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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2025-03-26 17:17:10

纳兰珏被人放在心上之后, 兰沁禾就不栓着她了, 饭桌上把她推到了年轻的公子小姐那堆, 自己坐在九王爷旁边。

虽然看似大家其乐融融不分彼此, 但是在座位上可见端倪。

兰沁禾那桌的中央的是九王爷,他左边是简世子,简世子是三公主的长子,兰沁禾的郡主头衔虽然和他是同一级别, 可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脉。

右边是兰沁禾, 她的右边是南立候。

南立候去年继承了她父亲的爵, 在这一屋子里是仅此于兰沁禾的地位。

席间他们四个是挨着说话的, 旁的人虽然偶尔也同他们说笑, 可并不长久,各个小团体之间都有天然的屏障,无法横跨。

纳兰珏坐在右下角的桌上, 兰沁禾时不时瞥她一眼,见她安好也就放心了。

真有这等事?哈哈哈你还不知道,没见着这个月秋家的小子女儿们都没出门吗,是真的被秋老太太教训了。

九王爷刚把上个月秋家宴的事情说了, 简世子听了忍俊不禁, 南立候直接取了小酒杯倒上酒给兰沁禾, 沉着嗓子抬高了下巴,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来,冷冷地问,姑娘姓名?兰沁禾无奈, 九王爷直接越过她,伸长了手把那酒杯接过来,娘里娘气地比了兰花指,啊,记我的名字吧。

告诉你家主子,就说禾姑娘拿了酒~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一唱一和笑得前仰后俯,九王爷笑得最厉害,他乐得直拍兰沁禾大腿,接着顺手搂住她的腰,禾姑娘,一两银子一晚未免太便宜了。

爷买你一个月,给你一百两成不成啊?有这等的好事?兰沁禾故作欣喜,说好了,往后六十年我都住在你这儿,赶紧给钱。

有这么好的宅子住,整日都吃吃喝喝的,那我也要留下来。

南立候跟着道,我比禾姐姐贱些,五十两一个月,你要付现银。

你俩干脆一辈子住里面,还能结伴说话。

简世子撑在桌上,笑着对她俩道,可巧了九叔没有王妃。

呦,这可不行,我夫君还在家里等我呢。

南立候灵光一闪,扶着兰沁禾的肩膀忽然道,不过这主意不错,禾姐姐你干脆和九爷一块儿得了,以后我们也不用郡主府和王爷府两头跑,乐得方便。

合着我同他在一起,就为了方便你们少跑点路?兰沁禾哼笑一声,你干脆请九爷建个屋子,把大伙儿全安置进去,以后哪都不用跑了。

我倒是愿意,这样以后就能天天和你们一处,就怕你们不乐意。

九王爷还搂着兰沁禾的腰,一时忘了松手。

他对着兰沁禾道,不过她说的在理,你天天这个瞧不上、那个不喜欢,但同我一块儿长那么大了,不说喜欢,总归不讨厌我吧?你都这个年纪了,别一天到晚惹万阁老和兰将军担心,不如先嫁过来,咱们还像平日那样处,日后要是看上了谁,咱俩再和离,或是把他接进来也行,但凡是你瞧得上的人,一定不会差,咱们还能多个郎君一道同玩。

九王爷自己也是被催得没办法了,他是很乐意兰沁禾嫁进来的。

他自觉这个法子一举两得,他和兰沁禾以后就都不用遭罪了,还能天天一块儿玩,多好。

兰沁禾拂开他的手,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我母亲一早认定了,我绝不能出嫁,只能娶人。

况且你们不知道,我早有看上了的美人儿,现在要为他守身如玉呢。

谁?南立候满眼放光,一下子激动起来,拍着手大喊,各位听听,咱们西宁娘娘铁树开花啦!小妮子嚷什么。

兰沁禾笑着去拧她的脸,我开花有什么用,人家可不稀罕。

哦?哪位英雄竟是不给咱们西宁娘娘面子。

简世子也来了兴趣,若真有这般的豪杰,我是一定要认识认识的。

别介。

兰沁禾叹了口气,我且郁闷着呢,别拿我打趣。

你这么一说,就叫人更想知道了。

九王爷直接侧过身子看她,到底是谁,这天下还有人敢拒绝你?我看就算是后宫里的贵妃娘娘们,只要你说,太后都会赏了你。

众所周知,所有王公贵族中,除了九王爷,就属西宁郡主最讨太后的喜欢。

兰沁禾摇头,眼里带了抹温存的柔光,就算是杨贵妃在世,也比不了他的风情。

他不是谁能一句话就摆布的,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

这样的神情还从未在西宁郡主面上出现,几人看了咋舌,到底是哪路神仙能把见惯佳人才子的西宁郡主勾走了魂魄,相比一定是貌比潘安、才比杜白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九王爷问。

兰沁禾眸光微闪,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执着玉箸,开口道,是今年的事,你前不久也见过的,那人嗓音极好听,我都想一辈子把他留在府里。

她似是无意识地动着手上的玉箸,九王爷见了一拍掌,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啊我知道是谁了!是谁?兰沁禾唇边笑意愈深,不动声色地瞥向了九王爷。

她说到这个份上,九爷就该说出那人名字了。

南立候的嘴是关不住的,等今日宴一散,全京城便也知道了。

是今年新去你府上的那个、那个……九王爷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来,就是那个扮花旦的!简世子稍想了想,你是说秦玉?他点点头,确实长得好看,最难得是一身青竹澈水似的气质,倒不像是个戏子,更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公子。

兰沁禾笑而不语。

哎呀,难怪年初我问禾姐姐讨他,禾姐姐都不愿意。

南立候调笑着,原来是暗藏了私心?哪里是我不愿意,是他自己跑来跟我说不想去你那儿。

南立候府里百花缭乱的,人家不敢踏进去,你倒还好意思说我。

她却并未直接否认南立候的话。

南立候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性子。

她娶了正经的夫君之后还招了不少侍妾,男男女女的都有,每日院子里热闹极了。

好呀,这会儿臊了就开始找理由,我明儿就满大街地贴告示,告诉全北京的人,咱们的西宁郡主府要有喜了。

兰沁禾端起桌上的汤来,轻轻抿了一口。

她正想有人把话传出去。

几人有些惊讶,虽然一个戏子不可能嫁给兰沁禾做正夫,但好歹终于后院住了人,这是郡主府开天辟地头一遭,实在让人惊奇。

就着这个话题,四人又笑闹了一阵,等吃完了饭,听了两处戏后,有的告辞回去了,有的留下,进屋里开始玩牌。

纳兰珏不会玩,她先是坐在兰沁禾身后,看着兰沁禾桌边的钱,问她,娘娘,你很会玩这个吗?玩的是天九。

你家娘娘明面上看着风光霁月的,其实这些个下三流的东西玩得比谁都好。

九王爷一边摸牌一边损自己的青梅竹马,她就是个衣冠禽兽纨绔子弟。

你等着瞧,看她一会儿这个匣子满起来,就缠着让她给你买脂粉首饰去。

九爷这话听得让人惶恐。

我是衣冠禽兽不要紧,可人以群分,爷可别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

兰沁禾笑意不减,摸完了牌,拿了几吊钱给纳兰珏,你也去玩一会儿,不然光看着我们打怪无聊的。

兰沁禾这话一出,隔壁的桌子上就站起两个小姑娘跑来拉纳兰珏,是呀纳兰妹妹,我们这儿刚好缺人,你过来同我们一起。

她们过来之后,纳兰珏分明看见他们原本四个人的桌子上,下去了一个,并不像她们说的刚好缺人。

虽然看似乐和,但其实谁都留着心眼。

我不会玩。

纳兰珏说。

没事儿,你过来,我们教你,玩两把就会了。

就是,快过来呀。

纳兰珏被拉着走了,她被两个小姐一个少年围着,叽叽喳喳地在讲规则。

这一边兰沁禾已经打完了两把,可她匣子的钱并未如九王爷所说,反而少了不少。

咦,今日我是走了什么运气。

相反,九王爷那里的钱是越堆越满,连他自己也惊喜不已。

开门红,好兆头。

简世子嘴里说着好话,他微微抬眸,对上了兰沁禾的脸,浅浅地勾了勾唇。

兰沁禾仿若不觉,只当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难得我今天牌运这么好,我可不能放过你们。

九王爷来了兴致,熙儿拿酒来!接着转头对着另外三人道,光赌钱有什么意思,横竖桌上就两三百两,两件衣服的钱罢了。

我们玩个有意思的,谁输了就喝一杯酒,最后输得最厉害的那个人,再多罚一整盅。

南立候撅着嘴巴,又是喝酒,你怎么不干脆罚我们喝醋算了。

诶,你要是愿意,也行啊。

谁说我愿意了。

那还是喝酒。

南立候哼了一声,天天吃酒吃酒,你可真是……干脆在这屋挂个匾、写上忠义堂得了。

挂忠义堂?简世子打趣道,那我要当玉麒麟。

呸,什么玉麒麟,我还金凤凰呢。

兰沁禾理着手里的牌,偶尔搭句话,既然今儿是九王爷做东,那我们就都听东家的,按照他的规矩走。

这就对了,九王爷嘻嘻一笑,怨不得是我的王妃,还没过门就知道帮夫君说话了。

兰沁禾笑着骂了他一声。

屋子里象牙牌的碰响悦耳清脆,噼里啪啦地好不热闹。

玩了一个多时辰,旁边的酒壶已经空了满满一地。

简世子无奈地看着已经醉倒了九王爷和南立候,对着兰沁禾道,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的是。

兰沁禾也玩累了,吐出口浊气,松了松手腕,接着唤来王府的丫鬟,把九王爷扶起来回房歇息,那边南立候的家仆也抱着她上了回去的马车。

简世子临走前,对着兰沁禾弯了弯眸子,意味深长道,好姐姐,你可不能藏拙,有什么好的法子别瞒着我呀。

这算什么好法子,你安心读你的书去,别一天到晚跟着九爷钻研这些。

兰沁禾揽着纳兰珏的肩膀上了马车,我先走了,下次还席再叫你们出来。

禾姐姐走好。

简世子摇了摇手,等她的马车走远了,自己也骑马离开了。

西宁郡主的马车内,纳兰珏好奇地抬头问兰沁禾,娘娘,刚才他叫你不要藏什么?一点小玩意儿罢了,没什么。

兰沁禾今日不但没有赢钱,反倒输出去了三十两,南立候那边给了十两,九王爷那边又给了二十两,之前九王爷为了堵她的嘴给的二十吊钱,正好又回到了主人手里。

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譬如简世子,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兰沁禾是刻意的。

兰沁禾确实是故意的。

九王爷毫无城府,但玩牌玩久了,在堵桌上向来不动声色,可他控制的了表情,控制不了下意识的小动作。

在桌子底下,每当他的脚朝前踢时,兰沁禾就明白九爷这把牌不行了;当他腿脚左右轻晃,那就是手气不错。

这并非九王爷一人的习惯,常人大多会有。

兰沁禾靠着这个大致就能控制自己的走向。

说是打小的情谊,可这些王公贵族都是要哄着的,尤其是九王爷,尊贵到顶尖的人,兰沁禾得把他哄得开开心心的才行。

她只是个外封的小郡主,哪里敢和皇上的亲叔叔比。

对了,今儿后面都没见你到我跟前来,是赢了钱了?兰沁禾记得她就给了纳兰珏两吊钱,小丫头一次都没过来问自己讨。

嗯。

纳兰珏从怀里拿出个大元宝来给兰沁禾看,他们说零零碎碎的太不方便了,给我换了这个。

她还没搞懂这个世界的钱是什么样的,于是问兰沁禾,这个是多少?兰沁禾一看,忍不住笑着摸纳兰珏的脑袋,好丫头,给了你两吊钱你换来了五十两?你还真是不客气,人家回去都得气死了。

怕是把那桌的钱全都掏空了。

纳兰珏本来是想给娘娘的,听她这么一说,便道,那我还回去?留着吧。

哪能给人家还回去,也算是留个纪念了。

对了娘娘,纳兰珏又想起今天他们说的话,您要和那个唱戏的结婚吗?兰沁禾摸了摸她的头,还不定的事儿,我愿意,人家可未必呀。

来九王爷玩了这一天,她所要的结果就是这一句能传到慕良耳朵里。

关于秦玉,兰沁禾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慕良若是真喜欢自己,那自然明白她的话中的美人儿指的是谁;若是不喜欢,她回去立刻娶了秦玉,只希望能让九千岁息怒。

娶秦玉,就是在向慕良表明态度,兰沁禾不会纠缠于他。

到时候再负荆请罪,不管是出钱还是磕头还是让慕良把她打一顿都行,只求他忘了那件玩笑。

兰沁禾不敢想象,如果慕良对自己无意,那她那日的昏头,会给兰家带来怎样的麻烦。

……回到屋里天已经彻底黑了,兰沁禾让人带纳兰珏去睡,自己拿了壶酒,坐到了外面。

一整天都在玩闹,那么多人闷在一间屋子里,她现在想出来换口气。

今日喝了整整七.八壶,这会儿兰沁禾脸上一点醉色都没有。

她酒量确实好,可并不是一开始就好的。

经历了不知多少场这样的聚会,她也曾三杯就倒、半壶就吐得天翻地覆,可到了现在,已经再难醉倒了。

过完了今天就是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了。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冷酒,抬头看见天上的明月,没有被乌云遮住一丝,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气。

夜晚清冷,但冷得干净、透彻。

兰沁禾提着酒,坐在了走廊的栏杆上,曲起一条腿踩在上边,抬着头在月中找桂影,耳边是秋虫的鸣声。

深秋的这个夜晚,褪去了喧嚣,宁静非常。

忽地,有丫鬟抱着两个卷轴过来,对着兰沁禾欠了欠身,娘娘,今儿打扫的时候奴婢看见这两幅画有点潮了,您看是扔了还是重新安置?兰沁禾回头,什么画?丫鬟依言上前,将盒子打开,露出两个发黄的画卷来。

兰沁禾将酒杯放到一边,拿起一副来缓缓展开。

人像画,伊尹像。

她眼睫一颤,半瞌了眸子,将画卷好放回了盒子里。

扔了怪可惜的。

找个干燥的地方,把它们封好吧。

是。

女子失了力气,朝后靠在了背后的栏杆上。

她捏着小巧的酒杯,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脸上没有平日惯有的微笑,眉宇间隐约萦绕着些许的寂寥。

半晌,她轻轻一叹,无人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1.伊尹,商朝的社稷之臣2.忠义堂:水浒传里梁山的议事堂;玉麒麟:一百单八将中的卢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