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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2025-03-26 18:07:09

国家盛典, 以礼乐为先,男女及时,以婚姻为重, 此人伦大纲, 世道定体。

今有英才陆砚,定国公三子, 门著勋庸,少年登科, 第二人及第, 才貌冠世。

太师之嫡孙女舒氏长宁, 书香世家之后,秀外慧中,行端仪雅。

二人良缘天作, 今下旨赐婚,永结朱陈……长宁默默的听完圣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昨日祖父归家后就已经说了自己被指婚给陆三公子的事情, 当时震惊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也早已消失殆尽,然而当这封圣旨真的到来时,她发现原来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

她缓缓抬头伸手看向内侍手中明黄的绢帛, 抿了下唇,抬起双手:长宁谢圣上隆恩。

轻飘飘的绢帛被放入手中,长宁只觉得仿若千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内侍见长宁已接旨, 连忙弯腰作势要扶舒晏清起来:小的恭喜太师得一如此端方之孙婿……舒晏清被舒修远扶起,顺势笑握住内侍的手,道:多谢阁长前来送喜,老夫实在是高兴得很呐。

内侍满脸堆笑,看向后面的长宁,道:小的可不敢当太师一句谢,这事儿还是小的在圣上面前求来的呢,只为恬着脸沾一沾这喜气呢。

舒晏清笑了起来,一路将内侍送到门屋,舒修远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封塞进内侍的袖笼中,才满脸笑意的看着前来宣旨的一行人离开。

慢慢转身,舒修远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只剩下眉宇间的忧愁。

舒晏清看了他一眼,道:二郎对陆三不满意?舒修远看了眼父亲,叹了一声:我并非对陆三郎君有何不满,只是忧心阿桐。

舒晏清转身看向他,皱了下眉头:阿桐有何不好?今日见她确实瘦削了些……可还是为崔二郎伤心?伤心必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此刻赐婚又下,儿实在怕阿桐受不住。

舒修远苦笑了下。

舒晏清看了他一会儿,继续往前堂走去,道:阿桐虽是自幼娇宠,但并非万事不知的小娘子……罢了,你既担心,我便去看看她。

舒修远一愣,连忙道:父亲……有些话你与十一娘都不忍与她说,只能我这个做祖父的去说了。

舒晏清脚步一拐走向长宁的院子。

舒修远紧跟着后面,快到桐花院时,舒晏清转头看了眼舒修远道:你莫要跟着了。

长宁将圣旨放入定慈居,刚返回桐花院,便在门口遇到了舒晏清,连忙快走几步,唤道:祖父。

舒晏清见她过来,脸上笑容慈爱,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祖父来看看小阿桐。

长宁笑着挽住舒晏清的手,祖孙俩一边往院中走,一边说着家常,阿桐这两日都未去向祖父问安,祖父莫要生气。

舒晏清刚进院中就听到鸟儿欢快的鸣叫,抬头望去,只见窗格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一只色彩绚丽的小鸟儿来回蹦跶着,见到长宁靠近叫声更是欢快了几分。

是阿黄。

长宁对舒晏清道:它现在认得我了,见我就活泼的很呢。

舒晏清走过去盯着笼中的黄鹂看了会儿,笑道:不错,有它陪着小阿桐必是不会觉得闷的。

长宁笑容带着几分怅然,眼神也有点点黯然,但很快便眉眼弯弯的将舒晏清请进院中的正房。

舒晏清端着手里的茶碗,刮了刮上面的茶沫,开口道:陆三……与你二哥同岁,年长你五岁,是定国公继室夫人所出。

长宁一愣,看向舒晏清,眼里带着些茫然。

舒晏清叹了声,将茶碗放到一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侧,看着她还有些微肿的眼睛,道:阿桐,你知这世上何事最难求?功名?长宁不太确定的答道,这世上的人们想求之事太多了,但凡能用到求字的必都是难得的。

舒晏清微微一笑,摇头:这世上姻缘难求,平安难求,长生难求。

但这其中,后两者有时人若是能得到指点尚且还可求,而唯有姻缘一事,无法求……长宁怔怔的看着舒晏清,心里已经渐渐明白祖父是专门过来开解自己的,眼圈慢慢的就红了,这几日她仿佛特别爱哭,眼泪总是不自主的就想要流出来,她抬袖遮了遮眼睛,重新看向舒晏清。

舒晏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姻缘天注定,半点不由人……阿桐,如今你与崔二郎的姻缘都已定下,再难过除了伤己伤身,毫无益处。

姻缘虽是天注定,然而日子过好过坏全在自己,你总要过得好些,我与你父母兄长才可放心。

长宁吸了吸鼻子,抓住祖父的手用力点头:阿桐会的!祖父放心,崔二哥被赐婚,我虽然难过,但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回转,今日收到赐婚的圣旨,便是有些茫然,此时也已经渐渐缓了过来,我晓得陆三公子,上次惊马是他救得我……我也曾见过定国公夫人,是个亲善的夫人……舒晏清看着长宁,默默的在心中叹了一声,这样的孙女总让他想起他唯一的女儿,当年也是这般坐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知道的宫中情况,只为让他与妻子放心,只是他知晓她是不甘愿的,也是怕的……定国公府正堂此刻坐的满满当当的,刚刚送走前来传旨的内侍,除了早已知晓的定国公夫妇及陆砚本人,刚刚才得知赐婚消息的陆家其余人都是一脸震惊。

其中陆老夫人与陆砥夫妇心中波动最大。

陆老夫人盯着陆砚手中的圣旨,终于气道:这样的事情为何无人早与我说?陆砚看向气怒的老夫人,道:祖母莫要恼怒,此事父亲母亲也是刚知不久。

他们刚知不久?陆老夫人的目光如火炬般的瞪视陆砚,厉声道:那就是你早已知晓了?这莫不是你进宫求得圣旨罢!婚姻大事,孙儿不敢僭越。

陆砚因为手捧圣旨,所以并未行礼,身板站的笔直,目光淡漠的看向陆老夫人。

陆砥看着站在堂中身形英挺的陆砚,眼神阴沉,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郁气来回穿梭。

他身为定国公世子,圣上嫡亲的表哥,现在也不过是个七品的武选官,而他这位异母弟弟却高中榜眼,虽然任职还未下来,但按照以往惯例最低也是从六品的文官,此刻圣上又为他订了舒相家的嫡孙女为妻,而自己的岳家只是一个五品州官……他扶着圈椅扶手的手掌越捏越紧,想起京中不少人说起他们二人,都会评价的那句兄不及弟,更添几分嫉恨。

陆砚微微皱起眉头,目光看向垂头不语的陆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陆砚还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恶意,这种感觉让陆砚十分不舒服,眼神也冰冷起来。

陆老夫人见他一副淡然的样子本还想在发泄几句对这桩婚事的不满,突然看到刚刚还客气有礼的人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这股气势让她一下子失了声。

陆砥感觉到全身像是被冰冻了一样,冷的让他发颤,轻轻抬头就迎上陆砚凛冽的眼神,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一种恐惧从心底升起,慢慢蔓延至全身,额上冒出了密密的冷汗。

秦氏也被儿子此时的气势吓了一跳,她虽然一直觉得儿子对人冷淡,但没有想到会如此刻这般吓人,看着瞬间寂静无声的房内众人,秦氏扯出一抹笑,小声道:砚儿,快去将圣旨放起来吧,公爷怕是马上就和陆通回来了。

陆砚盯着陆砥看了少会儿,慢慢移开目光,对秦氏点点头:是,儿子暂且告退。

陆砥看他走出正堂,才仿佛突然被解冻一样,不停的喘着气,手脚一片冰凉……新科榜眼,定国公府的三公子与舒相家的嫡孙女,舒小六娘被圣上赐婚的消息在内侍宣旨之后很快便在京都传开,许多人家闻讯都不由扼腕相叹,只恨自己晚了一步,那些原本打算去这两家试探儿女亲事的人家也无奈收起了心思,准备为子女另择亲事。

凌飞燕自从上次被父亲呵斥之后,便一直被关在自己院中,听到高月云带来的消息,猛地从椅子上起身:什么?圣上给陆三公子赐婚了?高月云同情又惋惜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圣旨刚宣不久……凌飞燕眼神涣散的看着前方,不停地低喃: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说圣上要迎舒家的六娘子入宫吗?为何又会赐婚于三公子!高月云闻言连忙上前在她面前摆着手,压低声音道:大娘,这话可不能胡乱说!妄自揣度圣意是大罪!凌飞燕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高月云连忙扶住她,叹了声:罢了,大娘,陆三郎君亲事已定,你还是莫要再牵挂他了……凌飞燕久久不做声,只是整个木呆呆的坐着,高月云见她如此,也不知要如何劝说,只能转身离开,心中却松了一大口气。

她知晓凌大郎君恋慕舒家六娘子的好颜色,这般他便再也无望求娶舒六娘子了,自己也总会成为他妻子最好的选择。

凌飞燕缓了半响才慢慢回神,见高月云已不见影踪,眼里带出一抹阴狠,看着身边的使女问:大哥如今在何处?使女看着她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庞,瑟缩道:大郎君在大人书房侧厢。

凌飞燕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吧,去看看我可怜的大哥,恋慕的小娘子就要嫁人了,这个消息总是要分享分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