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女孩儿出街大多像漂泊的小舟,随停随靠。
即使多了个跟随者也不例外。
在商场逛了一圈后,几人只在转角一家书店里买了几本当代文学,便已意兴阑珊,准备打道回校。
出商场后,周苓也无意瞥见广场角落里新开了个小饰品店,竖立的广告牌上用大红颜料写着私人定制的字样。
好奇心使然,她跟张美玉说了声,先一步小跑过去。
老板是位年纪不大的女士,气质优雅知性。
看见精致漂亮的女孩儿走进来,连忙笑着抬声,想要点什么?周苓也指着门外的广告牌,视线在各式亮晶晶的饰品中逡巡,请问定制的是什么?老板便打开玻璃展台,把摆放齐整的一条条手链抬出来,手链有的用红绳简单穿起来,有的也用细银链子。
穿的是一个个带字的精巧猫咪头,材质像烧瓷,又好像是贝壳,表面光滑,耳朵微黄。
旁边还有两个棋盒一样的陶瓷罐,装得都是这样的猫咪头。
就这个,你可以挑做好的,也可以自己选字,然后我给你加工。
做好的都是些如吉祥如意岁岁平安一类的吉祥话,没什么新意。
老板像也看出她不会中意这些,拿出便条和笔给她写字。
这时,落在后边的人快要走来,说话声靠得很近了。
周苓也想了两秒,落笔写了三个字,然后还给老板,绳子有别的颜色吗?还有黑色,棕色,藏青,和靛蓝。
就黑的吧。
周苓也看了看,两边再加颗大小合适的黑曜石。
行。
老板撕下便条,抬眼看到又有人进来,正要招呼,听到她们和先前来的小姑娘说话,就说,那你们先自己看看。
然后走到帘子后去了。
你买了什么?张美玉四处搜索,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嗯。
阮新宇帮她们提着买的书,忽然发问:我看到外面牌子上写着‘私人定制’,定制的是什么?周苓也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强忍着被人触及到秘密的慌乱,随口回答:手链。
哦。
显然是对这类饰品没了兴趣,不再追问。
等了十来分钟,老板拿着一个宝石蓝的精装纸盒出来,正要递给周苓也看看,却听她说,多少钱?老板愣了下,说出价格,就见女孩儿直接扫码付钱。
她看了看站在店中几处的青年男女,听到有个女生叫了声阮新宇而唯一的男声回过头,顿时猜到什么,默默拿出礼品袋装好东西,递了过去。
接过礼品袋时,女孩儿格外郑重地说:谢谢您。
老板眼神一顿,温柔笑了笑。
乘车回学校,这个点,出校门的人比进校门的多,校车也不赶趟。
他们到停靠点的时候,这一趟校车刚好就空了两个位置,一前一后。
我和晓云先走吧。
张美玉说完,拽着谢晓云上了车,这趟车似乎等了很久了,司机行云流水地拧钥匙,踩油门,开走。
周苓也甚至来不及说话。
她想说:你们误会了。
这么快?书都没拿。
阮新宇低头看着一袋书,灿然朗笑,那我送到你们楼下吧,刚好下午要和他们一起去那边打球。
周苓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本能想拒绝。
那袋书重量不轻,之前阮新宇主动请缨,还坚决不要她们分担,但一路上左右手换来换去,周苓也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我自己拿吧,谢谢你。
她低腰去接,结果阮新宇一眨眼就将纸袋绕到另一只手,她下意识往前伸手,身子跟着也倾斜。
掀起眼睫时,阳光俊朗的高大男生脸熟成了蒸蟹。
还是我……周苓也?!听到自己的名字,周苓也猛地转头。
今年春天确实不太平凡,一夜脱胎换骨似的,时值四月初,天气就暖得发热,梧桐絮隐隐有要飘落的征兆。
肖诉今刚刷卡进入校门,今天他穿了身白色套装,独薄薄的外衣染着淡淡的蓝色。
他应该刚剪了头发,原先过眉的长度现在短了半寸。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他的眉眼搭在一起,透出一股生生的戾气,锐利得仿若刀刃。
学长?阮新宇也跟着转过视线,看见一步步走来的男生脸上表情不善,更确切地说,咄咄逼人,冲着他。
他咽了下喉结,低过头问周苓也,你认识?嗯。
几不可闻地回应一声,周苓也想起那袋书,垂下眼皮凝视着,眼底满是纠结。
犹豫了一会儿,她再次伸手,没再向之前那样主动,而是清清淡淡地摊开雪白的掌心,声音疏离礼貌,谢谢你帮我们拿了这么久,还是让我自己拿回去吧。
怀揣着未名心思的少年总有21克敏感的灵魂。
察觉到女孩儿微乎其微的态度变化,阮新宇面色僵沉,眼底暗流激荡,咬咬牙,表露个粲然的笑容。
小事一桩,我给你送过去就好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来人,提高了音量说,就当谢谢你们今天带着我一起玩,当然,不介意的话,下次也可以叫我。
拎包,我是专业的。
今日,春风热烈。
以至于周苓也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人可以靠近得这样快,直到头顶斜后方挑起个上扬的音儿,情绪不可言说。
一起玩?玩什么?阮新宇无所芥蒂地爽朗一笑,就是看看电影,逛逛街什么的。
哦,对了,学长你好,我是周苓也的同学,阮新宇。
……肖诉今迟疑几秒,你好。
周苓也侧过身才发现,自己被夹在两人中间,左右刚好是平等的距离,各自隔了一步。
她稍稍抬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看不见的气场仿若两个巨大漩涡,而她处于两个中心的边缘地带,好似风平浪静,又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其中一个吸扯进去。
不太对劲。
校车没来,估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三人都没说话,湛蓝天空上蓬松的云絮不动声色地移动,周苓也眼看着阳光一步步阴到脚前的树荫下,过了两分钟又后退般露出来。
阮新宇或许并不喜静,站了一会儿,眼睛四处瞟,嘴唇几次张开,被肖诉今注意到,又将话咽了回去。
最后在一片春风过野的沙沙树叶声中,他低头笑着和周苓也说话:今天那场电影确实很好看,要不下次再去看一遍?因为钟声热衷于看电影、写影评,周苓也受到浸染,对电影艺术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并不格外钟情于商业片,也不特别感动于纯粹的苦难。
今天看的片子票房和口碑都很好,但对周苓也来说,这不过是商业片昙花一现的假象罢了,禁不住时间沉淀。
可以一时观赏,却不能多次评析。
她思考着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又能委婉拒绝。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压低的轻咳。
周苓也偏头看去,就见肖诉今低垂眉眼,修长瘦薄的手掌在鼻前缓缓扇了两下。
对方注意到两人都看着他,极为坦诚地耸了下肩,要开始飘梧桐絮了。
他有些过敏。
好像是。
周苓也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他微红的鼻翼,手指在皮包里摸了摸,没有多余的口罩。
想了想,抽出一张加长款纸巾给他。
肖诉今暖如春旭般弯弯唇角,谢谢。
不过他手上还提着两盒东西,刚才是腾出的一只手,现在另一只手勒得泛白。
学长,我帮你拿一个吧?肖诉今垂眼望着那只白净美好的小手,不知为何,视线越过她,看向阮新宇,你不是自己还有东西让别人拿着?阮新宇嘴角抽了抽,笑说:我是自愿的。
哦,是嘛,那还挺助人为乐。
然后他把一只较小的盒子递给周苓也,也谢谢学妹日行一善。
阮新宇:……不客气。
周苓也勉强笑笑。
她总怀疑,眼前,有一片,激烈的火光。
回过头,想起阮新宇还等着回答,就说:不用了,之后有事要忙,应该没什么时间出去了。
那好吧,可惜了。
阮新宇叹着气,偏偏这时有个人不合时宜地从鼻腔里低笑一声。
像是也认识到自己对氛围的破坏,肖诉今端着学长的架子,解释:不好意思学弟,突然想起个笑话,没忍住。
阮新宇:……又沉默着等了快十分钟,下一趟校车才不紧不慢地开过来。
停靠之后,司机大叔敞开车门透气,看着他们上车,便问:你们等多久了?阮新宇:二十分钟吧。
那还挺久的。
停顿几秒,眼神意味深长地问,你们一起的?嗯。
大叔咂了下嘴,没见过小情侣约会带兄弟的。
这不十万伏电灯泡吗?首先上车的周苓也闻言烧红了脸,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学长和同学。
阮新宇本来跟在她后面上车的,打算和她并排坐,也被这话臊得耳根子通红,犹豫之下,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想着这样不会被误会,还能帮她刷卡,一举两得。
校车熄了火,司机大叔胳膊半撑在方向盘上,歪过脖子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很是感同身受般噢了一声,煞有其事地看向周苓也,确实挺难选嚯。
周苓也:……嗤——。
肖诉今慢慢悠悠笑了声,云淡风轻地拉开车门,一脚跨进去,和周苓也并排坐下。
发现女孩儿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伸出手,提醒:东西给我吧。
哦。
周苓也把盒子还过去,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像有水一般晃了晃。
肖诉今直直盯着她的动作,似乎也希望她能猜出里面的东西,但可惜,从始至终,周苓也都没放太多心思在这个盒子里面,也就没了结果。
他把盒子放在双腿上,两手托着,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周苓也觉得自己刚才提着是不是不够注意,又怕里面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给碰坏了。
一时略微忐忑。
肖诉今却不太在意,忽略前座阮新宇投回来的幽怨目光,笑着和司机搭话。
校车司机每日在校园里按照规定路线穿梭,生活难免无聊,和学生说说话就成了唯一的调剂,由此,他们也大多诙谐有趣。
他想着之前周苓也的回答,问肖诉今,你们是同学?大叔自认深谙校园恋爱之道,大部分青春爱情都在教室的方寸之地悄然诞生。
尤其小姑娘长相清纯漂亮,和这个俊美温和的男孩儿格外般配。
他甚至想说一声,金童玉女啊。
肖诉今斜眼看看深埋着脑袋,已经羞得不想再多说的女孩儿,嘴角弧度蓦然放大,故作不解其意地扬眉,不是,我是她……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大叔:哼,年轻人的小把戏,老夫可懂了!阮新宇:???当着我的面秀不好吧不好吧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