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晚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进一间密不透风的小房子里,手脚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嘴里塞了布条,隐约散发着油腻的味道。
房间里的窗子被木条钉死,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木门紧闭,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霉烂木头味道。
门外传来细微交谈的声音。
一个粗哑的老妇压低声音道里面关的那个,是龙三昨晚上趁乱摸来的,可是个极品货色,小脸儿嫩的呦,年纪也小,调.教几年,就是妥妥的望春阁头牌一个尖细的男人接话道嘿嘿,可不是吗,看衣服打扮,就是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估计也找不来,卖了这一个,够逍遥好一阵子了。
唐玉晚将自己缩进墙角,忍不住恐惧,若是家里找不到,这一生怕是就毁了,阿爹和阿娘怕是要心疼死。
虽然怕着,但多少没有慌了神,失了理智。
唐玉晚虽然性子软,但也晓得一味的退缩不是办法。
现在除了等人来,自己也必须想个法子,她暗暗思量。
淮城公府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萧氏歇斯底里的把府里的人都派了出去。
唐家几个兄弟和唐俨都带人出去寻了,但是半天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唐家众人一夜未眠,眼下的青影十分明显。
唐玉楼自责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要是昨晚她跟着去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唐玉京也顾不得安慰他,昨晚阿迟丢了,他们都有责任,四个大男人,竟护不住一个小姑娘。
找人还不能大张旗鼓,毕竟世家贵女失踪一晚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光是那些妇人嚼的舌头根子就能给你定个罪。
顺天府在调查昨夜城东门走火一事,顺便受唐俨之托,调查唐玉晚的下落。
淮城公的闺女昨夜失散,至今未还,多半是遇了拐子,找得回来还好说,找不回来多半是进了那腌臜的地方,清白尽失。
长安王府那儿,萧晋也是一夜未睡,本就苍白的脸色衬着眼下的青黛更显得面色憔悴。
木生明白他家殿下把唐家那小姑娘看得多重要,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分明没见过几次。
自打唐姑娘失踪,殿下就像疯了一样,眼睛都红了。
萧晋派人从市井乞丐那儿入手,他们游走在大街小巷,消息最为灵通的,打听了邺城有几个拐子窝,街边的乞儿为的就是混口饭吃,给点儿银子什么都说了。
咱邺城最出名的拐子就三家,一家是城北的王二麻子,再就是城西的李拐子,还有城东的龙三儿,他们仨各自划了地界儿,平日里互不过界。
小乞丐高兴的咬了口银子。
又接着说他们出名就出在胆儿肥,专挑身娇肉贵的小户千金下手,不光细皮嫩肉长得好看,还禁不了打,一使点小手段就从了,关键是卖进楼子里,挣得多。
他们藏得也深,顺天府尹带人剿了几次,连根毛都没摸着。
小乞丐把银子搂紧,又紧了紧身上破旧的花棉袄,好心提醒看在你们给钱的分儿上,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家要是丢了姑娘,可得赶紧去找,晚了有你们后悔的。
城东白大财主家的闺女当年找晚了,去的时候那是清白尽失,转头投了护城河。
侍卫赶忙马不停蹄的回禀了萧晋。
那边唐玉晚好不容易挨着柱子蹭下来头顶上一根簪子,打着滚儿小心的把簪子握到了手里,身上衣服脏了,累出一身汗,这时候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保住自己才是首要的。
用簪子尖利的一端摩擦捆绑住手的粗麻绳,两只手紧紧地绑在一起,拿着簪子也活动不大便利,急得满头大汗,两手酸软,也始终感觉不到手上的绳子有松动的迹象,还要时刻注意门外的动向,防止被那些人抓住。
萧晋得知侍卫的汇报,知道阿迟兴许是在城东那边。
借了搜查纵火人一事,让人拿了令牌封住四个城门,索性节日期间,没多少人进出邺城。
萧晋又亲自带了一队亲卫前去城东,木生拦都拦不住,毕竟亲卫一暴露,当今那位肯定要起疑心的,但萧晋铁了心的要去,木生也只能安慰自己,幸亏暗卫没暴露呐。
萧晋封了城东大大小小的胡同,挨家挨户的搜查。
那婆子听了消息,有些慌了神,龙三胆大的安慰她道无事,那个大人就是来搜纵火人的,况且屋里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怎么可能有爷为了她亲自带兵前来。
一会儿,你把那丫头解了绳子,再灌点药,就说是你孙女我闺女,就蒙混过去了,现在当官的,都是酒囊饭袋,啥都看不出来,你怕个什么劲儿。
那婆子听他的话,定了定心神,推门进了屋。
唐玉晚正在专心致志的割着绳子,冷不防被那婆子吓了一跳。
那婆子见她手里的动作,当即怒目圆睁,立时上前,伸手重重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唐玉晚躲避不及只能受下。
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似乎肿起了一大片,疼的她眼泪汪汪的,从小都是人捧着哄着,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那婆子当场就骂开了呵,这小贱蹄子,捣鼓什么呢,告诉你,我们这是帮你吃香的喝辣的,将来再被有钱的大官赎回去做个妾,那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识抬举,我呸!龙三瞧了瞧里面的情形,皱了眉头骂道干什么呢?打破了相,可卖不上好价钱。
马上就要搜到这儿了,动作快点!婆子又狠狠瞪了唐玉晚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捏着她的下巴要给灌进去,唐玉晚哪里能同意,只拼命的摇头,紧闭了嘴,那婆子使了狠劲儿,硬生生掐着唐玉晚的下颚把药都灌进去了。
那药上劲儿上的快,唐玉晚立马没了意识,婆子恶狠狠的又暗骂了一声小蹄子,我呸!天生带了勾勾搭搭的狐媚气才给她粗鲁的解了绳子,状似亲昵的抱在怀里,等着人搜查过来。
萧晋带了人停在僻静小院的门口,侍卫替他敲了门,龙三眼泪汪汪,缩手缩脚的开了门,和正常初次见到大官的普通小老百姓一样,怀着敬畏。
爷,里面是小人老母和女儿,真没犯人。
龙三搓着手道。
萧晋听都未听,径直带人进了院里。
龙三还在身后苦苦解释着。
萧晋走在前面依旧置若罔闻,伸脚踢开了被密封的严严实实的小屋子。
只见一身形佝偻,鬓发斑白散乱的老妇人,慈爱的抱着怀里的女孩儿。
萧晋上前拨开老妇的手,老妇初时还有些抵抗,但抵抗不过也就卸下了力道,嘴里不停道大人,大人,这是老妇的小孙女,昨日偷溜去看花灯,让她爹教训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不是什么纵火贼啊,大人。
萧晋拨开小姑娘散乱的头发,带着巴掌印和掐痕的小脸就在他面前显露无余。
萧晋隐藏在袖子里的手骤然攥紧,爆出了青筋。
眼底氤氲出暗色,转头带人离开了不是,下一家。
声音似乎冷的要结冰。
龙三和婆子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幸逃过一劫。
一家一家搜查过后也到了晚上,龙三守在房外,那婆子在西边的小屋子里补觉,以便稍后轮流守着。
突入其来的一队人马破门而入,手里持着燃烧的火把,领头的侍卫将龙三死死摁在地上,龙三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最后进来的玄衣少年正是上午带人来的那位大人。
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回来了?龙三大喊冤枉,萧晋看都未看他一眼,也没人会听他解释,他连带着那婆子的解释怕是要留给顺天府尹来听了。
使了个眼色,命人将他们押下去。
萧晋推门进了关着唐玉晚的小黑屋里,上午,阿迟在那婆子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他按耐住一家一户搜查完,摸清对方底细后,才敢带人前来。
唐玉晚还昏睡在小屋里,入了夜,天冷了起来,地上更是冰凉刺骨。
萧晋快步走上前去,解了身上的披风,将人盖的严严实实,弯腰将唐玉晚双手抱了起来,趁着没人能看见,他冰凉的唇瓣轻轻印在了她的的额头上,又有些颤抖,以后不会有这样的失误了,阿迟。
萧晋上了马车也不敢将唐玉晚放下,还是颤抖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将他的整个世界又从新拥入怀中,死都不会放手。
萧晋虽然舍不下,但还是直接将唐玉晚送回了唐府,唐家一众等的望眼欲穿,好不容易才看见萧晋,见他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人形逆着灯火而来。
那一瞬,萧氏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不受控制流了下来,扑上前去,不断喊着阿迟,我的阿迟。
唐俨和唐家兄弟也都红了眼眶,纷纷上前行礼,谢过萧晋。
萧晋只微微点了点头,让萧氏引着他去了唐玉晚的云容楼,小心的将她放在架子床上才敢随唐俨前去正厅,留下萧氏去传太医,照料唐玉晚。
萧氏摸着唐玉晚的脸,她如何不难过,平日里再如何坚强的女人,见了亲生女儿这副样子,怕是也要流泪的。
萧晋没有多留,只听了太医说完唐玉晚并无大碍后就起身告辞了。
这一天下来,满邺城的人都知道他热心肠的帮顺天府尹抓歹人忙碌了一天,他明日恐怕又要卧病在床,生命垂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