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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5-03-26 17:17:08

兰沁禾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妹妹,在她的印象里,三妹妹经常哭闹,但是像这样哭到背气的时候,似乎少之又少。

方才心里的那一星半点的委屈、气恼,全在妹妹的眼泪下冲洗干净了。

她总是记得大哥走前说的话:禾妹,父亲和我不在家,除了母亲,你就是三妹唯一的亲人了。

别哭了……兰沁禾抬了抬手,帮妹妹擦掉眼泪,姐姐没有怪你,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母亲罚我是应该的。

兰沁酥不语,只是跪在那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兰沁禾想了想,打算讲点别的什么让妹妹转移注意力,她遂问道,平日里鲜少见你读书,今天怎么会想到去书房?这么一说确实奇怪,莫说此时放假,就算是考试前夕兰沁酥也未必肯读书,怎么会突发奇想去书房拿书?我……兰沁酥咬着唇,吐字似有些艰涩。

明年就是入学第三年了……她微微抬眸,眼睫上沾着的泪水跟着落下来,支支吾吾地吐出了两个字,上舍……兰沁禾一愣,明年是入学第三年,又该是考核分班的时间了。

学院分外舍、内舍和上舍,兰沁禾在内舍待了两年多,放假前殷姐姐刚和自己说过这件事,说是要自己好好复习,来年同自己在上舍见面。

虽然殷姐姐这么说,但是兰沁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考进上舍。

但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总归是要考的。

依妹妹兰沁酥现在的成绩看,保持住内舍的位置就已经十分吃力,再想进入上舍,恐怕有些勉强。

兰熠说,他明年要考进内舍,要和姐姐在一起。

兰沁酥握着兰沁禾的那根食指不撒手,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我不喜欢他,我不要和他一起读书,我想和姐姐一起去上舍。

这番说辞让兰沁禾意外非常,一直以来,她还以为三妹妹十分厌恶自己,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她嘴里听到想和姐姐一起这样的话来。

你想和我一起?她重复了一遍,以保证自己没听错。

兰沁酥抿着唇不语,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妹妹……兰沁禾将自己撑起来了一些,神情复杂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因为……兰沁酥放低了声音,因为你总是不正眼看我,我才不想理你。

怎么会,我什么时候不正眼看你了?说到这兰沁酥抬眸看了兰沁禾一眼,那眼里满是埋怨,你对那两个庶子和对我都是一样的,你同兰露,都比同我亲热。

自己这位姐姐,好像没有一点点嫡庶的概念。

明明自己才是她唯一的妹妹,明明兰露兰熠只是庶子而已。

庶出的孩子,和奴婢奴才有什么区别?兰沁禾用对待奴才的方式对待自己,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嫡亲的妹妹。

可是,他们也是兰家的孩子呀。

兰沁禾懵了,她从来不知道三妹妹会这么想。

虽然是庶出,但都是父亲的血肉,都是母亲的孩子,本也就是她的弟弟妹妹。

兰沁酥一口气堵在胸口,之前的愧疚一下子烟消云散,她被兰沁禾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气得不轻,猛地站起来。

那你就找他们当你的弟弟妹妹吧!她气恼地吼了出来,我可是嫡女,我才不要和两个奴婢一样!说完,她不顾还在地上趴着的兰沁禾,转身就往外面走。

妹妹!兰沁禾急忙叫她,兰沁酥却愈加不快,头也不回地喊,什么妹妹,找你的兰露妹妹去!眼看着对方就要走出祠堂大门,兰沁禾急中生智,忽地喊出了她自己也没想到的称谓——酥酥!原本气冲冲的女孩脚步一顿,惊诧地扭头,望向了地上的兰沁禾。

黑暗之中,距离太远,兰沁禾看不清她的表情,却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妹妹对于这种叫法,是不讨厌的。

于是她又叫了一边,放柔了声音。

酥酥。

喊、喊得那么肉麻,兰沁酥跺了跺脚,我才不喜欢你这么叫我呢。

她说着,语气却平缓了下来,转身回到了兰沁禾身边。

……在祠堂被关了三天,第三天晚上,也是除夕前夕,兰沁禾被拎了出来,跪到了万清的书桌前。

此时朝中开始放假,大家准备过年,就是简朴的兰府也开始张罗起来。

家仆们准备了对联窗花还有几个灯笼,正在外面系贴,几个小主子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话。

下了两天的雪,此时阳光出头,照的雪色明亮轻快,枝头的鸟雀声也响了起来,颇为一副欣欣向荣的生机景象。

和外面的热闹截然相反,书房内只余几丝翻页的轻声。

万清让人把兰沁禾叫过来之后,一直端坐在桌后,一手翻书一手摘抄,为来年的公务做着准备。

一刻钟过去了,都似乎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跪在前面。

小沁禾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膝盖,她跪了一刻钟,也保持了一个姿势了一刻钟,此时小腿酸麻难忍,已是到了疼痛的程度。

又是半刻钟过去,门外有丫鬟进来,手里捧着两张红纸,对着万清道,夫人,该写春联了。

万清搁了笔,等那丫鬟将红纸放到面前后,微微颔首,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将门带上。

是。

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兰沁禾呼吸一禀,知道母亲终于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万清起身,果然对着兰沁禾开口,你过来。

是。

兰沁禾撑着自己起来,刚朝前迈出一步,便觉得双腿如针扎般的刺痛。

跪得太久,腿脚都麻了。

她刚一停顿,就见万清朝自己瞥了一眼,小沁禾急忙低头,咬牙忍着难受,快步走到母亲身边。

万清面前的桌上搁着两列红纸,她提袖重新拿起了笔。

兰沁禾见此,自觉地站到一旁,替母亲磨墨。

万清此时已经三十有五,翰林院清苦的生活、兰家糟糕的境遇,让她眼角攀了两分皱纹。

可这个女人身上一股文人的清傲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只要万清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笔青松,敛而不俗。

她在兰沁禾磨好的墨上舔笔,接着抬手,将笔尖落在了纸上。

皓腕轻转,一气呵成。

兰沁禾偷偷瞄了眼,之间那两行对联,一边是但见丹诚赤如血,一边是谁知伪言巧似簧。

啪嗒——女孩手指一抖,捏着的磨条掉在了砚台旁,溅出了两星墨点。

先生教过这句么?万清瞥了她一眼。

未曾。

你可知这是谁的句子?万清又问。

兰沁禾面色惨白,双唇颤着,片刻后才答道,是白居易的《天可度》。

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人心叵测,需防范笑里藏刀之人。

讲到这里兰沁禾终于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抬头满面凄惶地看着万清,哭泣道,母亲,女儿没有……不是、不是这样……无论如何,把一个袒护妹妹的七岁女孩定义成笑里藏刀的小人,也委实太重了些。

兰沁禾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会被这般看待,这两句诗落在纸上,比那天扒了衣服在所有人面前挨打,更让她难堪痛苦。

万清却不为所动,她搁了笔,望着面前的对联,淡淡开口,原本我是想将这诗送给沁酥的,不过想来她也没读过那篇天可度,你读过,就送于你了。

不要,兰沁禾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泪水,她扯住万清的裤脚,哭得口齿不清,女儿不要这个,不要这个。

她不是笑里藏刀的坏人,更不是伪言似簧的小人,为什么母亲要把她说得这般不堪,难道就只是因为她保护了妹妹吗?那可是她的亲生妹妹啊!噤声!万清蹙眉,退开了一步。

小沁禾被这句威严的声音吓得一颤,随后贝齿咬着下唇,努力止住哭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万清打量了她片刻,忽地叹了口气,叹气声疲惫之至。

她双手负后,仰头闭目,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我……兰沁禾刚刚张口,就吐出个哭嗝,她抽噎着答道,女儿错在不该撒谎、欺瞒您。

这话真是你心中所想?万清摇了摇头,不过是敷衍交差的空话罢了。

是我疏于管教了你们,不过七岁,姐姐便知道欺上瞒下,敷衍谄媚;妹妹更是嚣张跋扈,毫无担当。

她失了力气,瘫坐在了椅子上,我有何面目再见你们父亲,有何面目再立于庙堂,我……不过是个连一双女儿都管不好的废物而已。

兰沁禾愣怔地看着万清,此时细看之下她才发现,母亲的鬓角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

累啊。

不是的母亲,这与母亲无关。

回过神来,她急忙叩首与地,痛哭流涕着请罪,母亲为了朝廷、为了兰家操劳,我身为长女却不能为您分忧,不能为弟弟妹妹们作出表率,这些都是女儿的错,您不要自责了,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孝。

万清睁开眼睛,挥了挥手,叹息道,坐吧,别跪着了。

兰沁禾抬眸,小心翼翼地观察母亲的神色,接着手撑着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刚刚起身,方才还没舒活的腿脚又是一麻,刺痛得无法动作。

等小沁禾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时,已是面色青白,牙关紧咬了。

痛么?万清扭头,看着她问。

兰沁禾怯怯地点头,无措地将手放在膝盖上,忍耐着刺痛地感觉过去。

痛就对了。

万清起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抬起了女儿的一条腿放在自己大腿上,给她按摩。

母亲!兰沁禾低呼一声,想要阻止,却被万清伸手拂开。

遭殃的是腿,可痛得却是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哪里能摘得出去。

万清揉着女儿细嫩的膝盖,低着头搓揉。

她一边动作一边用平淡地口吻说道,你之前考试的策论我看了,你说你日后想为万民造福,成就一番事业,在史书上留名,先生向我夸你大志。

兰沁禾没想到自己的考卷会被母亲看见,这让她不免有些羞涩。

先生谬赞了。

是,我也这么同先生说,真是谬赞了。

万清放下已经舒活好的腿,又抬起了兰沁禾的另条腿,加以时日,等你真的进入官场,为万民造福暂且不论,史书留名倒是简单。

不过留的是芳名还是臭名,就不一定了。

她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兰沁禾抿唇,小声唤道,母亲……怎么?不愿意承认?万清抬头,对上了女儿沾满泪珠的眼睛。

包庇亲妹、欺瞒母亲;这和包庇底下污吏、欺瞒圣上的恶官有何不同?我……今日毁的,不过是我兰家的一方镇纸,推而论之,日后毁的就是百姓的田地、毁的就是数千万的国帑。

万清放下了兰沁禾的腿,抬头同她对视。

国体如身体,底下的烂了,全国万千子民跟着一起痛,上到君父下到黎民,没有一个人能摘得出去。

一人的腿脚好治,万千人的腿脚如何治好?女子起身,这两句诗你拿回去,贴在屋里,每天起床入睡前看一遍。

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

万清叹了口气,日后不要在做这种自以为是的善事。

别人骗人,你倒好,自己都把自己骗了进去,还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妹妹。

我送你去读书,也不是为了让你伪言似簧欺上瞒下的。

万清伸手放在了女孩的头上,长长记性,别再这般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枯了,求求你们别再女主爸爸娶妾是渣男!对爱情不忠!打孩子是家暴!女主妈妈有病!了。

我这是古言!古言!古言!娶妾是法律认可的事情!打孩子是每个书院每个老师每个家长都必做的事情!这两件事在古代不管是道德层面还是法律层面都是允许的!开枝散叶和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是他们的惯有思维!古言不是只有穿个汉服没有电器就叫古言的谢谢!看不下去麻烦去现言或者轻松的古言那里,别站在千年文明的高度上指指点点了,好吗仙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