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太后娘娘母族认回了一脉旁系,说是原来‘大谢氏’的嫡支, 现在正在摆流水宴, 请长安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去喝酒呢!茶楼酒馆,向来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正是初春, 上京赶考的学子大多衣着朴素,此时见了长安繁华,每每露出副艳羡好奇的样子。
旁边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也不对这些乡下人露出什么鄙夷神色, 毕竟世人皆知新帝爱用寒门学子,也爱偏才怪才——现在的相爷,庐江先生柳泽就是其中一个鲜明例子。
现在看着这些人连杯好茶都买不起,说不定过两年, 就成了朝廷栋梁, 一挥手,能直接盘下十几个像这样的茶铺子。
其中一个看着干干瘪瘪,活像酸腐书生这个词成精的中年举人皱起了稀疏的眉, 不满道:这谢家可否太过嚣张?先帝不过仙逝几月,那长安戒严,全大梁钟鼓齐鸣三万下的哀肃境况还仿佛就在眼前,怎么现在就喜气洋洋地开始摆酒席了?难道,他们想做第二个胡家不成?旁边围着的一圈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人不知现在胡家是树倒猢狲散,胡相重病, 卸去了相位,胡氏虽说还有母后皇太后这一个名头挂在脑门上,但也形同虚设, 据说已经被太后娘娘暗地里软禁起来,现在除了还留着条命,其他已经一无所有。
晋王因为最终悔悟,功过相抵,新帝仁慈,仅仅是扣了几年俸禄,便允了其回到大都戍边。
现在的长安,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谢家隐隐有成为朝中新的霸主的趋势——虽然大家都对此心知肚明,但自然是不会有人想这个举人一般,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
旁边一人啪地放下了茶杯,说道:这位老弟,你可不要乱说。
你可知谢家此举,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中年举人:怎么说?那人偷偷摸摸地像旁边看了一圈,随后凑近了中年学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那大谢氏的嫡长女,据说现在在宫里头当女官,很得太后娘娘和皇上青眼,若是不出意外,便是‘那个’了!他朝着皇宫偏西的方向拜了拜,斜睥了中年举人一眼。
那举人本来还愣了一下,似乎是想问那个是什么,但一看说话这人的表情,便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皇后娘娘?*****俗话说,春日多好眠。
谢毓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听到了外头的嘈杂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房里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朝厢房喊到:红菱,怎么不叫我起来?红菱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手里端着盆水:奴婢见姑娘睡得香,便不舍得惊醒姑娘了——左右现在姑娘没什么事情要做,清闲得紧,这时候躲个懒也不碍事。
话是这么说——嫁衣不要我绣的么?谢毓接过沾湿了的帕子,细细地擦干净了脸,然后坐下,任着红菱给她上层薄妆。
红菱忍俊不禁道: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三脚猫绣工,若是真全让你绣,怕不是要闹笑话。
太子爷早已寻了苏州最好的绣娘,这两天工期将近,大约再过几天就能送过来了——姑娘你呀,只要在边角稍微绣上几针,便好了。
谢毓白她一眼,说你这蹄子竟然嘲笑我了,但也没掩饰脸上笑意。
到底是姑娘家家的,遇到婚姻大事,就算是谢毓这样惯常冷静的人,也不免在想到此事时,两颊绯红。
况且不同于前朝那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掀下盖头前一秒都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子,谢毓的良人,是由她自己挑选的,因而这时候,几乎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头跟吃了蜜似的甜。
外头白芷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谢毓出宫前,宋衍将她拨给了谢毓。
虽说谢毓是女官,但现在并不是单纯为妃,而是嫁给皇帝做正妻,自然所有步骤都得按规矩来。
于是过完年就住到了谢家客院里,待谢家将他们家一支认回来了,便按照族里排行,算是嫡二姑娘。
谢毓看了眼白芷,奇怪道:怎么了?这么着急?白芷气喘吁吁地说道:皇上送纳采礼来了!谢毓呆了一下,随即啊了一声,问道:有什么呀?嗨,不就是那些固定的家伙什,白芷说,文马四匹,甲胄十副,缎子二百匹,布二百匹——她看着谢毓愣怔又有些不满地神色,扑出一笑:当然还不只这些——比起先帝那时候,又加了银盆两个,玉如意一副。
谢毓这才露了笑颜色,说:皇上多心了,就算只按规矩来,我又不会多说什么。
姑娘你也要看看,你这话说出来有几个人信。
红菱将最后一丝发油抹道谢毓细碎的头发上,将其固定在发髻中间,笑道,你这就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毓没反驳,只是满意地笑着,说:纳采不过略给薄礼,我倒是关心,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白芷笑道:那哪里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这时候,大约单子才恰恰拟好,要等相关的官爷和太后娘娘、皇上商议和增减晚了,才能交代下去。
不过呀,依奴婢看,照皇上对姑娘的在意程度,自然少不了好东西的。
现在白芷和谢毓算是身份有别,便跟着红菱叫谢毓姑娘。
红菱点了点头,又说道:况且太太那边肯定还会有许多添妆,母舅家到底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商,据说还搜罗来了那极其罕见的西洋镜——人照在里面,就跟别人眼里看到的一样,一清二楚。
谢毓想了一转,也没能想象出来那西洋镜到底是什么个样子。
不过。
她想,等出嫁那天就知道了。
*****转眼已是初秋。
谢毓的嫁妆终于制备完全了。
光宫里头就给了一百六十八抬,谢家又添了几十台上去。
而且,出乎谢毓预料的,淮阳公主竟然也托耶律二王子送了些金银珠宝过来。
不,现在不能说是耶律二王子了,而是——契丹王。
耶律亿果真跟宋衍预料的一样,是个心思极为深沉的人,在大梁平定内乱之后不久,就借着之前白狮害人的由头,让大梁出兵,攻打契丹,自己从中牟利,暗中刺杀了前契丹王和大王子,坐上了王位。
现在大量和契丹是对极好的表面兄弟,至少乍一看,和睦得仿若一家。
谢毓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利益交换——晋王间接杀了先帝,这是既定事实,但是宋衍因为朝中实在无兵可用,不得不安且放下这仇恨。
现在多了契丹王这一将燃未燃的□□桶,恐怕晋王在下一个将星横空出世前,都无法离开边关了。
但这些都不是她能考虑的事情。
事实上,她也无暇考虑。
自从前些日子嫁妆抬入宫中后,她就真正得开始忙起来了。
忙着跟宫里太后娘娘指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虽说以前做工女的时候已经学过一轮,但现在可是做皇后,自然有很多新增的。
比如行走方法,说话方式,甚至是,那个方面的。
天知道谢毓这个黄花大姑娘看到那两个嬷嬷一本正经地拿着两个欢喜佛笔画的时候,有多么窘迫——这暂且不谈。
再说起抬嫁妆——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况且也是在秋天,老百姓一咂摸,就觉得,你这皇后在做皇后之前也是个臣女,这一出嫁,嫁妆居然比去年嫡公主的还要盛大许多——不说别的,去年往地上撒的是金锞子,今年可是金花生,个头就不一样,简直没让眼睛尖又手快的人笑咧了嘴。
于是心里头暗暗就有了数,这位谢皇后,恐怕的确是一等一的得宠。
况且听听,人家姓谢,跟太后娘娘是一根出的,进了宫肯定是跟太后娘娘一个鼻子出气,还不会像寻常女儿出嫁,常要受恶婆婆的委屈,是在令人艳羡。
自然也有那些相送女儿去走谢毓老路的,毕竟做宫女又不要什么家世,只要是良家女子,又没什么大毛病的,都可以进宫。
但是如此一看——好嘛,人根本不是什么小家碧玉,而是一等一的世家嫡女。
而同等级的家族则不可能做出这等将家中嫡女送去伺候人的丢脸事情。
况且现在宫中有两个谢氏,就算是老老实实按流程进的宫——虽然到现在皇帝也没有露出要选妃的意思——也不一定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便早早地歇了这个心思。
倒是有人盯上了谢毓的弟弟谢琉的主意——谢琉年岁也不小了,况且近些日子在国子监的表现十分出众,据茶博士言,若是不出意外,二十五岁之前就能考上进士了。
二十五岁的进士,那是什么概念?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也不过是二十一岁,三十岁以前就能考上进士的寥寥无几,谢琉就算没有谢毓这一关系,也是许多非簪缨世家眼里的香饽饽。
现在又有个就要做皇后的姐姐,以后只要谢皇后得宠,他靠着裙带关系,只要中了进士,一定就会官运亨达,可谓前途无量。
于是就连些在整个长安都数得上名字的大家族也起了心思,说亲的媒人差点没踏破谢仲在长安新置办的宅子的门槛,搞得谢琉千等万等,好不容易能和家里人团聚了,却因为这等情况不敢回家,每天在国子监里啃着干馍馍温书,可谓惨绝人寰。
好歹等到了谢毓出嫁前那天早上,谢家闭门谢客,谢琉才终于敢回家来。
谢毓本来被早早叫醒了,正是懵乎乎的时候,红菱一笔划,她一动,待到谢琉满脸无奈地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说完了(姐,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每天能收到少说两个帕子,三封信——都是同窗替家里姊妹转交的,我顾及同窗情谊,又不好给他们脸色看,还得好言好语收下了——),才忽然反应过来,开始嘎嘎嘎地笑。
姑娘别动,头发要乱了!白芷姐姐,你把姑娘的头按着!红菱正手忙脚乱地给谢毓的头发抹上发油,一边看着摆在旁边的凤冠,一边对坐在一旁的谢母感慨,太太您说,这上头的珠子宝石要多少银两呀?奴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夜明珠。
自然是不会少的。
谢母本来还微笑着,但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有些微微湿润:阿毓,娘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你是个扎双丫髻的小丫头,小小的一只,跟在娘后面蹦蹦跳跳地要点心吃。
没想到一转眼,女儿就要出嫁了。
谢毓鼻头一酸:娘......好了!大喜的日子,别丧着脸!谢母转过头,偷偷用帕子按了下眼角,回头训斥道,你呀,今天就得开开心心的,这样才能起个好头,以后一辈子,都顺顺遂遂,平安喜乐。
谢毓深呼吸了一口气,哽咽道:是,女儿一定开开心心的。
外面天色渐亮,有嬷嬷来报,是全福太太到了。
这全福太太,是个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的侯夫人,长得极为和善,笑眯眯地上来拜了一下,拿着红线道:那我就给姑娘净面了?红线绞干净了谢毓脸上的绒毛,微微刺痛,但也让她更有了些实感。
——确实是要出嫁了啊。
随即上妆,厚厚的百分,鲜红的唇脂,不一定清丽,但具显雍容。
谢毓端坐着的时候,少了少女的幼稚与青涩,多了一分万人之上的傲气。
在谢毓看不见的地方,谢母的脸颊上,终于一串泪珠留下。
她拿着梳子,轻柔地划过女儿乌黑光亮的发丝: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①谢母和红菱一起,将凤冠放到盘好的发髻上,然后盖上龙凤合纹的大红盖头。
我姑娘,要出嫁喽。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百度。
全文没有确切版本。
第64章 番外(二)关于谢毓出嫁的那些事之二谢毓所用的所用凤舆,并非是与百姓一样的红色喜轿, 而是帝王专用的明黄色轿子。
从前只远远见过几眼这个轿子, 现在竟然真有机会能坐在里面了,谢毓还真有点紧张, 刚从凳子上站起来,手心就开始冒汗。
外头热闹得很,小谢氏本家的人, 满朝文武,乃至寻常百姓,将这三进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轿子就停在门外,旁边有乐师吹拉弹唱, 还有宫人在撒铜钱和大红色的花瓣。
谢毓眼前一片大红, 什么都看不见。
姑娘出嫁,是要由家里兄弟背上轿子的。
谢琉的背,劲瘦却宽阔, 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给人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安全感。
他走得很稳。
一步,又一步。
谢毓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的,震得她心口发疼。
似乎从远处传来了了爹娘叫她阿毓的声音,但又马上消失了。
终于, 谢琉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回头,在谢毓耳边轻轻地说:阿姐, 在宫里要好好的。
谢毓眼眶微红,嗯了一声,说:会好好的。
谢毓在谢琉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刚坐稳,旁边一个嬷嬷就掀开了轿子,往她手里塞了一柄金质双喜如意和一只苹果。
嬷嬷小声提醒道:姑娘,路上要拿稳,可别掉了,这两件物什象征‘平安如意’,是个好兆头。
谢毓轻轻地点了点头。
凤冠上垂下的璎珞和珠宝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
外面的喧哗声从她耳畔滑过,随即是轿夫的呼喊:抬轿————*****到了太极殿门外,才算到了皇帝之家,寻常姑娘家在夫家门前做的事情,便是在这里完成。
谢毓被宫人搀扶着下轿,随即将手中的如意和苹果交给旁边低头立着的内侍,然后接过一只金宝瓶,跨过火盆。
火盆前方,放了个软垫。
跟在后面的红菱和白芷拖起嫁衣长长的裙摆,让谢毓安稳地跪下。
谢氏听旨——张令德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
咨尔谢氏、乃承安侯谢安(太后兄长)之内侄也。
系出高闳。
祥钟戚里。
矢勤俭于兰掖。
展诚孝于椒闱。
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尔其祗承景命。
钦此——①随即钟鼓齐鸣。
谢毓站起来,向着殿内慢慢走去。
光线暗下来的一瞬,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搀住了她的。
谢毓忽然感到有些安心。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之时,她便真的是这大梁唯一的皇后了。
*****娘娘,不然您先用点东西?皇上还要过些时候才能过来。
拨给谢毓的宫女都被她屏退在外了,现在整个寝宫里头,只有她和白芷、红菱三人。
谢毓到底不敢偷偷掀了盖头,只是现在既然没有外人,她也便坐得放松了一些,从方才的正经危坐,转变成了现在的微微依靠在床柱上的坐姿。
谢毓听罢,点头道:那便拿些好入口的点心罢,最好别太干——我记得之前看到那面有些桔红糕?红菱便嗳了一声,正要去拿,却被收拾好杂物的白芷拦住了。
红菱奇怪道:白芷姐姐,怎么了吗?白芷看了眼谢毓,有看了眼红菱,只在他们眼里看到一模一样的茫然,便无奈地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将之前叫习嬷嬷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皇家成婚,哪里能跟寻常百姓一样,闹过洞房之后便可以圆房了。
一会儿,皇上和娘娘还要祭拜的,这每每祭拜一次,就要用些饭食,再喝点小酒,以求不至于饿着肚子远方,而且还能助兴。
若是现在先用了吃食,一会儿反而会太撑,得不偿失了。
谢毓懵道:我之前看那话本儿,可没有这个桥段......若不是身份有别,白芷都想上去敲她暴栗:写话本的穷酸书生懂什么,他说不定活一辈子连皇上的脸都不能看见呢。
还有,白芷又道,先前不是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么,要自称‘本宫’。
到底也是做皇后的人了,怎么一点尊卑一时都没有的。
谢毓挑眉,佯装愤怒道:你话是这么说,自己还不是没大没小,竟然还给本宫说教,真是好生大胆——白芷一脸复杂:......谢毓:?白芷:娘娘,下回咱们还是别看话本子了成不成?你这口气都被带到十万八千里外了,普通皇后并不会这么说话的。
谢毓嘟了嘟嘴,正想说从前胡皇后就是这么讲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真的就学了胡皇后的样子,那岂不是要糟,于是暗道好险,决定等明天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压箱底去。
正待这时,外面有宫人来报,说是皇上来了。
白芷和红菱连忙从偏门出去了。
谢毓脸皮子博,不肯让她们在侧房等着伺候,但她们也不敢走远了,便只能凑合着在东厢房休息。
宋衍还穿着大红婚服,上面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又因为他肤色白皙,被红色一衬,便更是好看。
谢毓眼前朦朦胧胧的,只能在烛光里头隐约分辨出一个高瘦的人影,但也忍不住红了脸,微微低了头。
外面尚宫局女官进来,跪在旁边,高高举着托盘,里面呈了个二指长的竹板。
宋衍拿起竹板,轻轻地挑开了盖头。
明晃晃的烛光下,少女肤色白皙,睫毛纤长,微微抬起的眼睛里,像是有光在闪烁。
谢毓本以为这自己会很紧张,但是大约是因为和宋衍太熟了,况且之前就已经互通新沂,并不像是寻常夫妻那边到这时候才知道对方是何许人也,于是在看到宋衍的时候,心里头那一点点忐忑不安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谢毓忍不住晚了眼睛,说道:殿下,说是还要祭拜?宋衍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冠玉般的脸上染了一层薄红:怎么,阿毓等不及了?谢毓:我不是我没有!她皱眉道:殿下就喜欢拿臣妾开玩笑。
之前被提点过了,这时候她自称起臣妾,倒是一点都没有迟疑。
反倒是宋衍,一下子愣怔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脸上想笑又不好笑得太过似的,最终只是轻轻伸出手,摸了摸谢毓的脑袋,说道:看到床边那个台子了么,上面摆着几样好放几天的粮食,就跟民间夫妻‘以后同吃一锅饭’一个意思。
朕与阿毓或许不能入民间夫妻一般,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朕对你的心意,却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谢毓微微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一直以来,都很惶恐,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虽说宋衍之心意不似作伪,但是因为身份之差,她总是觉得自己的位置如同置于根基不稳的高楼之上,一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她是高门闺女,是入了玉碟,正正经经的皇后娘娘——况且宋衍的后宫,除了她意外不过是一个常年不出宫门的云贵人。
那位分,还是宋衍体谅她到底是东宫老人了,看在过往掌管东宫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面子上封的。
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害怕了。
谢毓将自己的手伸到宋衍张开的手掌中,站了起来。
祭天地,祭神灵,祭先祖。
然后,才是合巹礼。
温好的酒,被盛在精致的白玉小壶中。
——酒并不是很烈,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却很是醉人。
红烛的光映照在澄清的酒液里,明明晃晃的一片。
酒液入口,甜蜜而辛辣。
随即春宵帐暖,一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