被柯教授看到我泼妇的一面了。

不是泼妇,你这是据理力争。

柯氦笑道。

文蔷也跟着嘿嘿笑起来,嘴甜还是柯教授。

明天出院了,之前说好了陪我去一个地方,还记得吗?柯氦问。

文蔷点点头,道:我也有地方要带你去。

谁先?柯教授十分民.主。

文蔷道:你先吧。

柯氦走上来轻轻抱了抱她,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文蔷被他逗笑了。

柯氦接过苹果继续削。

最后的成品虽然有些惨不忍睹,但是至少没有砍断手。

文蔷表示十分欣慰。

她一边咔咔咔吃着苹果,一边问柯氦:现在还好吧?碰到我之后。

柯氦道:你的血可比我的管用多了,这都一周了。

文蔷突然被夸奖,却忍不住脸热。

她想到最近越来越多的亲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你那是因为没有好好实验,下次测试一下你的血能维持多久。

柯氦的手撑着脸看她,测不测试无所谓,反正有平价替代品。

文蔷:!!!你还说!要是能维持久一点最好了,我不能总是让你受伤。

柯氦认真道。

文蔷心口暖洋洋的,他看着柯氦近在咫尺的帅脸,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伸出手上去捏住了。

不得不说,手感还挺不错。

文小姐这是干什么呢?柯氦也不恼,任由文蔷扯着他的脸颊。

文蔷开玩笑道:就是觉得你太帅了,遭人惦记,不如给你的脸划花,安全一点。

好啊,柯氦说着就亮出了水果刀往文蔷的手里递,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安全的话,动手吧。

文蔷被水果刀吓了一跳,赶快收起来后,带着抱怨地说:你干嘛突然这样,吓死我了!别怕我啊,我不会伤害你的。

柯氦还以为文蔷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他伸手抱着她蹭了蹭,言行间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文蔷无奈道:谁怕你了?我是怕刀。

虽然我的手一直很稳,但是要真的小心弄伤你了怎么办?柯氦眼底的不安瞬间散去,他朝着文蔷笑起来,道:这就更不用怕了,我相信你。

文蔷在心里叹了口气。

柯教授怎么变成这样了?奶萌奶萌的,有点承受不住呢。

翌日,柯氦为文蔷办好了出院手续。

陈阿婆叮嘱两人,晚上一定要去她家办庆祝会,庆祝文蔷恢复健康。

两人应下后,才来到柯氦的车上坐下。

文蔷问:你要带我去哪里?柯氦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文蔷皱了皱鼻子,心想这男人居然还给她卖关子。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着。

文蔷想到什么,对柯氦道:其实我之前很想你,却还是没有违背我对你的承诺噢。

主要是姜怀唆使我变成花的。

柯氦稍微分神看了文蔷一眼,问:什么意思?文蔷将姜怀的事情和柯氦说了。

柯氦沉默了许久。

在文蔷还准备感叹姜怀在某些时候其实还是挺关心柯氦的。

柯氦就道:他看见你了?我都没看见。

文蔷暗道糟糕。

柯教授又开始吃飞醋了。

她赶急赶忙地补救道:可你能听见变成花的我的声音,我们能交流啊,和姜怀就不行了。

是吗?可他能看见你,凭什么?柯氦凉飕飕地看了眼文蔷。

文蔷:……我哪知道凭什么?车子很快停下来。

文蔷看着眼前的纹身店,迟疑地问:这是要干什么?柯氦摸了摸自己后脖颈的发际线,道:陪我把纹身洗掉。

洗掉?怎么洗?文蔷赶快凑到柯氦的身边。

还顺便看了眼被割裂的纹身。

柯氦道:有激光去除的,也有手术切割和扩张器扩皮。

感觉会很疼诶……文蔷光是听着就觉得浑身发毛。

柯氦道:走吧。

文蔷迟疑道:等你头发长长了,那个纹身就不明显了吧,干嘛非要洗掉呢?柯氦回道:因为该长大了。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做出任何不计后果,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因为有了牵挂,所以会越发谨慎,越发珍惜自己的命。

所以Lemon,感谢这么多年的陪伴。

如今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你好喜欢打哑谜啊……文蔷没听懂柯氦的意思。

柯氦笑着将人揽过来,道:走了。

两人进了店,店主是一个40来岁的帅大叔。

看见两人进来,打招呼道:两位来纹身?柯氦道:洗纹身。

店主点点头,问:纹身在哪,让我看看。

柯氦转过身,背对着店主,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

店主感叹道:这手艺,高手啊。

就是毁了,实在可惜。

这是女朋友的英文名吧?说着,店主还笑眯眯地看着文蔷。

文蔷尴尬极了,不是我……店主沉默瞬间,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柯氦看到文蔷的样子,就知道她脑补了什么。

他对着文蔷道:等会儿我洗纹身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守着我,我给你讲讲这个纹身背后的故事。

文蔷赌气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洗个纹身还要人在旁边全程陪护啊?柯氦笑道:是啊,我怕疼嘛,有个人说说话会好点。

文蔷虽然不爽这个代表了‘初恋’的‘Lemon’纹身,却还是妥协了。

倒是柯氦神神秘秘地和店主说了什么。

文蔷好奇地看着店主将工作台拉起了帘子,柯氦变成了帘子上的一个影子。

她忍不住问:这是干什么?店主解释道:等会儿洗纹身的时候,场面可能会有点吓人,所以还是挡起来比较好。

我先去调配一下药水,你们休息二十分钟,就可以准备开始了。

文蔷想到柯氦描述的纹身怎么洗,也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不敢直视那个场面的。

于是她问柯氦,道:隔着帘子没事吧?还会怕吗?柯氦笑道:没关系,就隔着帘子吧,等会儿你千万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掀开帘子,一点点动静都有可能影响到纹身师的集中度。

文蔷使命感十足地点点头。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店主带着调配好的药水过来。

将东西全部安置在工作台上后,店主吩咐柯氦道:去趴好吧。

文蔷十分紧张地抓了抓柯氦的手,道:你别紧张,集中注意力和我说话,不要去注意纹身的事情。

那样子活像是家长在叮嘱马上要注射疫苗的熊孩子。

柯氦笑着点点头。

帘子被拉上了。

文蔷只听到那边传来细微的机器嗡鸣的声音。

她迟疑地开口,道:你不是要和我说这个纹身背后的故事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柯氦听闻,笑道:好,我现在就说。

一个跨越了十年光阴的故事,到了柯氦嘴里却成了寥寥几句。

文蔷知道了Lemon根本不是柯氦的初恋,而是他的良师益友。

因为Lemon的死,柯氦将这个名字刻在了自己的后脖颈,时刻提醒自己要记住Lemon教过自己的东西。

对于对方的缅怀,也伴随着和姜怀之间的冲突爆发而逐步落下帷幕。

最后归于平静。

文蔷久久不能回神。

好半晌了,她才忍不住道:那你那段时间,肯定很辛苦吧?柯氦想过文蔷在听说了这些之后会疑问什么,比如他是否真的对Lemon没有男女情谊,比如Lemon是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他。

可文蔷却只是在担心。

在担心,在心疼十年前,初踏M国的他。

柯氦的背脊上,店主已经在割线。

每割一下,都伴随着细细密密的疼。

柯氦还记得当初纹下Lemon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多么锥心刺骨的疼。

可此刻,柯氦却满心欢喜。

他语气轻松地说:不辛苦,都已经过去了。

最辛苦的时光磨练出了最坚韧的身躯,柯氦感谢自己一路洒下汗水,此刻才能护文蔷无虞。

两人的聊天来来回回持续了很久。

最后文蔷忍不住问:洗纹身要这么久吗?帘子那边的纹身师笑道:很快就好了,我保证,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作品?文蔷觉得……洗个纹身似乎不能被称之为作品吧?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懂这一行吧。

又是半个小时,帘子终于被拉开了。

店主笑道:好了,来看看吧。

文蔷顺着看过去。

眼前的一切让她猛地捂住了嘴。

女朋友,你觉得好不好看?光裸着上半身,背对着文蔷的男人侧过脸来,朝着她笑得灿烂。

文蔷终于知道为什么洗一个纹身会花这么久,也知道了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帘子。

因为此刻柯氦的脊椎沟偏上的地方,落了一朵血色的蔷薇花。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甜甜的恋爱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