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弄不懂为什么安文姝所说的‘回去了’指的是回酒店而不是回家, 但是把安文姝送到酒店后,安文昊突兀的说想要跟自己聊聊, 金在钟还是能猜到对方想要聊什么的。
作为有九个姐姐这个神奇家庭里的弟弟,对于女性家庭成员身边出现男性, 不论那个男性是什么类型的人, 好与不好,他也会想同对方聊聊的。
没什么恶意, 但也没什么好意就是了。
因为了解, 也是因为避免误会,金在钟在安文昊提出去找个地方喝一杯的时候, 直接在酒店电梯口, 送安文姝上楼的地方,就迅速解释为什么他跟安文姝消失了那么长时间。
安文姝找他是想要找他拍一部电影来着,工作邀约,纯工作。
当然, 某些大实话比如这个项目发起很突然什么的, 就不说了,说了不是很奇怪吗,本来就够奇怪的了。
可金在钟不明白, 这种解释在安文昊听起来也很奇怪电影?自觉无懈可击的金在钟淡定点头对,电影角色,聊剧本聊的太入神了,所以时间才那么长。
理由完美吧~更奇怪了!安文昊环视一圈,边顺着金在钟那个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借口面色如常的问他, 什么剧本能聊的那么入神,边带着他往左走。
金在钟的神色也很自然,边说那个怎么听怎么完美的理由里的剧本故事内容,边跟着安文昊的脚步前进。
故事被缩减到很短,人听故事是一回事,再把故事复述给另一个人听就不是第一个故事了。
金在钟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恋爱线,所谓的他所饰演的男主跟个打酱油的一样,不知道是因为他本身觉得安文姝的那个故事就不需要男主,还是他不想让多余的‘男主’存在,导致安文昊误会更多。
总之,金在钟的故事就是砍掉了所有温情恋爱款,纯粹的大魔王诞生记。
故事断,三五分钟就说完了,路线也不长,三五分钟足够走到了。
安文昊带着金在钟从电梯后一路走到大堂休息区,在故事以大魔王操控的傀儡上位成为总统落幕时,自己先坐下也邀请金在钟坐下,他们需要详细聊聊。
此时,安文昊已经发现这个故事不止是一个剧本那么简单,同样的,金在钟很可能不止是一个艺人那么简单,哪怕金在钟根本没有说那个剧本里的男主角到底是干嘛的。
但安文姝的人生剧本里,金在钟占据了很大的篇幅,否则,这个故事不可能找金在钟拍,这位要是单纯的艺人,连听到故事开头的机会都没有。
细想一下其实安文姝一开始就表现出来了金在钟的特别,闹的大家人仰马翻的军部事件,一切的起始点就是金在钟。
此前没人关注他,不管是李家人还是他们家的人,都以为金在钟只是一枚棋子,在适当的时候被丢出去的棋子。
棋子是谁根本不重要,棋子可以有很多个,被刘正宇关住的那帮男艺人刚好证明了这一点,金在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可回头想想,安文姝为什么要碰军部?照理来说,她没理由一上来就搞那么大的事情,大可以徐徐图之,慢慢谋划。
那样的话可以直接避免她被发现,她不是‘她’。
不管是找个理由出国玩天高任鸟飞的戏码,还是伪装自己,对安文姝来说都不是困难的事情,但她选择了军部。
按照时间推算,相当于她刚成为‘她’没多久,她就去动了军部,为什么呢?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因为......这家伙。
安文姝在一切发生之前,见过...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他。
安文昊笑看需要慎重对待的‘棋子’,伸手让还站着的金在钟坐下,坐下聊。
金在钟有些迷糊,慢吞吞的坐下,心里想着不是都解释完了吗,故事也说完了,为什么还要聊?这是没相信的意思?不应该啊,多合理的答案!我只是有点没太听懂,那个剧本里,你的角色是什么?安文昊摆出面对媒体的态度,斯文友善,大有一种我们就是纯聊天,什么目的都没有的样子,笑问金在钟,摆出纯粹好奇的表情男主角的话不是也有密友,就是跟女主角关系很好的那种男主角,或者是恋爱向,男朋友的那种。
你是哪一种?金在钟心里咯噔一声,那是玩砸了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倒是完美的表情管理,一样是面对媒体的那种,爱豆专用款,以轻松自然的态度说是恋爱向的男主角,但这种题材不一样,女□□业线还是这种大格局事业线的题材,男性角色的存在很薄弱的,通常就是点缀,主要是为了防止只有事业线太枯燥,不容易吸引观众...微顿了一下,加强概念。
电影从制作开始之前就会定位观众类型,女□□业线的题材对男性观众天然不友好,不太能吸引他们。
但想要吸引女性观众纯事业线的又没多少人喜欢,所以需要一些男性角色,最好是和女主角有些情感纠葛的角色来调剂一下。
这样能吸引她们买票入场,但就像之前说的,男性就是点缀,是宣传点,但篇幅短,占比小。
否则故事会变的不伦不类的,拍出来就不好看了。
怕安文昊不懂电影觉得他强词夺理还特地找了个世人皆知的例子就像邦德女郎一样,007拍了那么多部,邦德不能缺,美艳的邦德女郎更不能少,他们是电影之花也是男性之花。
我这种也只是锦上添花的花而已,花瓶的另一种说法。
这样...懂了吧?安文昊完全懂,你很重要啊,笑容更和善了故事里好像没怎么听到你成为花朵的那部分,是不方便说吗?这里面有问题吧!这个问题...该不会是怀疑有激情戏吧?金在钟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之前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而已,花瓶么,没几场戏的。
说着就准备给安文昊说他的戏份,犹豫了一下说之前特地补充我也没看到详细的本子,可能会有偏差,但绝对没有12岁以上不能观看的镜头,你放心。
接个吻就是极限了!安文昊笑眯眯的说没关系,他就是单纯的好奇,对电影不了解,想要了解一下而已。
金在钟开始说安文姝跟他说的那个故事里自己要扮演的那个角色,设定很特别,某种程度上他要扮演的就是他自己,平行时空的另一个金在钟,这点他记得很清楚,但他跟安文昊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的是,他要扮演一个明星。
女主角开局就杀人,杀人的凶器是那个明星的应援荧光棒(安文昊:应援荧光棒?金在钟:就是贴着明星大头贴的荧光棒,在舞台上用的那种,跟普通荧光棒是一样的。
),之后抛尸刚巧碰到了明星,然后双方因为女主角威胁男明星要是报警就成为共犯,双方产生了纠葛。
刚弄懂什么是应援荧光棒的安文昊抬手让故事暂停,疑惑道当时的情况下,报警都比找经纪人来合适吧,就算因为职业特性没有报警,等找了经纪人来,之后也应该选择报警啊。
所谓的共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单方面的指纹证据也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在你...说顺了,安文昊咳嗽了一声我是说明星,在那个明星没有同死者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前提下,明星本人还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光这两点明星能成为嫌疑人的概率就很小。
高曝光的职业没直接证据一般不会被列为主要嫌疑人,因为你们犯罪成本太大,□□比自己动手的可能性要高得多,何况你还有不在场证据。
安文昊看着金在钟的眼神就差直接写明‘你不可能那么蠢,一定是故意接近她的!’明星被律师问的一愣一愣的,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怼的是角色,直接亲身上阵给角色解释我又不懂那些,就算我懂,当时情况太乱我也可能被吓到了,六神无主的哪会思考那么多。
而且我都不会报警,我的经纪人......停下,回神了,脸色一变,纠结的要死,说什么呢!‘哈哈哈’干笑三声的金在钟试图装傻我说的是角色啊,角色。
首次和对方脑电波在同一条线上的安文昊也笑我也是,就是聊角色。
两人相视干笑,气氛突然尴尬起来,为了防止继续尴尬下去,安文昊迅速把话题拉回来,让金在钟继续。
再次继续的金在钟以防再次出现尴尬局面,试图快速带过说的特别含糊,直到说到女主角怀孕了,安文昊声音陡然变大怀孕?!金在钟愣住,试图理解他激动的原因你也觉得怀孕有点突兀,对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这句话还没说出口。
安文昊就先问他为什么前后不通,明星之前不是没见过女主么,女主怎么怀孕的?还有另一个男性角色,算是男二,但戏份更少,估计是个客串。
金在钟说那不是我的角色,哥想听?安文昊僵着脸说我想知道完整的故事。
说完觉得太严肃了,缓和表情,勾起嘴角笑着说就是好奇,故事总要听完整的才舒服,算是一种另类的职业习惯,律师么。
不是很懂这跟律师有什么关系的金在钟笑笑,开始重头讲完整的故事,这次安文昊全程都很安静,一直等到他把整个故事讲完,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一堆问题。
有些金在钟能回答上来,比如孩子不是他的,为什么他想要当爸爸,是因为喜欢上那个孩子的母亲了吗?金在钟觉得按照角色就是‘本人’这个逻辑的话,他应该不是喜欢上了安文姝,喜欢可能有那么一点,但没有喜欢到愿意当爸爸那么夸张,更多的应该是信任孩子妈妈的能力,能解决一切的问题,然后借此机会靠近女主,他对女主感兴趣,对神奇的女主报以珍稀动物的态度,想近距离围观之类的。
还有些金在钟回答不上来,比如为什么女主都说分手了,也在妖怪的爱情魔法中明显不喜欢他了,为什么他还不走。
明星既然有个花花公子的设定,那花花公子怎么都不可能独恋一枝花,这个设定不是就崩人设了吗。
这个金在钟是真回答不上来,没办法带入本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干那么弱智的事情,更不可能像故事里的那个明星一样,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这个地步。
可安文昊一副他肯定能回答的样子,问的金在钟很是苦恼哥,那是剧本,我只是扮演角色的人,这些要问作家才行,作家的设定是这样的。
安文昊不满道那个角色不就是你吗!问完就愣住。
金在钟也楞了安文姝告诉你了吗?怎么知道的?动了动肩膀的安文昊低头换了个坐姿,再抬起头时迫切想要知道详细情况的态度没了,人也重新温和起来,笑看金在钟猜的,感觉故事里的明星跟你的设定很像,随便猜的,没想到猜中了。
歪了歪头的金在钟有些迷糊,安文昊却一下愣住了,因为金在钟歪头的那个瞬间,有点像安文姝,不对,是安文姝想他!呼吸猛的一窒的安文昊徐徐放松呼吸,舔了下瞬间干涩的唇瓣,咽了口口水,眼睛紧紧的盯着金在钟,双手不自觉的上下摸索。
金在钟被他的视线弄的有点不舒服,看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摸出包烟弯腰冲着安文昊,问他是不是找这个。
安文昊愣了愣,连声说是,从他手上拿起烟盒的刹那收声,低头挡住表情,语气平静的问他要打火机。
金在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掏出打火机递给他。
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的安文昊被突然冲入喉咙的薄荷味冲了一下,轻咳一声反射性看向手里的烟,金在钟见多了这种情况反应很快,说是薄荷味的万宝路不习惯会这样的,要不他出去买一包别的。
安文昊摆手说不用,又抽了一口,这次有准备,就好多了。
他也不是真的要抽烟,就是需要镇静一下,给他一杯酒,效果是一样的。
安文昊的这个动作让金在钟想到了安文姝,想起之前安文姝对薄荷味的万宝路的态度倒是自然的很,可能是她抽过?还是女孩子对这种清凉的烟接受力比较强?女士烟很多都是薄荷味的吧?两人都沉默起来,各自想各自的,安文昊想故事里的安文姝活的太辛苦,他的小妹妹活的好辛苦。
什么国家,什么高位,什么事业他不在意,他只知道,安文姝活的很辛苦。
她周围都是黑暗,一点光都没有,尔虞我诈的环境得多累才能仅凭一己之力坚持?高反?这个时候还管什么高反,能坚持着活下去,就是一切。
哥哥突然理解了小妹妹,不是理解妹妹的高反,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那个,但研究的结果让他不容乐观。
可他现在理解安文姝了,理解的不是高反,只是理解了安文姝的行事作风,为什么那么功利,为什么只能看到利益,为什么一切都可以用价值评判,看不见纯然的爱护。
因为安文姝的身边没有那些,从来就没见过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警惕呢,不管是谁都会警惕的,这根高反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黑暗啊,黑暗啊,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啊......你知道,爱如半夜汽笛吗?什么?安文昊对愣神的金在钟解释村上春树的一部短文《爱如半夜汽笛》,知道吗?金在钟讪笑我知道村上春树。
开玩笑问是不是有点无知?安文昊没接茬,直接给他复述那篇短文。
女孩问男孩:你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少年想了想,用沉静的声音说:半夜汽笛那个程度。
少女默默地等待下文---里面肯定有什么故事。
一次,半夜突然醒来。
他开始讲述,确切时间不清楚,大约两三点吧,也就那个时间。
什么时候并不重要,总之是夜深时分,我完完全全孤单一人,身边谁也没有。
好吗,请你想象一下:四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连时钟声都听不见,也可能钟停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正被隔离开来,远离自己认识的人,远离自己熟悉的场所,远得无法置信。
在这广大世界上不为任何人爱,不为任何人理解,不为任何人记起---我发现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
即使我就这么消失不见,也没有人察觉。
那种心情,简直就像被塞进厚铁箱沉入深海底。
由于气压的关系,心脏开始痛,痛得像要咔哧咔哧裂成两半。
这滋味你可知道?少女点点头。
想必她是知道的。
少年继续说道:这大概是人活着的过程中所能体验到的最难以忍受的一种感觉。
又伤心又难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
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死掉算了,而是假如放在那里不管,就真的死掉了,因为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这可不是什么比喻,是真的。
这也就是深夜里孤单单醒来的含义。
这你也明白?少女再次默默点头。
少年停了一会儿。
不过当时听见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汽笛声,非常非常遥远。
到底什么地方有铁路呢?莫名其妙。
总之就那么远。
声音若有若无,但我知道那是火车的汽笛声,肯定是。
黑暗中我竖耳细听,于是又一次听到了汽笛声。
很快,我的心脏不再痛了,时针开始走动,铁箱朝海面慢慢浮升。
而这都是因为那微弱的汽笛声的关系。
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一样爱你。
几百字的短文,一根烟都不要就说完了,听故事的金在钟有些没懂,不是没懂故事,故事很好懂。
他没弄懂安文昊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讲故事的安文昊低声叹息。
一根烟烧到了烟屁股,安文昊都没发现,抬手准备抽的时候才看到,灭了烟,望着金在钟我们能感受到铁箱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心脏收紧,伤心难受到恨不得死掉。
我们也能听到远方的笛声,那未必就是爱情,也未必只有爱情能让远方想起微弱的笛声,笛声能打破一切,穿透深海凿穿铁皮唤醒孤寂的我们。
但文姝不行,她感受不到。
她不知道被关在铁箱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铁箱被沉入海底代表什么,她不懂。
她自始至终都活在箱子里,她习惯了。
习惯了空气被一点点抽干,习惯了呼吸困难,习惯了四下漆黑一片,习惯了心脏痛的要裂开。
习惯了,习惯之后呼吸多困难都无所谓,能活着就行。
习惯了四下黑暗,用其他感官弥补。
习惯了再怎么疼的心脏只要还能跳,就不会死。
她习惯了那些,你懂吗?......金在钟很想说他懂,但...他真不懂,他们在说安文姝?那位怎么看都不像这种设定的人啊。
这样太惨了吧,安文姝即便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设定,但也不是这么悲惨的设定吧。
安文昊无声的叹了口气,视线越过他看向电梯的方向,那是他送安文姝上楼的方向,那也是他想跟安文姝说,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家住只是没说出口的方向。
他其实对安文姝还是有些没说出口的埋怨的,什么都可以不谈,爸妈总要在乎的啊,爸爸虽然没说但很难过,妈妈表现的足够明显了,可安文姝装看不见,安文昊很难对此一点想法都没有。
但他没说,没说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妹妹还小,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开,另一部分就是他有些担心,安文姝是不是故意那么做,故意想要把她和‘她’分开。
可那些埋怨因为这个故事都没有了,那些没说出口话从怨怼变成心疼,他的小妹妹啊,他的小妹妹。
他的小妹妹,真的完全不懂那些,因为谁都没资格埋怨,也不知道要埋怨何人的原因,完全不懂,什么是生活,她只知道什么是活着。
安文昊不指望金在钟能懂那些,但他有些期盼,很小很小的期盼,期盼这个能让安文姝说出过往故事的人,能懂一点,能懂......你就是她半夜的汽笛。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汽笛,远的像是幻觉,又好像真实存在。
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若有似无,需要在黑暗中仔细的竖起耳朵听,才能听得清的汽笛声。
那是唤醒她的声音,让她感受到,她活在箱子里。
铁皮做的箱子,牢固的仿若牢笼,沉入深海,无光无影,周围一片漆黑。
你的笛声,能让她想看一看,这世上,还有光。
希望......你能懂。
金在钟歪了歪脑袋,一如某个小姑娘的姿势,那个姿势告诉安文昊.....他不懂。
他不是那个人,那个为安文姝响起汽笛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