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地看她一眼,羡鱼拿着馒头走了,未央咽了口唾沫,继续打井水洗衣裳。
皂角用多点,不然洗不干净。
秦嬷嬷过来看了一眼。
未央干笑,边放皂角边咬牙问了一句:奶奶是不是没生过女儿啊?生过。
秦嬷嬷在旁边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后来死了。
微微一愣,未央好奇地问:怎么死的?斜她一眼,秦嬷嬷皱眉:衣裳洗完了吗?不问了,未央埋头就洗,一边洗一边问:这两大盆洗完,我可以吃饭了吗?这两盆洗完还有两盆。
秦嬷嬷道:老太太路上攒着没洗的衣裳可多着呢!……敢情这老太太一天换一件衣裳还都不洗的啊?未央两眼冒金星。
放下捣衣槌就走。
你去哪儿?去造个洗衣机。
拎着她衣襟就把人拖了回来,秦嬷嬷皮笑肉不笑:赶紧洗,早点洗完,还能赶上晚饭呢。
秦嬷嬷。
魏羡天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奶奶叫您呢。
这就去。
见是三少爷来叫的,秦嬷嬷起身就走。
瞧着她走远了,魏羡天立马蹿进来,递给未央一个馒头:赶紧吃别磨叽,能吃一口是一口!感动地看着这小叔子。
未央啊呜一口咬掉了大半个馒头:腻四哥号银!你说啥?魏羡天满头问号。
她说你是个好人。
魏羡渊越过院墙落在了未央旁边,没好气地道:饿坏了吧?抬头看向他,未央觉得现在的魏羡渊简直是带着神仙一样的光芒,忍不住就朝他伸出了双手:救我啊!触手冰凉。
魏羡渊再铁石心肠也有些心疼,捏着她的手指头看了看:要长冻疮了。
大哥,你去同奶奶说说吧?魏羡天皱眉:这也太折腾人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
魏羡渊烦躁地道:越劝她越折腾得厉害,未央总不可能不在魏府了吧?吃完一个馒头。
未央扁扁嘴:我倒是还能坚持一下,只要有饭吃。
魏羡天又从袖袋里拿出个馒头给她:再吃点。
吭哧一口又咬掉半个馒头,未央眼前终于不花了,脑子也回过了神: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得想个主意才行。
你能有什么主意?魏羡渊皱眉:厉害如我娘,当初都没能斗得过我奶奶!眯了眯眼,未央道:你俩想办法让胭脂过来一趟。
让她帮你洗?魏羡天连连摇头:被奶奶知道了要生气的!不是啦。
未央道:只要她过来一趟,我就有活路!魏羡渊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立马拽着魏羡天就飞出了院子。
奇怪,三少爷是不是听错了?秦嬷嬷满脸疑惑地跨进院子,看了一眼还在乖巧洗衣裳的未央,没多说什么,转身去屋檐下找了个躺椅歇着。
午后最是好眠,秦嬷嬷没一会儿就半睡半醒的了。
未央瞧着。
立马抬头往四周张望。
主子。
胭脂来得悄无声息,落在她身边就递了纸笔:是这个意思吗?还是你最懂我!恨不得亲她一口,未央拿起纸笔就一阵狂画,赶在秦嬷嬷醒来之前。
让胭脂带回去按图来做。
给她打了这么多年的下手,她那一堆东西,除了她自个儿,就只有胭脂明白什么是做什么的,也能看懂图纸帮她造零件。
未央继续洗衣裳,心里默默想着那图纸上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公主府。
萧祁玉和顾秦淮坐在屋子里笑得正欢,萧祁玉眉毛不见眼地道:听说魏家都傻眼了,本以为能捞着禁军统领。
谁知道只是个御前侍卫。
顾秦淮微笑:圣上英明。
这下那杜家小姐可是笑不出来了。
萧祁玉道:听说啊魏家老太太还回来了,更有得她受的。
微微一顿,顾秦淮有些疑惑:魏家老太太?你是不知道。
萧祁玉哼笑道:魏家老太太最可恶了,老不死的成天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但凡是个姑娘家,落在她手里都得脱层皮,当年的魏夫人就差点被她折腾得没了命。
现在轮到杜未央了。
顾秦淮微微暗了眼神,萧祁玉没瞧见。
犹自道:我听别人碎嘴说的,魏家老太太原来有个女儿,就是嫁去别人家里,给恶婆婆活生生折腾死了。
打那之后啊。
她对家里的孙女、儿媳妇都没了好脸色,严厉得很,估摸着是迁怒吧,也想把别人的女儿折腾死一个……哎?秦淮,你去哪儿?站起来拿了披风,顾秦淮笑道:刚接了任职的圣旨,我怎么着也得去走动一二吧?外头冷,你就在府里别动了,我去拜会吏部尚书。
这倒是该去拜会一下,萧祁玉笑眯眯地点头:去吧。
顾秦淮颔首,系好披风就往外走,出门上车,对自己亲信的车夫低声道:去魏将军府上。
萧祁玉什么也不知道,犹自感叹道:要说本宫的命数,那是当真很不错的,随便捡个驸马都能捡着个宝。
将来他位高权重了。
本宫在朝中说话也有分量,真是后半生无忧啊。
绮罗跟着点头,却有些担忧地道:驸马好是好,可奴婢总觉得他阴沉沉的。
你不懂,这是成熟的男人,跟外头那些咋咋呼呼的人不一样。
萧祁玉哼笑:不然杜未央怎么会仰慕他三年多呢?说起来那姓杜的也是倒霉,自个儿的夫君对本宫一片情深,喜欢的人又成了本宫的驸马。
她是不是咬着牙咒本宫呢?绮罗轻笑:嫉妒肯定是嫉妒您,不过您天生贵命,嫉妒不来的。
她呀,也只能恨自己没本事,连自己的夫君也管不住。
可不是吗?萧祁玉微笑。
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啊嚏!洗着衣裳的未央打了个喷嚏,疑惑地吸了吸鼻子。
旁边的秦嬷嬷道:您洗完这儿去拿温水泡泡手,以免感染风寒。
心里有点感动,未央眼泪汪汪地看向她:你心地还是挺善良的啊。
奴婢的意思是说。
秦嬷嬷皮笑肉不笑:万一感染风寒了,就不能伺候老夫人了。
眼泪一僵,未央抬手抹了抹脸,面无表情地问:您也没女儿吗?我没有。
秦嬷嬷哼笑:我只有个养子,养大了就抱给富贵人家当少爷了。
现在估摸着也该娶妻了,只是轮不到我来管教了。
那她可真幸运啊。
未央道。
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秦嬷嬷眯眼。
没什么意思。
未央呵呵笑道:希望你们养母子早日团聚。
还怎么团聚啊?秦嬷嬷垂眸,养母而已,还希望人家记得自个儿?秦嬷嬷!外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府外有人找您。
找她?秦嬷嬷莫名其妙地跟出去看。
她才刚回京,无亲无故的,谁会来找她啊?将军府后门外停着马车,车边站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一听见有人出来的动静,便回过头来,深深地看着她。
瞪大了双眼,秦嬷嬷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秦淮?顾秦淮温柔一笑:总算等到您回来了。
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秦嬷嬷差点没站稳。
扶着他的手看了他半晌,怔愣地道:你怎么……来找我了?自从五年前他成了顾大学士的养子,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想想也能知道,他都已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了,还喊她一个下人当娘,多丢脸啊,所以秦嬷嬷也能理解。
只是没想到,秦淮竟然还会来找她。
我中了状元了。
顾秦淮微笑:想着也是您也养过我两年,便带了谢礼过来。
喜极而泣,秦嬷嬷连忙让他进屋:外头要下雪了,进去说。
好。
顾秦淮抬脚就要往里走。
驸马爷!车夫拦了拦:您这尊贵的身份,怎么能走这后门呢?秦嬷嬷回头,有些尴尬。
顾秦淮笑道:无妨,今日我不是驸马也不是状元,就是秦嬷嬷的亲人罢了,走她的门进去坐坐,没那么多规矩。
车夫不说话了,秦嬷嬷感动地看着他,径直将他带到了老太太的院子,想请去自己的屋子里坐会儿。
未央正朝手呵着热气呢。
抬眼就见秦嬷嬷迎了个人回来。
那人身上绣着青竹的披风卷着毛边儿,看起来就很暖和。
这是?进了院子看见里头的场景,顾秦淮停了步子。
秦嬷嬷连忙道:这是魏家的大少奶奶,就不方便引见了。
既然是大少奶奶,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在外头用井水洗衣裳?顾秦淮的目光落在未央的手上:很冷吧。
错愕地看着他,未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怔愣片刻之后,连忙将手背在了身后,尴尬地扭过头。
什么时候遇见不好,这么惨的样子叫他看见,可真是……☆、第55章 又笨又蠢的女人 800钻石加更幻觉,一定是幻觉!未央闭上眼想,她是被井水冻糊涂了,顾秦淮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进来将军府?他要是来,魏羡渊一定也会在,不会让他一个人乱走。
身后有脚步声,一步步地靠近她,未央装作没听见,继续低头洗衣裳。
冰冷的手被人捏住,一阵暖意传了过来,暖得她手指胀得发痒。
未央猛地睁眼,就见顾秦淮那张脸已经在自己眼前,眼里透着真真切切的心疼。
秦淮!秦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拉开:这是老太太的院子里,乱来不得的!顾秦淮微微皱眉:这是我妹妹。
什么?秦嬷嬷有点茫然:哪个妹妹啊?学士府没有这么大的小姐啊?杜家的妹妹。
顾秦淮垂眸:您别再难为她了吧?这……秦嬷嬷没反应过来,看看他又看看杜未央。
未央抽回自己的手,平和地笑了笑:我是杜家的独生女,没哥哥的。
这位是当朝驸马爷。
之前认识,现在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借过啊,要倒水了。
说罢,将盆子里的衣裳清了。
一把掀起盆边缘就将水倾泻了出来。
水扑满地,顾秦淮动也没动,任由自个儿衣角打湿,只深深地看着她。
秦嬷嬷也是个能懂人心思的人。
见此场景,心下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连忙拉了顾秦淮一把,将他拽进屋子里去。
你与大少奶奶认识?关上门,秦嬷嬷问了一句。
顾秦淮淡淡地笑了笑:嗯,只是认识。
您最近身体可好?皱眉看着他,秦嬷嬷叹息:我身体没什么不好的,老太太仁慈,对我好着呢,你不必挂心。
那就行。
伸手解下自个儿的披风,顾秦淮递给她,笑道:虽然有人不认我这个哥哥了,但我到底把她当妹妹似的疼了三年,劳烦您,把这个给她披着吧,她穿得少。
秦嬷嬷神色复杂地接过那披风。
看着他道:你今日,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又从袖子里拿出小礼盒,顾秦淮递给她道:您多保重。
有时间的话,我会再来看您的。
哎……打开门,顾秦淮看了杜未央一眼。
她还在洗衣裳,背脊弯下去,整个身子看起来小小的,可怜极了。
拳头紧了紧,顾秦淮闭上眼,转头跨出门去。
魏羡渊刚在后花园坐下晒太阳呢。
冷不防看见个熟悉的人影,当下眯了眯眼对旁边的魏羡鱼道:我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见了顾秦淮。
魏羡鱼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认真地道:不是你眼花,我也看见了。
浑身一个激灵,魏羡渊立马起身飞蹿了过去,将想从后门离开的顾秦淮拦了个正着。
堂堂驸马爷。
怎么走起我将军府的后门了?微微挑眉,魏羡渊撑着门痞笑:都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平静地退后一步,顾秦淮道:冒昧打扰,不过我不是来找魏家的人。
所以不必向魏大公子通报吧?旁边的秦嬷嬷连忙道:少爷,这是奴婢的亲人,来看看奴婢罢了。
亲人?魏羡渊笑了笑:状元爷不是个孤儿吗?秦嬷嬷当年养育过我两年。
顾秦淮面无表情地道:这种事情,要跟魏公子汇报吗?不必。
魏羡渊松开了压着门的手:驸马请便。
顾秦淮轻笑一声就打开门跨了出去,魏羡渊盯着秦嬷嬷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就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
哎。
秦嬷嬷连忙跟上:大少爷,老夫人在午休,还没起身呢。
我知道。
那您……没理会她,魏羡渊一脚踏上走廊的石栏,腾空而起,瞬间就将秦嬷嬷给甩开了。
未央的衣裳洗完了,正抓着身上的披风发呆。
她也给顾秦淮绣过这种纹样的披风,只是从没见他穿过。
进了公主府,他的日子明显更好了,披风里都夹着鸭绒,摸起来很暖和。
魏羡渊踏上老太太的院墙。
看见的就是杜未央披着男人的披风深情凝视的样子。
眯眼看了看,魏羡渊冷笑了一声:暖和吗?一个激灵,未央抬头看向他,下意识地答了老实话:暖和啊。
本来就暖和么!这么大的披风还带着温度的,瞬间就将她从井水的噩梦里解救了出来。
秦嬷嬷刚刚披在她身上的时候还说让她休息一下,剩下的先别洗了。
虽然有些别扭吧,但顾秦淮的的确确是救了她啊,免她继续受这大冬天洗衣裳的折磨。
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魏羡渊皮笑肉不笑:记吃不记打,女人就是蠢,所以才总是被男人骗。
喂。
未央没好气地道:你不救我就算了,人家帮我。
你还阴阳怪气的?他阴阳怪气?魏羡渊哈了一声,翻身就走,懒得跟个妇道人家争辩。
她喜欢被人骗就去被骗好了,关他什么事啊?说了多少次都抵不上人家一件破披风,那他还管她干嘛?被骗也是活该!一脚踹翻旁边的花盆,魏羡渊阴沉着脸回了后花园。
怎么了呀?魏羡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刚还好好的呢,一转眼怎么就不高兴了?抓了个耗子才发现自己是狗,多管闲事了。
魏羡渊没好气地继续在长椅上躺下。
晒着冬日的太阳。
魏羡鱼听得云里雾里的,茫然地问:是不是顾秦淮又做什么事情惹到你了?旋即又自己小声嘀咕道:不对啊,他能做什么事儿?调戏未央?哼,杜未央还用他调戏?魏羡渊嗤笑:上赶着送给人家呢,别说人家开口,就是人家没开口,她也巴不得凑上去!怎么说话呢?魏羡鱼打了他一下:你吃炸药了?未央可是你的妻子!什么妻子?魏羡渊没好气地道:我跟她本来就不是真成亲。
此话一出,羡鱼瞪大了眼。
魏羡渊自知失言,轻咳一声坐了起来:反正你也是她的手帕交,这事儿告诉你也无妨。
我和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成夫妻,大家各其所需而已。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羡鱼脸都白了。
魏羡渊撇嘴:没圆房,骗长辈的。
说是这么说。
脑海里却浮现出杜未央那雪白的胴体,当下就有些别扭,干脆闭上了眼。
魏羡鱼坐在旁边消化了良久,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苦笑道:我就说,她那么喜欢顾秦淮,怎么会一转眼就心甘情愿地嫁过来了。
这么说来,你们以后是打算和离?是啊。
魏羡渊道:等公主夫妇和离了,咱们就和离,各自找各自喜欢的人,过各自的日子去。
想得简单!魏羡鱼哭笑不得:你是男儿家,你不吃亏倒是无所谓,未央怎么会糊涂到答应的?她也没别的选择啊。
魏羡渊哼哼道: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气不打一处来,羡鱼道:未央那么好的姑娘,你都娶到手了还打算放她走?哥哥你是不是傻了?她哪儿好?魏羡渊眯眼:又蠢又笨不长脑子不长记性,好在哪里?你……魏羡鱼摆手:算了,我不跟你争了,现在未央在受苦,要真是咱们家的大少奶奶。
那受着也就受着了,可她是跟你合作才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你不该想办法救她吗?她不需要我救。
魏羡渊事不关己地道:她机灵得很呢。
真扛不住了,那也得来求他才是,不求他,凭什么帮忙啊?路也是她自己选的不是?魏羡渊继续躺下去,优哉游哉地晒起了太阳。
未央裹着披风继续打井水上来,心里已经把魏羡渊骂了个遍。
神经病,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鬼知道又惹着他哪儿了,一个不如意就甩脸子走人,真是个大少爷!反正有他没他一个样,这些难题还得她自己来解决,那她还就真当他不存在了,大不了就吃点苦,还有益于身心成长呢!大少奶奶。
秦嬷嬷从老夫人的房间里出来,略微皱着眉头道:老夫人要喝茶,你去泡一杯,要碧螺春和现烧的水。
好。
未央笑着应了:我这就去烧。
说完,艰难地提起水桶就往厨房走。
魏羡鱼在远处看着,直戳魏羡渊脊梁骨:去帮忙呀!不帮。
魏羡渊打了个呵欠:她力气够大,看见没?还能过门槛呢。
一脚踹过去,魏羡鱼怒目而视,自个儿跑过去打算帮忙。
二小姐。
秦嬷嬷喊了她一声:老太太有请。
半路停住,羡鱼很是无奈地看了艰难挪动的未央一眼,耷拉着脑袋进了院子。
杜未央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魏羡渊了,冷笑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儿,自个儿拎着水去了厨房。
烧水泡茶,未央做着做着觉得手上疼,抬起手看了看,指节上有几处红肿,当真是要生冻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