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六年, 两人终于在一起吃到肉串,咬下第一口,两人默默看向对方。
你觉得味道如何?商渔问。
温舟勍含蓄的咀嚼完, 放下铁签说:一般。
我也觉得。
她慢慢嚼着。
客人络绎不绝, 大快朵颐, 烧烤炉上的烟就没停歇过的小摊边, 嚼的慢条斯理的两人像个异类。
回到车里,商渔问:你觉得是味道的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
因为期待了太久, 以至于真的到了嘴里,还有些茫茫。
不知道, 小店生意很好。
确实……她看向窗外, 又有车停到烧烤摊前,炉火烧的更旺了。
她发动车,温舟勍挑眉:不回去?商渔慵懒笑道:当然。
她开着车往回家的相反地方开,拐上大路温舟勍已经问出:去沧园?你知道?沧园是商渔众多房产中的一处, 也是她和温舟勍没在一起前常住的一处。
温舟勍耸了耸肩。
商渔掠了他一眼, 意味深长。
温舟勍:说。
她舔舔唇:对不起。
啧。
温舟勍看着窗外,夜色车窗倒影着他清淡的轮廓,真没意思。
商渔抱歉:sorry, 没忍住。
温舟勍:以后忍住,不想听你说这个。
好……商渔又偷瞥了他一眼, 你看过来呗。
干嘛。
他转过头来。
商渔:你刚才在街上亲我了,旁边还有十几桌人, 路上还有纳凉的老头老太太。
嗯?所以呢?不怕碰到学生?碰到校长又怎么样?嘿。
商渔乐了一声,干得不错, 再接再厉。
温舟勍摸摸下巴, 看回窗外。
说你呢。
看心情吧。
你还喘上了。
你给的勇气。
嗯, 那我乐意。
老温,你别为了厉斯远不开心,我……她默了默,好像吞下了无数的话,又变成重复的:我不喜欢他。
我尽量。
你别在意他了……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温舟勍打断她,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商渔,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何止百遍告诉自己,你和我结婚了,你是我的人。
商渔骤然失语,在他直直的目光里,她的血液像是凝固在身体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辗转过六年的郁郁无眠。
她失神了一秒,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
别说那三个字。
温舟勍重复道。
我不说。
商渔沉默着看前方的车流,交叉路口,有那么多车汇入同一车道,又有那么多车擦离远去,她只是后怕又庆幸,他们还在一处。
到达沧园,车开进车库后,别墅灯已经亮起。
车熄了火,商渔看向温舟勍,紧张吗?马上就要看到你的生日礼物了!温舟勍面无表情的配合,紧张。
切。
商渔又去拧车钥匙,我们还是走得了。
接着,温舟勍的手盖在了她手背上,因为紧张汗湿的手心烧的她心口一烫。
温舟勍无奈的看她,给点面子。
商渔不自在的溜出手,抓了抓耳边头发,也、也不用那么紧张。
商渔带着他走到正门,偷偷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别墅大门。
传感门缓缓打开,两人走进,别墅草坪边,一头老羊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吃草,背上放着一个蛋糕盒,听到动静她看过来,片刻,朝温舟勍咩了一声。
温舟勍看见他熟悉的羊,疑惑看回商渔:温温?唔,是她。
卡朗路通之后,温舟勍接到温雄电话,走的匆忙,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个跟他姓了的羊。
你从卡朗运过来的?他这六年不是没回去过,那个破木屋早已人去楼空,那些养着的牲畜也早都不在了。
……不是,另一个地方。
温舟勍走近,打量着面前这头老羊。
温温老了许多,脸上有了很多白胡子,以前总爱眯着眼懒洋洋的蹭赤脚,无赖的跟她主人一模一样。
商渔喜欢抓他的手捏温温的咪咪,教他挤奶,温舟勍防不胜防,手指被两面夹击到骨头发麻。
太阳好的时候,商渔扯着水管,他拿刷子,两人给温温洗澡。
商渔一边洗一边说:赤脚啊赤脚,你看看,这么好的温温,你不来蹭蹭摸摸,你说你是不是个傻羊。
说着,她又摸了把温温肚子,目光却一个劲的往他身上溜,真好摸啊。
温舟勍:……初|夜第二日,踏出房门已近黄昏,温舟勍起床直奔羊圈,人似乎也直起腰板来了,不停在温温周围打转,腰好、腿好,长得也白,你说你想从哪摸起。
已经累瘫手酸软的商渔撑着他的拐杖,……我摸腻了。
不不不,温温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会腻。
他抓着她的手就要往温温手上摸,商渔耍赖贴上他肩膀,往他身上骑,一边可怜巴巴讨饶,你放过我,我才刚刚成年,你得会心疼人……温舟勍:只是让你摸摸羊。
光是摸羊就好了……温舟勍笑的微妙,背着她在草原转悠,橙红色黄昏在卡朗洒下一片暧昧迷离的光影,冬风似乎也没那么寒冷,白雪飘飘,小火堆发着哔哔啵啵的声音,18岁的第一天,破木屋前是那一排长长的弯弯绕绕的脚印。
温舟勍背着商渔,向着太阳,想要背着自己的小姑娘,永远走下去。
他摸着温温,好像那些时光悉数回到了他身体里,切切实实,那不是一场白色虚幻的梦,不是六年来不断追寻又不断扑空的失落,他的身体吹进卡朗的风雪,才觉血液热了起来。
温舟勍?商渔喊他,他愣了好久。
麻烦吗?温舟勍问。
嗯?把她运过来。
……运她倒是不麻烦。
只是为了留下她,商渔好像快用尽了所有生命力。
耳边,有呼啸的冷风窜入她的口中,她的脸颊肿起,重重的一巴掌让她撞在柜子边,腰似乎都要撞断了,她分明感觉自己身体已经裂为了两半,却还能站在那里。
对着章姝狰狞愤怒的面孔,她说:好,我答应你。
她手指透过木屋小窗,指向白茫茫雪雾中羊圈那个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温温,但是我要留下她。
在想什么?商渔下颔忽然被人捏起,温舟勍眯眼靠近打量,好像那一瞬间把她的落寞看了去。
商渔躲闪目光,推开他的手强笑,我能想什么,还不是想怎么满足你的生日期待。
盯我的羊盯了六年。
她指向温温,一脸诚恳:你打算怎么吃?烤?炸?煎?涮?温舟勍:你敢。
我不敢,我让你来。
温舟勍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唔唔唔唔……什么?他掌心微离,又没完全离开,以防她接着胡说八道,只是商渔说话的气音都会落在他掌心,痒痒如窜过的电流,让他喉咙发痒。
你不该是用吻堵住我的嘴唔……温舟勍的手又盖在了商渔嘴上。
他一脸无奈道:果然不能给你说话的机会。
他老神在在的对温温说:你在这吃草,我去教训教训你主人。
说完,他拉着人走去了廊檐下,在手刚离开商渔的嘴,商渔要大声辩驳时,被他转身按在了柱子后,跟着吻落了下来。
商渔踮起脚,勾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舌头灵活,长驱直入的要反客为主。
温舟勍挑眉,笑着看她,任她放纵。
商渔嘴唇稍离,嘴唇濡湿,有银丝浅浅勾出,她手指重重碾过他的嘴唇,眼神乖张轻佻,吐气如丝:温老师,好好教训教训,深刻些……在事情向危险边缘走去时,商渔拉下腿上的手,温温还在,你还没吃蛋糕呢。
温舟勍指腹抹掉她嘴边水痕,没想做到底。
商渔翻了个白眼,嗯,我信。
温舟勍哭笑不得的捏捏她脸蛋,拉着她整了整衣服,两人又人模人样的回到温温旁边,坐在她旁边的草地上拆蛋糕。
蛋糕上面有雪山、破木屋,旁边写了个一排小字:老温在哪,哪是我的归途。
温舟勍看了半晌,说了句:你没写年龄。
商渔好笑的盯着他,只当没看到他眼里的感动征然,你就这点感想啊。
她拍拍他衣领,男人三十一枝花,我很幸运,踩了狗屎运这么兜兜转转还能再把你给踩了。
温舟勍挑眉:是我一直在等着你踩。
你长了刺啊,谁来采都不行。
嗯,如果那人没有个小木屋,我周围会长满荆棘。
敢情你是看中了我的嫁妆,可惜……商渔遗憾的摊手,索南大叔去世后,小木屋已经拆掉了。
温舟勍的手指在两人中间指来指去。
嗯?商渔没看懂。
温舟勍摸她头,傻不傻,小木屋在你我之间。
商渔呆了两秒,像个小孩似的朝他伸开手臂,老温,抱一下。
温舟勍噙笑,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将人拉到了腿间圈住,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眉心,轻轻揉捏。
商渔声音湿漉漉,我没想哭。
温舟勍:嗯,是我想哭,别看我。
好……给你点面子。
夏风轻吹,身后老温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草,两人拥着坐在草坪上,面前蛋糕上的烛火随风摇曳,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味,远处有低低的蟋蟀声。
老温。
嗯?你三十了欸。
是啊。
温舟勍轻叹,有岁月匆匆之感。
你比我大六岁呢。
温舟勍眉心微跳,这事可以不提。
我觉得很好啊,你更成熟,会包容我,忍让我。
温舟勍转过她的脸,这件事不是这么算的,即便我比你小六岁,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我会更庆幸年龄大的人是我。
为什么?这样,年龄渐长的焦虑我会先尝到,人事背后的蜚语会先指向我,生活的病痛我先感知到,我先走完这些路,然后一点点教你,陪你走过这些路。
商渔眨眨眼,看着他漆黑认真的眸子,直起腰圈住他脖子,将头埋到他颈间,我的生日还没到,但我想我已经有了今年最好的礼物了。
老温,你在我这。
温舟勍摸着她的背,温热入怀,往日辗转的黑夜里醒来的虚空和茫然被细软腰肢贯|穿,他轻轻喟叹了一声,含笑说: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商渔嗔笑:你就能不能腼腆的来句啊,我这么棒吗,怪不好意思的。
体面是有了,但不像我。
温舟勍说。
哼。
商渔瞥他。
也是,体面温润的是温教授,流氓腹黑的才是她的老温。
她笑着在他怀里闹,折腾他,忽然又想起来他刚才的话,你说你要不长满荆棘,想采你的人还挺多的呗。
温舟勍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好像在说:这还用问?商渔眯眼,想起酒店那女老师,抱臂看他,今天生日,都收了谁的礼物啊。
太多了,你想问哪个?就适龄、漂亮、女老师?不少,一时半会说不完。
嘿。
商渔瞪他,真的假的啊?温舟勍看着她,一脸坦荡。
商渔气结,一口醋灌下去,半晌无语,知道他没说假。
之所以隐婚,一多半原因出在她这边,礼物和女老师们的她知道温舟勍肯定会妥帖处理,只是想一想还是有点憋闷,怪自己臭名昭昭,一时爆出去只会给温舟勍带来麻烦。
那……商渔明知道不该问,这时候想起来,又按捺不住心里的跳动,在我之前,你有喜欢过别人吗?喜欢温舟勍的她可以不在乎,他的魅力放在这里,但是他喜欢的,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商渔犹豫的问出去时,小心脏是跳跃里按捺不住激动的,说实话,她是在等着一个她想到又不敢确定的回答的,只是,没料到温舟勍看了她片刻,默了默,在她嘴角的笑渐渐撑不住淡下来时,说:有一个。
啊……她声音飘的自己灵魂都跟不上了,初、初恋啊……在卡朗雪山时,最后的那段日子疯狂冲动,她没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问的需要。
算是。
这算个什么回答,商渔一肚子酸水,她叫什么啊?温舟勍眸子黑润,晚晚。
听到这个名字,商渔身形霎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