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毓精疲力尽地靠在宫墙的角落里,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眼前因为跑得太猛而一阵阵发黑。
钟灵刀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几乎在她布满厚茧子的掌心里勒出一条深深的纹路。
刀刃上,还残留着一点点鲜红的血。
谢毓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跪坐下去,只是靠着坚韧的意志力勉强坚持着。
不愿处,忽然传来了兵士的声音——中年壮汉惊喜地跟同伴叫道:这边好像还有个人!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要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状况,还得从前些日子说起——九月初十,淮阳公主出嫁。
皇帝给足了淮阳面子,足足给了一百六十八抬嫁妆,最前面一抬业已出了皇城,最末一抬甚至都没有出淮阳的宫殿。
看上去极尽奢华,足足的□□大国气派。
一路上都安排了乐师吹拉弹唱,都是喜庆的乐曲,还有小内侍朝着路两边撒金锞子——就算是先前不知道宫里头还有这么一位公主的百姓,此时也跟过了年一样高兴,恨不得淮阳多出嫁几次,好让他们多捡几个金锞子。
淮阳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一动不动地坐在轿子里。
旁边耶律王子已经上了马,正侧着头跟出来送行的太子爷说着什么。
谢毓虽说能出宫,但此时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只能瞧见太子爷似乎看了淮阳一眼,然后后者略微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答应了什么,或者说,是确认了什么。
谢毓没有想到,那大概就是之后被称为七日之乱的宫变的最开始的预兆。
*淮阳出嫁后的第二天,契丹最后一批上供送到,其中有一匹灵狮,据说有一身洁白如雪的皮毛,是极为少见的神物。
皇帝便带着晋王和太子去看个新奇。
这几天晋王比之前得宠得多。
大约是因为□□的礼部尚书最近被贬谪,胡相一派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连带着晋王也得了不少青眼,因而这种在皇家算得上温馨的活动,也被叫上了。
没想到,那头灵狮忽然发狂,用来关它的笼子又不够结实,站在最前方的皇帝被它抓伤了腹部,昏迷不醒。
据说说不是晋王当场斩杀了那野兽,怕是其他人也得遭殃。
......你信这话吗?珍贵妃将一盏清茶捧起。
素白的纤纤玉指在上面敲了两下,然后,在谢毓惊讶的眼神中,她将那茶水直接往前一泼。
镶了金边的地砖上,茶水像是被撒了片片金子,在不多的日光下闪闪发亮。
娘娘指哪句?谢毓垂着眼帘,吹散了些茶沫,慢慢地饮了一口,说道,是‘灵狮忽然发狂’,还是‘晋王斩狮救人’?你倒是聪明。
珍贵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道:本宫两句都不信。
依本宫看,大约是宋越那猢狲用了什么法子,让狮子发狂——最大可能是用的药,他砍杀狮子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自保。
谢毓说:但奴婢不明白,晋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是太子殿下,若是皇上有任何不测,对他有害无利。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珍贵妃用眼神制止了要上来收拾的大宫女,说道:\\晋王,还有胡相,都不是傻子。
\\他们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最坏的可能性就是——珍贵妃顿住了,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反而转向谢毓,说道:你可知道本宫这次找你来,是为了什么?珍贵妃一般并不会专门找谢毓说事,谢毓入宫以来,甚至都没怎么好好跟这位娘娘说过几次话。
谢毓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
珍贵妃无奈地谈了口气,说道:衍儿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多谢你上心了。
她看了眼眼前的少女。
年轻得女孩眼神澄澈,里面的意思一看便知——惊讶,疑惑,和一点点欢喜。
很讨人喜欢的眼神,跟她这种从小学着将自己掩盖起来的大家闺秀一点都不一样。
珍贵妃伸手,握住了谢毓的手腕,温和地说:伤口好全了?谢毓下意识地说了句是,随即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悚然一惊。
本宫没什么其他意思。
珍贵妃收回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谢毓足以到,就算是珍贵妃这般美人,脸上也有了些淡淡的细纹了。
你放心,衍儿不知道此事。
珍贵妃说,东宫里有本宫的人,不过是本宫让人将你熬好的药渣去拿给大夫看了下罢了。
每天两次血,亏你舍得。
谢毓不大自在地将头发撩起,正想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珍贵妃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外面,脸上少见地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外面的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因为慌乱,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娘娘,晋王、晋王反了!谢毓深深地闭了下眼,手中的茶水洒出了一点。
她极力镇定下来,声音暗哑地说道:太子爷在哪儿?小宫女一愣。
珍贵妃也猛地反应过来,厉声道:快说!小宫女结结巴巴开口:太、太子爷大概是在养心殿,给陛下侍疾——没等谢毓缓过一口气,小宫女地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胡相和晋王殿下也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