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嚣张的视线落在身上,未央也不是个瞎子,趁着魏夫人一转背,她抄起桌上的纸团就扔了出去。
魏羡渊是谁啊?热腾腾新鲜出炉的武状元,一个优美的侧头就躲开了这纸团,还朝里头的人翻了个白眼。
说好的同甘共苦,结果就成了她在里头受苦,他在外头逍遥自在?未央很不服气,抬手又想再砸,魏夫人却回过了头:你做什么呢?扔纸团的手顺势就挠了挠后脑勺,未央乖巧地微笑:这毛笔该洗了。
那就去洗,要清理的账还有很多呢。
赶紧的。
魏夫人随手一指:就在窗边洗吧。
好嘞!未央一乐,拎起洗笔筒就走到了窗户边。
魏羡渊瞪眼看着她,这账房四扇窗户贯穿整面墙,窗子都是打开的。
他这会儿站起来亦或是跑走,那都会被娘亲看见。
深吸一口气,他蹲着往旁边的窗台下挪了挪。
未央笑眯眯地搅着毛笔,看着那满笔筒黑漆漆的水。
他挪,她也跟着挪,左右晃动着选准了一个位置,刷地就把水倒了下去!散发着墨香的水滴从额头一直流到下巴,魏羡渊轻轻啐了一口,表情狰狞地抬头看着她:你还真敢倒?有啥不敢的?未央朝他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就回去桌子后头,心情极好地继续算账。
抹了把脸,魏羡渊看着手上这黑漆漆的一片,已经不想照镜子了。
气愤之余还有点好笑,这丫头到底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胆子这么大,怎么就不敢拽着顾秦淮的衣襟问他为什么辜负她?夫人?魏青锋从外头回来,脸上带了点喜色,一进门看见未央也在,笑得更慈祥了:我就觉得未央旺夫,果不其然啊!魏夫人一喜,连忙拉着他问:官职的事情有眉目了?未央也起身竖起了耳朵。
魏青锋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道:先别告诉羡渊,我往郑尚书府上走了两趟,今日他跟我说,羡渊表现极好,有勇有谋,兵部考虑提议他试任禁军统领。
未央吓了一跳,魏夫人则是哎呀一声就笑开了:禁军统领啊!这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虽然只是试任。
但只要任期内尽职尽责,转正也是很快的事情。
魏青锋难得露出笑容:不过你们先别告诉那小子,我怕他太过骄傲。
杜未央虽然也高兴,但也有点奇怪:公公。
您不是说不替他走关系的吗?这位置,要不是走关系,那可不是能这么轻易拿到的。
尴尬地轻咳一声,魏青锋摸了摸胡须:这个……说是那么说吧,但当下朝廷缺人,各个位置上举荐的人也不少,圣上虽然英明,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能听臣言来用人。
所以让老朋友帮着说两句话不是什么坏事。
嘴上嫌弃魏羡渊,行动却分明还是护犊子啊。
未央看得暗笑,扫了窗户外头一眼。
这样的好消息,他也能按捺得住继续蹲着,不容易。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别算账了。
魏夫人连忙道:去把羡渊找过来,咱们去正厅喝茶,顺便让他爹提点他一下在朝廷里该怎么做事。
未央一愣:这个……立刻吗?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未央提着裙子就小步跑出去,绕过书房走到墙边看了看。
魏羡渊早就没了影子了。
故意的吧?明知道夫人要找他,还躲呢?未央跺脚,扭头就往外追。
一边追一边骂。
跟她过不去是有肉吃还是怎么的?都一晚上了,啥事儿不能消停了?不就是又泼了他一脑袋墨水嘛,堂堂男子汉,还跟她个小女子计较?在外院找了一圈,跑得气都喘不过来,未央愤怒地回了东院,一脚踹开已经砸了锁的房门:谁爱找谁找去吧!雾气缭绕,魏羡渊坐在澡盆里抬头看向她,嘴角抽了抽:你属驴的?啊——一声尖叫,未央捂着眼睛就跳出了门,可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她觉得不对劲啊。
自己叫个啥?跑个啥?摸都摸过了,还怕看啊?愤怒地重新站进去,未央关上门怒视他: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手肘撑着澡盆边儿,魏羡渊痞笑:我娘不是说让我过去吗?我总不能顶着一脑袋墨水去见他们。
那你都不跟我说一声的?未央气鼓鼓地坐在外室桌边:害我一阵好找!我也不可能跑进去跟你说一声再回来洗啊。
魏羡渊无辜地道:来不及。
现在也快来不及了!站起来走到澡盆边,未央捋起袖子就道:我帮你洗!魏羡渊愣了愣,破天荒地有点羞耻心:这样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的?未央朝他挤出一个笑容,然后趁他不备,一把将他的脑袋按进了澡盆里!魏羡渊:……胆肥的兔子敢咬狼,这丫头是不想活命了?!愤怒地抬头,水花四溅,魏羡渊怒喝:杜未央!哇——肇事者早已躲到了外室的桌子后头,手抓着桌沿,露出一张满是赞叹的脸:这脸一洗干净了,看着可真俊俏啊!微微一噎,魏羡渊眯眼:你别以为夸我就没事了!不是夸,我说的是实话!未央扭头就很狗腿地把镜子捧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啊,这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实在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嗯……嗯?魏羡渊皱眉:那是夸男人的词儿吗!甭管怎么说吧。
未央拿了旁边的帕子就扔在他身上:您赶紧出来更衣,让大家都看看,这么俊美的人。
光我看着怎么行?得让大家一起瞻仰瞻仰。
被她拽出浴桶,魏羡渊挑眉:你是真心诚意地夸我,还是想让我赶紧洗完去正厅?都有都有。
闭着眼睛把他的衣裳拿过来,未央道:咱们别相互为难了啊。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赶紧更衣!被你那一筒墨水泼下来,现在小爷手疼抬不起来。
魏羡渊很是无赖地道:你替我更。
未央闭眼冷笑:脑袋上淋水,还能把胳膊淋坏了?魏羡渊哼了一声,没吭声,也没动。
……好,你是祖宗!咬咬牙,未央摩挲着拎起衣裳:手。
穿进来。
身上水都没擦干,怎么穿?未央:……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几遍行善积德必有好报,未央平心静气,拿了帕子来在他身上一阵乱糊,末了粗暴地将他的手塞进袖子里。
喂……你闭嘴!未央凶巴巴地道:有什么都等衣裳穿完了再说!屋子里顿时没了声音。
内衣外裳都穿好了,未央松了口气,睁开眼看了看。
魏羡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身上的衣裳系错了一个带子,整个衣裳扭成一团。
怎么穿错了?未央皱眉: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啊?我刚准备提醒,你就让我闭嘴。
魏羡渊没好气地道:现在怪谁?捂了捂脸,未央长叹一口气。
无奈地给他解开重穿,这回也懒得闭眼了: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
你也不怕长针眼。
魏羡渊哼哼两声。
你都不怕羞,我还怕什么?系上最后一个纽带,未央扭头就往外走:赶紧的。
等会你娘又要怪我慢了!听这口气,还真像他正儿八经的妻子呢。
魏羡渊失笑,披散着头发跟着她出去,直奔正厅。
魏夫人已经等得着急了。
一看见人来,正想笑呢就皱了眉:你这头发都没擦干就来了?魏羡渊耸肩,努嘴指了指未央:她说您急着找我。
急着找也不能不擦头发啊,这么冷的天。
病了怎么办?魏夫人连忙让丫鬟拿了帕子来塞进未央手里:去给你夫君擦干。
未央乖巧地应是,然后用帕子包着魏羡渊的脑袋一顿狂搓!羡渊啊,明日就要下任职的旨意来了。
魏夫人笑眯眯地道:你想当什么差啊?不是都说过了吗?魏羡渊哼笑:禁军统领。
妄想一步登天的,都会摔得很惨!魏青锋没好气地道:你就不能稍微放低点要求?那好吧。
魏羡渊吊儿郎当地道:试任的也成。
魏青锋:……怀疑地看了魏夫人一眼,魏夫人连忙摇头,她可没说啊!只能是未央!未央被两位长辈一瞪,更是无辜地摇头,她也没说!魏羡渊自个儿在窗外听见的啊……轻咳了两声,魏父有些挫败,很没有惊喜的感觉好不好?亏他跟郑尚书打了半晌的感情牌,这小子就不能要求低点,让他这个当爹的惊着他一回吗?不管当什么差吧,我希望你以后都能沉稳一点。
魏青锋道:出去做事跟家里不一样,你必须守规矩。
我知道。
魏羡渊道:我在家也挺守规矩的。
瞎说,房顶的瓦都被你踩碎一半了。
未央小声嘀咕了一句。
咳咳。
魏羡渊白她一眼: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就好。
魏夫人高兴地道:那今晚,你们就好好在房间里休息,我让谢嬷嬷给你们准备了好东西。
眼看着要当差了,这最后的一点闲暇,你们可要抓紧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