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想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脏, 却发现久违的肉身甚难控制, 这心跳快得如马儿受惊般地乱。
忘乐曾将定情信物——铎铃交与她时, 她便如此刻这般手足无措, 内心深处却是抑制不住地欢喜。
也如此刻......心跳快得咚咚难消。
仿佛命中注定,她对同一魂魄的不同两个人都动了心?亦或只是因为九寤历劫之身是忘乐,她对忘乐久难释怀,才会将那段铭心的感情下意识地转到九寤身上?摇光颦眉,可当她想细细忖量时,脑子就像被什么堵住,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还有些浑浑噩噩地发胀。
九寤忽而倾身靠近她,手掌探在她脸颊,宽厚的掌心几乎将她整张脸包住。
脸怎么这么红?他柔声问。
摇光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忽而羞答答地垂着眼帘:你说呢?九寤突然一转身,手掌撑在她脑袋两侧,垂眸凝望她:我方才所言,你还未回答。
摇光愣愣看着上方之人,方才所言?他方才问了什么?她怎的如何也想不起来......九寤压低身, 凑在她耳边:续人界的情缘, 你可愿意?他莞尔一笑,声色沉沉润润地, 就像洞中的溪泉,沁人心脾,又像带勾的火镣, 直缠人心。
九寤抬起身,嘴角浅浅的弧度于她眼前宛若绽开了一朵花,比直射她眼中的日光还要明媚耀眼。
摇光脑中忽然生出恣意的念头——管她对九寤究竟是转移了忘乐的感情亦或真生出了情意,总归要自己开心不是?这般想,她放松下来,竟开始肆无忌惮地抬手环住他脖子,笑得如沐春风:续啊!当然要续!摇光将他拉低些,俏皮眨眼:那你说说,想要怎么个续法?九寤痴痴看着他,脸上浮现两朵红云,不好意思地别过眼:都依你……哎哟!害羞了啊?摇光好心情地学着他凑在他耳边,稍微用力呼了口气:你不是说我们人界为夫妻吗?只不过未行夫妻礼。
不如……她抬腿一夹,固定他腰身,大力一个翻滚,陡然颠倒。
见他脸上红意更胜,就连耳朵也是红了个透,摇光在他上方得意地笑。
老祖宗哎!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啊!将人抓的死死犹如砧板上的肉,这种逆反的滋味简直没有理由地舒畅!摇光越发兴致盎然,伸手触在他泛红的耳垂,使坏地捏了捏,抛了个自以为妩媚动人的眼波,续上方才未完的话:不如......这就把夫妻礼给落实了吧?九寤轻含下唇,微微咬住,点了点头。
这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看得摇光心神荡漾,大大满足她的虚荣心。
她心情大悦,坐在他身上,捧着肚子哈哈地眉欢眼笑。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她听见了自己得逞后的银铃般笑声。
大白日的你发什么梦!她听见了一道冷冰冰的质问。
唉?他怎么突然又冷下来了?耳边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
这风吹在脸上,怪凉的。
摇光狐疑地睁开眼,眼前赫然显现熟悉的青灰色衣裳,而她两只手正攥着这衣裳的衣襟,甚至将其扯落至肩头。
大片的莹润透白袭入视线......她傻了般眨眨眼,再端详一番面前的雪白,真是冰肌雪肤啊!可是瞧够了?头顶陡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摇光抬头望去,只见九寤冷目睇来,他脸色铁青,哪里寻得到方才所见到一丝半分的似水柔情。
摇光的意识瞬间回体,迷糊糊糊的脑袋总算清醒过来。
她放眼看向周遭,此时正被九寤抱着腾雾飞在天上......方才不是在山洞里吗?你与我衣裳有仇?九寤道:就算做梦也恨不能撕破。
摇光听言赶忙将他被扯落的衣裳整理好,两手乖乖放在自己胸前。
她心虚地缩在他臂弯,小声辩解道:方才的确做了白日梦,梦到自己要掉下来,两只手本能就去抓最近的东西,哪里晓得将神君的衣裳给扯下来了......就在她等着被九寤驳斥亦或嘲讽一番时,他却只是冷哼一声,便没再开口。
摇光偷偷地抬眼瞄去,瞥见他略收的下颌,看起来并没有太生气?摇光试探问:方才,我可有说梦话?九寤目视前方,默了会儿,道:有。
摇光心忽地提到嗓子眼:什么?九寤垂眸落在她眼中,淡淡凉凉地说:姑奶奶我要吃了你。
……摇光呆成了木雕。
九寤微挑眉头:你要吃了谁?吃、吃…吃了你啊!摇光没敢接住他探究的目光,垂下脑袋,闪烁其辞:梦到吃鸡,大大的荷叶鸡……这个硬生生的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以至于最后声音小得含在嘴里,模糊不清。
她竟不知羞地说出那等害臊的话来!想到方才那个梦,靠在九寤怀里的摇光脸上轰地仿佛炙烤一般,火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脸颊,再蔓延耳后脖颈,直到整个人红彤彤好似酗酒多日的醉鬼。
生平第一次那等大胆豪放,竟是发的春·梦……真是羞死个人!*回到屋中后,九寤离开前叮嘱了她几句后续修炼需注意的要点,摇光终于明白为何她是被抱着回来。
在洞中她因未能将灵力及时收入龙髓,而导致冲击魂魄,致使半龙半人的体态。
是以魂魄复原后,她耗费不少精气和仙力重塑肉身,以至于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意识还未完全恢复,身子尚虚。
所以九寤只好抱着她先离开山洞。
她还需在屋内闭关数月,一来巩固恢复的修为,二来彻底融合肉身和魂魄。
听着九寤细致的叮嘱,摇光越发惭愧极了。
他一心助她复原,她却尽想一些不正经的羞事,甚至白日做梦要吃了他……摇光自责又心有愧意,觉得不可辜负他一片好心。
遂闭关之后,她修炼起来一点都不马虎,足足在屋里待了一年半之久才出关。
*一年多后。
摇光打开房门,幽幽梅花清香顿时扑鼻而来,她闭眼深吸两口气,着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她抖抖手踢踢腿,扭扭腰摆摆臀,久违的肉身实在令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摇光欣喜地高展双臂伸了伸腰,眯眼面朝太阳,日光铺洒而来,烘得浑身暖洋洋。
待享受完蓬莱岛的晨光朝露,她睁开眼,举目远眺,神思微恍。
正计量一事,摇光握了握拳,有些彷徨,是否该去天庭走一遭。
藏身蓬莱岛不是长远之计,正如师父所言,天庭早晚会发现她还活着,兴许现下早已察觉,只不过未确定又尚不知她在何处,却才没派兵前来抓捕。
回到天界,她便知自己如何也逍遥不了。
倘若继续躲藏便是逃亡一生,不若去认罪受罚,最后无事一身轻,才能真逍遥。
摇光思量良久,转身欲去找九寤。
忽听得远处有细细碎碎的抽泣,还有断续说话声。
她如今修为恢复八九成,即便不施法力,也能隐约听见十里之音。
这哭泣声好似女音,可蓬莱岛只有叴罗一位仙侍,怎会有女仙?摇光好奇地掉转个头,朝那方飞去。
*岛上的梅花林中。
一女子绯衣花簪,娇颜玉容,却正折袖拭泪,哀戚哭求:仙君!当年正是神君渡仙力助我成仙,恩深如海,无以为报,便在这岛上以梅花之身虔虔伴她三千年之久。
却不想她身陨战死,遂心灰意冷将身封印。
一年前,岛上西侧山洞有仙力与我体内仙力相互呼应,这仙力恰能育我,我方才苏醒。
旁人察觉不出,我岂会感应有错?那日,山洞内磅礴涌出的仙力虽只有刹那,但我却能感觉那之中有神君的气息,仙君莫再瞒我了。
叴罗弯身欲扶,又收了手,摇头叹道:你先别哭,起身再说。
女子却未听劝,更是伏地恳求:我知仙君为难,还请仙君求求岛主,准我在她身边伺候。
叴罗眉头为难地拧起,无奈道:这一年你求过数次,他可曾准过你?岛主看在你乃神君仙力所育,才留你在此,他已十分宽宥,你莫要贪心。
否则你连蓬莱岛都待不得。
女子抬头,梨花带雨地再求:岛主是怕我守不住口,我发誓不提过往,只当她是如今的破军星君。
否则你们可碎我精魂,我绝无怨言!见叴罗神色似有动摇,女子跪行两步,抓住他衣袖,颤颤哽咽:我当真只想报答神君的恩情,若有损她的事,我绝不会做,你们倘若还有忧虑,可将我声音毁去,我不开口就是。
叴罗纠结不已,正要开口,空中霎时一道清亮的呼唤,将他到嘴边的话悉数吓回口中。
叴罗!摇光按落云头,降于两人面前。
她瞥了眼正跪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仙,又扫向一脸严肃的叴罗,道:你欺负个女仙作甚?叴罗被莫名训一句,好不憋屈:我哪有欺负她……女仙见她,忙擦掉眼泪,摆手摇头:叴君仙君并未欺负我,星君莫要怪他。
叴罗忙不迭找理由,急中求生,道:她想当神君的侍从,我寻思神君不是有我了嘛,就拒绝她了,哪知她竟哭起来,伤心欲绝的,我这不正在劝。
当九寤的侍从?摇光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这才仔细端量一番,女仙姿色天然,眉眼清淡,倒是生得好样貌,她却未曾见过。
摇光问道:你打哪儿来?为何知道我是星君?你又为何非要做九寤的侍从?女子正要顺着叴君的话回答,摇光又道:起身说,蓬莱岛不兴跪拜。
女子着实听话,低头应了一声是!便起了身。
她道:小仙原为蓬莱岛上的一株梅花,前些日得岛主仙力而化人形,便想报答岛主恩情,遂欲做其侍从。
这些日子与叴君仙君相处,也知星君正在岛上修炼。
还望星君帮我求情,准我留在岛上侍奉岛主。
摇光寂然审视她,见她眸色清澈,眼神正定,不似假话。
你若想做九寤的侍从,求我们是没用的,你得求他。
女子愁容顿起:可岛主他……摇光接来话:他怎的?有人侍奉还不准啊?叴君奇怪地看她一眼,她这讽刺的口吻听着怎么酸溜溜地。
岛主他……女子话还未说完。
本君准了。
低沉声陡然响起,正是九寤。
摇光转身,觑目迎光,前方之人踏着满林凋落的梅花而来。
惠风将他裳服吹扬起优美弧线,日光在他脸庞落下和煦光色。
摇光没想到九寤答应得这般爽快,以至于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缺一名女仙侍?当初九寤恰好以她捅了他历劫之身为理由,抓她来当仙侍,最后她不干了,他没辙,便由着她的性子。
如今有人主动要当仙侍,他当然高兴,所以来者不拒?摇光发现,自己有些不爽,甚至对九寤越发地在意了。
作者有话:谢谢貓尐懶,欧尼酱的地雷。
谢谢一口一个小苹果,卡默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