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涿城地处西北,多风沙,昼夜温差也是极大。
顾苏二人到时正值正午,明晃晃的日光照得苏子叶睁不开眼,他抬起一手遮住额头,另一手上挂着他脱下来的外袍。
顾仙棕见状直接拿过他的外袍,又将他额上的汗细心擦掉。
苏子叶笑着调侃道:道长果真温柔贤惠。
顾仙棕早就习惯了他的玩笑,便顺着他的话道:只对你温柔贤惠。
苏子叶笑意愈深。
两人相处一直是这样,想说什么便说了,不会因为随意的玩笑话而心生嫌隙,而且这半真半假的话语里,藏不住的是浓浓爱意。
苏子叶笑过了,将外袍拿回,重新穿上,正色道:褚家在松涿城势大,需想个办法顺理成章接近他们才行。
顾仙棕道:先在城内打探一番消息吧,而且你我还需隐藏身份。
其实若在以前,苏子叶只需表明自己凤阳门门主的身份,直接登门拜访就可。
可如今江湖上传言十分恶劣,只怕他再表明身份,定会被当成瘟疫直接扫地出门。
苏子叶歪头想了想,揽住顾仙棕的腰道:身份好弄,就说咱俩是出门游历的兄弟即可。
所以,好哥哥,劳烦你去客栈和市集上探寻一番消息吧。
顾仙棕笑着摇摇头,我这个做兄长的去了客栈和市集,弟弟你又去哪里?苏子叶眨眨眼,赌坊。
语毕,他放开顾仙棕的腰,径直向着一排商铺走去。
顾仙棕也不再管他,转身进了客栈。
不多时,苏子叶就来到了城中最大的赌坊门口。
这家赌坊规模宏大,门匾,立柱上都裹着一层彩漆,而赌坊内人声鼎沸,嘈杂异常,门口处还有几人跪趴在地上哭喊着:我还有钱,让我再赌一把。
另有几名小倌儿拿着棍棒驱赶着他们。
像这样大规模又不太和谐的赌坊,东家大多都是黑道上的人,与褚家这种名门正派扯不上关系,苏子叶心中合计一番,便理了理衣衫,缓步进入。
大堂里人头攒动,一张张台桌边挤满了人,苏子叶四下打量着,看出人最多的台桌便是玩色盅的。
这种色盅的玩法简单明了,就是每人几个色子比大小,纯靠拼手气。
这种玩法虽然可以动用内力控制色子的走向,但不会有人这样做,因为这多少属于作弊行为,被抓到了,别说和你玩的对手不会放过你,就是赌坊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苏子叶不想坏了赌坊的规矩,更不想将内力耗费在这种小事上,便走到另外猜点数的一桌边。
猜点数就更简单了,庄家摇了色,闲家猜大小下注即可。
以前卓飞练暗器时,苏子叶与他经常玩这种游戏,心里多少有些把握。
他静下心神,侧耳倾听着色盅内动静,待声响结束,他心道:大。
盅盖一开,四,四,六,果真是大!苏子叶笑着坐到闲家的位置上,扬声道:我来玩几把。
那摇色子的小倌儿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又重新开了一把。
两人就这样玩了十余局,虽然苏子叶不是把把都能听得准,但这一会儿下来,他也赢了八成。
周围人一看,都当苏子叶今日赌运爆棚,连忙跟着他下注。
又玩了几把,摇色子的小倌儿有些坐不住了,轻声对着他身侧一蓝衣小倌儿说了些什么,那蓝衣小倌儿听后,恭敬对着苏子叶行了个礼,道:公子请随我来,我家老板有请。
苏子叶点点头,笑着将自己赢的银子收到怀里,跟着他走向后院。
后院内,赌坊老板身后跟着几名大汉,一见苏子叶,他便道:不知这位客官是哪路上的奇人,竟敢来我这里砸场子!苏子叶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老板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今日手气好,赢了几把而已。
老板不与他废话,直接拍拍手,几名大汉就将苏子叶团团围住。
老板又道:上!话音刚落,大汉们均飞身而上,苏子叶不慌不忙地将明月取下,并未出鞘,与几人纠缠开来,不消片刻,那几名大汉都倒地不起。
老板见状,脸色更沉,你倒有几个下子,但敢在我这儿里找事,都是活得不耐烦的!今日你定不能…苏子叶直接将赢来的银子撒在地上,笑着道:老板误会了,我真不是来找事的。
不过手痒玩上几把,没想到今日运气好,倒让你起了疑心。
这些钱我分文不取,权当和你交个朋友,如何?老板见他说的真心,又看他有几分本事,心里不想伤了和气,便道:若是客官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
苏子叶连连点头,又与老板东拉西扯上,俨然将自己说成一位离家出走的纨绔贵公子,说什么来松涿城只为散心。
老板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疑有他,也开始放下戒心,与他攀谈上。
苏子叶又和他胡扯了半晌,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褚家好像出了个什么药人,像老板您这样通天本事的人,肯定知道吧!老板道:那是自然,这松涿城就没我不知道的事情!褚家根本就没有药人,就是个弟子发了狂,冲到街上杀死几只羊而已。
苏子叶道:就这样?江湖上传的可是神乎其神呢。
老板以为他在质疑自己,一拍大腿道:你还别不信,出事那天我正好就在街上,看的是一清二楚!什么药人,都是别人在瞎传!苏子叶低头思索一番,继续问:那敢问那名发狂的弟子是什么模样?眼中可有眼白?老板听后愣了一下,道:这我哪看得清楚,出事的时候是夜里,天都黑了。
不过那弟子当时神志虽然混乱,却一直在说话。
我听说药人可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肯定不是药人!闻言,苏子叶心中也起了疑,他见过药人很多次,确实没见过他们说话,又突然想到孟炀曾说绣娘恢复过神志……他心中的疑虑便更深了。
苏子叶道:那不知道褚家近日还有没有别的大事?老板立即答:有啊!褚家主最近在比武招亲呢!苏子叶蒙了,迟疑道:这位…褚无风家主不是男的吗?老板听后笑着说:不是这位褚家主招亲,而是给他妹妹褚无琦招亲!不过褚小姐可是位凶悍的主儿,擂台都设了好多日,也不见有谁能打败她!苏子叶了然,他又与老板客套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赌坊,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心里思考着褚家的事情。
前面突然传来一片叫好声,苏子叶抬眼去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褚家擂台边。
只见擂台上一红衣女子,手持□□站在中央,另有一男子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苏子叶心道:褚无琦果真凶悍,这样的打法,谁还敢上台比试?正想着,一双手从他身后环住他,顾仙棕打趣道:阿叶,你也想上台比试?难不成也看上褚姑娘的姿色了?苏子叶微微侧首,摇头道:怎可能,谁能有我家顾道长好?顾仙棕听后不再闹他,笑着将他放开,道:不过要接近褚家,这是最方便的方法。
苏子叶道:道长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是,这上台比试,要谁去?顾仙棕正色道:我家中已有贤妻,断不能再娶这位褚姑娘了。
苏子叶挑眉,我更不行了,我家中那位虽然温柔贤良,却爱吃错。
我若是再娶,他非要闹翻了天。
顾仙棕勾住他的发,道:我爱吃醋吗?苏子叶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因为阿竹的一个香囊,就吃味好久。
顾仙棕跟着笑出来,温声道:我说不过你。
两人都是玩笑话,虽知赢了褚无琦是最快接近褚家的方法,不过谁也不愿意这样做。
且不说两人现在的关系,就算是他们心里没有所属,也不会用这种办法。
总不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去欺骗一个女子的感情。
他们又看了一会儿,便欲离开。
这时,有两个男子翻身上了擂台,一人手持双棍,一人手持长剑。
台上的褚无琦一愣,道:你们两个人一起上来做什么?那持长剑的男子一脸猥琐地笑道:我们兄弟二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一起的,比试自然也要在一起。
褚无琦听后还有些蒙,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褚无风。
只见褚无风站起身来,对着那二人正色道:二位少侠,我们设这擂台只欲为小妹说一门亲事,你们兄弟二人情感虽好,但也不能一起娶亲。
所以,这比试还请一人一人来。
持双棍的男子哈哈一笑,啐了一口痰,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哥说了,不管做什么我们兄弟都在一起,娶亲也自然不例外,这褚姑娘要是败了,嫁给我们二人就行,我和我哥不介意!这话说得实在太过于羞辱人了,自古以来好女不侍二夫,更没听说过兄弟二人同娶一女子的事情。
褚无风面色阴冷,道:我们褚家虽算不上大户,但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二位这般羞辱小妹,到底意欲何为?持剑男子道:我们当然是为了娶褚姑娘啊。
你这比武招亲,有明文规定不能两人一起攻擂吗?你也没明确说过褚姑娘不能嫁给两人啊!我们兄弟真心实意上台比试,难不成你们褚家要反悔不成?褚无风:……褚无琦早就忍不可忍,直接怒道:哥,别再和他们废话,看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无耻之徒!谈话间三人已交上了手,褚无琦挺枪攻去,招招狠辣,她虽为女子,但力气却不输男子,这一套枪法耍得是炉火纯青。
而那兄弟二人也不慌乱,互相配合着变化身形,渐渐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两人嘴里也满是污言秽语,什么小娘子可俊美啊!小娘子枪法这么好,床上功夫看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啊!褚无琦又羞又气,心神和步伐都乱了,显露出落败之势。
这时,那持剑男子猛一前身,手向着她胸口摸去,褚无琦大惊,连忙倒退几步,却被拿双棍的男子抓住机会,他将棍子置于一手,另一手直接在褚无琦的臀部抓上一把。
双棍男子下流地笑道:褚姑娘的屁股可真饱满啊!褚无琦的脸唰一下就红了,额上冒着细汗,急得都快哭了。
苏子叶见状将明月置于右手,对着顾仙棕道:这两人前来闹事,倒是给了咱们一个接近褚家的机会。
于情于理都要帮帮褚姑娘了。
语毕,他欲翻身上擂台,却被顾仙棕拦下。
苏子叶不明,道:顾道长?顾仙棕道:我去。
又从苏子叶手里取过明月,黯辰过于显眼,容易暴露身份,借阿叶的明月一用。
苏子叶道:好,道长小心。
顾仙棕便道:这两人武功一般,阿叶放心。
苏子叶眨眨眼,笑了出来,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顾道长的对手。
我是要你小心,别让褚姑娘看上你了。
顾仙棕无奈轻笑,不再多言。
他足尖一点,人已经到了褚姑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