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拓做了一天的手术,累的找个地板都能睡,看着眼前浑身落雨的人,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会。
怎么回事?齐拓看着糟糕的厉斯远问。
厉斯远浑身都在滴水,脸色苍白,手指隐隐发颤。
她结婚了。
齐拓瞳孔一缩。
厉斯远盯着某处,声音缥缈,她结婚了……齐拓失语,满身的倦意尽数消散,你、你是说……商渔?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个名字,让厉斯远抬头看了他一眼。
齐拓瞥到他棕色瞳眸里竟然有他从未见到过的茫然悲恸,或许眸子本人也没察觉。
和谁?齐拓立即问,问完又后悔,和谁还重要吗。
厉斯远疑惑又茫然的看着他:怎么会,怎么会,她就结婚了……齐拓抿唇。
厉斯远:我以为她又会像以前生气吃醋的看着我,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眼里会有更爱我的内容,让我,让我能……他说不下去。
齐拓沉默了一会,叹气道:斯远,或许……你们该结束了。
结束?厉斯远的目光有些茫然。
七岁那年,隔壁空着的别墅搬进了一对父女,他没有见过那家的妈妈,只有女孩每天都坐在阳台边,窝在圆形小木椅上抱着自己的腿,眺望远处。
小斯远每天骑着自己新买的自行车走过,女孩看都没看过他,有天没忍住喊: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女孩看向他,嘴唇颤了颤,想哭又没哭。
我不知道。
天天看有什么意思。
小斯远拍了拍自己的车,我新买的,酷吗,下来一起玩啊。
筱江是新开发的别墅区,住进来的人家很少,小区没有同龄男孩,他还算大度,允许同样没有小伙伴的女孩下来跟他玩。
不行,爸爸不让我乱跑。
切,我爸也不让,我不还是出来了。
出来啊,出来我教你骑车,或者我载你啊。
女孩被说动,但又没动。
之后每天,小斯远都会从阳台前的小路骑车过去。
有时候头上顶着花圈,有时候车上放着遥控汽车,有时候衣兜里装满了零食。
你下来啊,我和你一起玩,你一个人没意思。
我天天来找你,你不开心吗?日复一日,女孩被说动,弃了阳台上的远方,坐上了男孩的自行车。
正是上天入地,肆无忌惮的年纪。
女孩跟着他跑闹,摔进了水坑里,小区在新修花园,这个坑里的水还没女孩深。
小斯远站在旁边:你出来啊。
不,我不行……女孩几乎要哭,我站不起来,我害怕!我怕水……小斯远无奈的嘿呀一声,水都没你深。
他颇嫌弃又英勇的把她从水沟里拉出来,你看看这坑,根本淹不到你,你自己也能爬上来。
女孩没看水坑,只看着他。
我、我叫商渔。
男孩嫌弃的说:我知道,我问我爸爸了,我们都一起玩耍这么久了,你总算想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
那你叫什么?女孩眸子单纯认真。
厉斯远,是不是很塞很帅的名字,我有三个字。
厉斯远……小商渔咀嚼着他的名字,阿远,我好孤单。
什么阿远,你们女孩子就是喜欢搞些好肉麻的,你叫我全名,我的名字那么酷。
小斯远嫌弃地吸了吸鼻子说,小孩子懂什么孤单啊,要这样说,我才孤单,我爸爸给我买的大黄蜂玩具都没人看,你都不懂我的烦恼。
小商渔连连点头:阿远,我可以去懂,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嗯?你真的能懂?不顾自己酷酷名字没了,小斯远眼前一亮,摸着下巴,我爸爸说买这个房子花光了家里的钱,所以我大概好多年都不会搬家了,你要是也不走,我大概能一直在你身边。
小商渔急忙说:我不走,我要一直在你身边。
小斯远才发现女孩上来后,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唔了声,嫌弃里透着喜悦:在呗,我又不会赶你。
那时的厉斯远,嘴硬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他想这是他在这里的第一个伙伴,她还是个女孩子,她好爱哭,她傻傻的很好骗,她孤孤单单只知道傻傻坐阳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好容易被骗被欺负,但是她这么想和我做朋友……嗯,我也不要欺负她。
那时厉斯远没想到,没有人敢欺负商家的独女,最应该保护她的的人,却似乎忘记了幼时的承诺。
*商渔回到家里,快步进了卧室。
眼光不错!她在里面发出喜悦声音,床换成了一米八的大床,房间里更逼仄了,但至少两人晚上不用挤的都要侧着身子睡了。
商渔躺上去压了压,温舟勍胳膊上搭着针织外套倚在门边看她。
商渔拍拍旁边,上来躺会啊。
温舟勍摇头,我去热饭。
你饭都做好了?商渔惊喜起身,跟着他去厨房,两人一起用完饭后商渔去洗澡,温舟勍去看书。
商渔洗完澡出来,接着抱怨饭桌上没说完的话,财务官真不是人做的,一天的报表看得我头疼。
她出来就上了床,抱住枕头,你还不睡啊,我要先睡了。
还早。
他这么说着,却放下电脑走了过来,在她床头坐下。
做什么?温舟勍手按上她太阳穴,你睡吧。
商渔浑浑噩噩又泛疼的脑袋被温热的手指按住,适中的力量慢慢旋过穴位,紧绷的精神跟疲倦的身体如潮水般落下。
商渔闭着眼,低低的喊了声:老温。
温舟勍手上不停,嗯了声。
商渔抬头,眼直直看向头顶的人。
温舟勍一瞬不瞬回视她。
两人沉默对视,商渔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睡了。
商渔是真的忙,cfo的日程安排紧凑,她的工作效率又不高,经常凌晨四点就被康雯接走,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
两人每天睡一张床,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只是每天凌晨要早起的时候,温舟勍也会跟着她早起,康雯会带早餐,所以他只是陪着她一起洗漱。
有天商渔惺忪着眼,半睁不睁的看他,你不睡了啊。
睡。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一个人洗漱有点冷,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出门。
商渔啊了声,看了他半晌,将沉沉的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含糊不清大喊:老天,赐我个床吧。
温舟勍笑,擦掉她嘴边的白色泡沫,看着她穿好衣服打开家门,轻拍手掌后楼梯间的灯亮起,目送她离开。
哒哒哒,高跟鞋努力放轻踩在台阶上的声音渐渐变低,直到楼外响起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温舟勍关上门,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客厅四点五十五的白色电子表安静的亮着,房间空荡荡,除了卧室的床变大了很多,好像这间房一直是他一个人。
周二的课不紧,早上十点多后才有课。
他睡了回笼觉,八点多起床做了顿简单的早饭后拿着包去学校。
中午开了个小会,下午带的研究生来找他问开题的事情,离开学校时正赶上下课高峰期,成群结队的学生往食堂走。
他路过超市,买了一车的蔬菜,家里缺了洗洁精,原本的鸡毛掸子掉毛太厉害又换了个新的,添了几个新的碗还买了个保温饭盒,然后顺便去了趟花卉市场。
车后座放满了两个大袋子。
他下车的时候,正遇上高教授拎着心爱的珍珠鸟往上走。
下课了啊。
高教授随口问。
嗯。
高教授一看便是有话说,脚步慢了下,还伸手要帮他拿东西。
温舟勍礼貌的避开,高教授年纪大,真拎这么一大袋指不定会折腾些好歹,高教授作罢,同他闲聊。
我听陈老师说你要结婚了?王教授问。
高教授和陈老师的老伴都很早没了,平日家属院里两人常来往,温舟勍不意外他知道,倒是顺手从袋子里摸出一小包喜糖,嗯,前几天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就没通知你们。
不急不急,婚礼不急。
领了证好啊,就是没想到你小子也安稳下来了,我听晓枝说的时候,还以为她又在哪道听途说的假消息,就想着确认一下,不是的话以后让她不要再提。
高教授很是开心,也不客气,笑吟吟接过了他递的喜糖。
温舟勍大方说:不是谣言,陈老师喜欢聊天,不是说瞎话的人。
这话高教授听了又是笑悠悠,提溜着鸟笼走了。
回到家,温舟勍将冰箱填满,走时阳台与客厅的门没有拉上,院子里的粉白樱花都飘了进来,米白色沙发、陶瓷地板、电视茶几上都飘着花瓣。
温舟勍拿着扫帚打扫了一圈,又用新买的鸡毛掸子将浮沉擦了一遍,做完饭已经是晚上八点。
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下,温舟勍靠在灶台边,发了个消息:今天几点能下班?等了会,手机依旧没有消息进来。
温舟勍将消完毒的饭盒又冲洗了下,擦干净水渍后撞入晚饭,两菜一粥还有一薄冰,最上面放了小碟水果,随后拎着袋子上钥匙出门。
商氏大厦楼下,前台疑惑的看着男人,你有预约吗,否则我是不能随便联系小商总助理的。
温舟勍点点头:没事,我在那边等。
好。
前台心里嘀咕,又忍不住偷偷打量。
男人穿着休闲,相较于她白日看厌的商务风更透着一股自由,里面一个白色高领打底,外面是一个灰棕色的风衣,干净的色彩让他看上去很清爽,下面一条百搭的蓝色牛仔裤和白色鞋子,春天又简约。
样貌不错,衣品满分,就是不知道找小商总要做什么……若是男女间的私事,那真是白跑一趟了。
康雯不知道商渔为什么突然对公司这么上心,但是一个上进的上司总比只想为爱疯狂来的实在,康雯觉得再这么干下去,她年末奖金肉眼可见的飙升。
不过这状态,真的结婚了吗?她今早天不亮把人接走,商渔忙了一天的公司季度预算调整、熟悉公司财务状况和资金变动情况,晚上银行那边的现金审批出了问题,出去忙到现在饭都还没顾上吃。
回来后又在隔壁楼开了个小会,结束后没走连廊,商渔说呼吸口新鲜空气,两人从大厦前门绕了进来,康雯紧跟在后面,一边问:今天是否需要换一家餐厅。
她按照商渔口味,连订了3天Danni餐厅,昨天商渔吃完后说了句,真不想再吃这家了。
康雯询问她的意见。
眼里没有男人只要工作的女人,值得她上心。
哎,再精致的摆盘送过来也凉了。
Danni注意的是格调,未必很在意吃饭人的胃。
商渔说完摆了摆手,算了,还是那家吧。
前台看到商渔,点头刚想打招呼,见斜侧沙发边坐着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她心里泛起对儒雅男人的心疼,就就见小商总喜悦的看着男人,老公!康雯看着旁边一见到自家男人就激动的失去白日清冷性子的女人,嘴抽了抽。
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