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那只美玉似的手就要触上自己的鞋, 兰沁禾将脚收回了一些, 避开了慕良的触碰。
慕良浑身一僵, 在兰沁禾避开他的时候, 瞬间白了脸。
千岁爷,我请您来不是为了羞辱您的。
兰沁禾弯腰俯身,凑到慕良额前,起来。
女子的声音柔和而不容拒绝, 慕良抬头, 愣愣地望着兰沁禾, 他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这些日子他学了不少规矩, 敬事房的太监和嬷嬷告诉他, 这样跪下的姿态最能让主子们满意,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但是他的主子好像不喜欢。
慕良不起来,兰沁禾就拉他起来。
她故意使坏, 手腕一用力就带着慕良扑进了自己怀里,宫里长大的大太监哪里学过武,被兰沁禾有意控制,根本无法稳住身形。
你看, 这样就很好。
兰沁禾圈住了慕良的腰, 下巴搁在他肩上, 低低地笑,我这回教你,下次见了我都要你自己来做,这可不比跪着说话强?慕良一动都不敢动, 他感受贴着的身体柔软有力,不似男人的刚硬,又比寻常小姐多了几分韧性,待一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对着娘娘的凤体胡思乱想,他一下子乱了气息。
臣、臣记住了。
他咬着牙把目光瞥到另一边,一点点也不敢放肆,努力弓着腰让自己和兰沁禾保持距离。
兰沁禾发现了,伸手抚上他的后背,用力一按,逼得两人愈加严丝合缝。
您这样可怎么做舒铃呢。
她偏头挨上了慕良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洒在上面,很快就见红了。
慕良无言,他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到底念着是第一次,兰沁禾放过了他,私语呢喃,罢了,还是我去学学对食的活儿,看看怎么伺候老祖宗罢。
她说得暧昧,可一说完就松开了钳制放慕良出来。
慕良连连后退了两步,踉跄地撞上了后面的凳子,他六魄都散了三魄,抿着嘴结巴道,不可!娘娘怎么能去学那种东西。
是臣无能,臣回去一定好好钻研,再不会让娘娘失望。
兰沁禾微讶,倒是没想到慕良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起身,期翼地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今天她约慕良出来,不过就是想把之前的关系确定清楚,让这人明白自己的心意。
现在目的达成,也该回去了,凡事还需循序渐进,她可没有白日宣淫的想法,点到为止就行。
日头已经落了,黑夜长,慕公公您也该回去了。
兰沁禾知道慕良出来必定有不少人在盯着,他离开千岁府和司礼监太久不好,再者皇上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要传唤他,我也不清楚您什么时候有空,往后您要是想见我了,就送信过来,若是见您,那我每日都是有空闲的。
她抚平了慕良的衣领,方才拉扯之间乱了几分,兰沁禾本没有别的心思,可手指搭在那层层叠叠的衣襟上时,忍不住又去逗他。
下次您别自个儿脱,给我留着点。
短短大半个时辰,慕良被兰沁禾哄得面红耳赤,早已是七荤八素头晕脑胀了。
他听见兰沁禾这么说,惴惴地点点头,臣记住了。
两人分开,一前一后地出了绮水楼。
今日把这件事彻底说通,以后再要见面就水到渠成了。
暂不说兰沁禾终于抱得美人归有多么高兴,另一边慕良回去,立即换了衣服进宫伺候。
二十五岁的小皇帝招他过去,给他看了样东西,刚才殷侍郎献上来的,朕送去给了酥姐姐一丸,你也拿一丸吧。
递过来的盒子里是五颗金色的丹药,西朝历代皇帝奉行道教,求长生不死之身,皇上这几年的仙丹都是殷家在练。
能呈出这色来,果真是一品仙丹了。
慕良弓着身拿了一颗,奴才谢万岁爷天恩。
唉,你现在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了,就比朕少一岁,不必日日称自己是奴才。
小皇帝见他拿了,心里欢喜,对他道,虽说谦逊是好的,可你兼着司礼监掌印,要是处处都那么温和谦卑,倒叫人觉得你好欺负、要骑到你头上去了。
万岁爷在上头,谁敢欺负奴才。
慕良腼腆地笑了笑,奴才这个九千岁是怎么来的,奴才心里清楚,知道谁面前该拿捏作态、谁面前该心怀感激,要是连本都忘了,万岁爷也不会如此提拔奴才了。
皇帝在炕上盘起了脚,好了好了,从小到大就是你的规矩多,你要是觉得这么着舒坦那就这么着吧。
诶对了,朕找你来还有两件事,一个就是这个仙丹,殷侍郎的父亲当年也是老实本分的,可惜卷进了那宗事,不得已落了冤屈。
殷家委屈了那么多年,他们非但没有对皇家心生怨怼,还那么勤勤恳恳向着朝廷,委实不容易。
朕想着给殷侍郎再提一提位子。
你说呢?慕良捏着仙丹的手指转了转,心里叹息一声,陈宝国怕是完了。
万岁爷说得有理,可现在在殷侍郎头上的不过就是六部尚书和各省的封疆,这些都是老臣了,一时也没得空缺呀。
小皇帝道,朕打算先让她进内阁班子,她身上不是早有内阁学士的封么,反正王阁老遇到事情也都和她商量,她早就半只脚踏入内阁了,现在彻底下旨,还能给她一个赏赐。
其余的实物……那就等六部或是十三省有空缺了再考虑她。
慕良欠身,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到,奴才一会儿就去拟旨,殷家还从没有人进过内阁,殷大人如此一来,也能告慰先父了。
正是这个理!皇帝笑了笑,还有一件事,这次的秋猎准备的如何?万事俱备,不过还有一事要请万岁爷的旨。
什么事,你说。
慕良道,按照以往的规制,兰大人的车舆是跟着兰家,着从三品孔雀车。
可前不久她才刚大病一场,只恐受不得孔雀车的劳苦。
奴才想,是不是该由太医院的太医跟在旁边,或是赏她坐鸾轿、随御驾,那一个多时辰也能舒坦些。
皇帝一喜,拉着慕良的手小声道,这话朕不好说,你居然替朕说了出来,不愧是打小的默契,也不枉朕疼你。
他说着又神情一变,沮丧道,只恐皇后和皇奶奶还有那一干御史又不高兴。
这是哪里的话,慕良一皱眉,君臣共驾是难得的美谈,他们凭什么就又要不高兴了?接着他又劝慰道,万岁爷实在是太过仁厚了,凡事都想着他们高不高兴,又有谁想着万岁爷的心呢?奴才看在眼里,都想为万岁爷抱不平,您多少也该为自个儿想想啊。
唉,罢了罢了,他们毕竟是外人,又不像咱俩一块长大的,一个个要不是只顾搜刮国帑,要不就天天想法子来骂朕,好留个名臣清名,朕也懒得去计较。
皇帝摆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那日让酥姐姐和朕一块儿,嗯……要不然还是让年老体弱的三品以上官员都和朕一块儿吧,免得起流言蜚语。
三品以上年老体弱的官员,也就再多一个王瑞了,可他估计是不会去秋猎的。
慕良点头,是,奴才这就安排。
他退了出去,离开乾清宫之后,一改弯腰低头的姿态,挺直了脊背双手负后,脸上的驯良也消失不见,变得淡漠且阴鸷。
慕良拿出袖中的那枚金丹,皱着眉凝视了一会儿,接着大步走向司礼监,准备叫平喜去办事。
刚刚进司礼监,就见原本他的位置上坐了一人。
那人形弱无骨,美眸潋滟,穿的是司礼监的绯红蟒袍,却比寻常女子更加妖娆。
呦,慕公公回来了。
他见到慕良来了也不让位,伸出一只手来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慕良,急匆匆的,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此人正是接替了慕良提督之位的楼公公——楼月吟。
也是慕良猜疑的刺杀他的背后主使。
慕良负手站在桌前看他,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他见楼月吟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便开口,劳烦楼公公让一让。
我今日处理了镇抚司两个吃里扒外的畜生,乏得很,站不起来,您再让我坐一会儿,要不,您去我那儿坐也成。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带着笑意、深藏挑衅。
镇抚司、东厂归司礼监提督直接管辖,自楼月吟当上提督时,按理这两个厂就彻底归他管了。
可慕良管了两厂多年,在里面养了不知多少的心腹,哪里能说变主就变主,楼月吟此时所说的吃里扒外的畜生,指的就是慕良在里面的心腹。
慕良当然不可能去坐楼月吟的位子,他看了楼月吟半晌,倏地嗤笑一声,好,那您坐着,我回千岁府坐。
说完一甩袖子离去。
比起司礼监掌印这个位子,九千岁才是百年难遇的荣耀,只要他是一天九千岁,哪怕离开司礼监,老祖宗这个名号也不会换主。
楼月吟眯了眯眼,轻轻勾唇。
真是条尖牙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