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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番外(三)关于孩子们的那些事

2025-03-26 18:09:00

【01:关于皇后的肚子】据说,皇后娘娘的肚子是有神灵保佑的。

这皇后娘娘, 是谢氏嫡女, 真正的大家闺秀。

据说她因为跟太后娘娘关系亲近,所以自小就跟当今皇上青梅竹马, 感情甚笃,于是皇上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皇后娘娘娶回家。

不过就算感情很深, 做皇帝嘛,总归是要三宫六院的——不说别的,新帝刚登基,难道不要笼络朝臣么?稍微有点势力的大臣都暗搓搓打着算盘, 那些品级高的, 都觉得自己家闺女进宫是妥妥的事,靠自己的关系封个高点的位分,以后吹吹枕头风, 自己说不定还能往上升升,以后良性循环,岂不是美滋滋。

没想到,新皇登基三年,好歹到了能选秀的年份,却一直没有消息。

大臣们都急了, 难不成为了个皇后,真就不选妃了?于是,某天早朝, 一个言官就站了出来,谏言让皇帝大选。

当时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几乎算得上是黑脸,但是自古文官都是不能惹的存在,不然以后怕不是得留个暴君的名号,于是再怎么生气,皇帝也只能表示知道了,会考虑。

然而这一考虑,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第二次,大臣们学乖了,直接找了个皇帝不能含糊过去的理由:皇后无子。

说起来,皇帝和皇后分明浓情蜜意,但不知为何,两年过去了,皇后的肚子也不见动静,若不是找太医看过,都要以为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这里有,找得的确是好。

中宫无子,怎么办?那自然是得选妃,以后就算皇帝偏心,要将那孩子夺过去给皇后养,那总归贵女都进宫了,况且再好的感情,每天面对面的也要慢慢消磨了,说不定皇帝一看到新鲜美人,对皇后的感情就淡了呢。

当时,全朝廷都觉得,这次皇帝是不想选秀也要选秀了。

站出来谏言的几个大臣更是得意,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以后若是哪家的贵女成了宫里头娘娘,还得给他们送礼才是。

没想到。

当天晚上,皇后娘娘用膳的时候就突然反胃,皇帝急匆匆请了太医来看——这一看,好嘛,竟然是喜脉!于是阖宫欢庆,皇帝当即给皇后赏赐了几箱金银珠宝,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大傻子。

第二天,本来的译者的朝臣都像是鹌鹑似的,连头都不敢冒。

然而新帝记仇,当即将昨天谏言的大臣连降三级——理由也很有理——皇后听到这消息,觉得自己不够贤惠,一急,便动了胎气,这四舍五入,可是谋害皇嗣!这理由可是不偏不倚刚刚好。

皇后并非是因为不想新人入宫而生气,并未犯七出之条,而不想选秀的,其实是皇帝——谁敢说皇帝的不是?于是朝臣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回到家,都不约而同地诅咒皇后这一胎是个闺女。

然而,又没有合他们的意。

十月过去,皇后顺顺当当地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皇帝当即将其册封为太子,取名宋瑜。

太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比同年龄的其他孩子都要壮实许多,而且一看就聪慧,别的孩子都爱傻笑流口水的年纪,他倒是神台清明,还喜欢听人给他念书,一看未来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于是,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年,又有朝臣不肯吸取之前的教训,上前谏言选秀,并且还想出了新的理由:只有一个皇嗣,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大梁岂不是要完?这次被推出来说话的,显然是个炮灰,说完这话,居然还往旁边柱子上装,是要血谏。

当然,死是没死成,不过被皇帝找了个由头关牢里去了,以后就算能出来,官运也已经全毁。

正当皇帝苦思冥想这次怎么把这事情避过取得时候,不出三天,皇后又被诊出了喜脉。

又八月过去,不慎早产,好在孩子没受什么影响,是个比他哥哥瘦一点的小子。

朝臣:.......................——这皇后娘娘,怕不是故意和他们作对?于是后来各种理由频出,不能专宠,污蔑外戚作乱......总归,就是想让皇帝选秀。

然而。

每次一闹得大了,皇后娘娘就会非常精准地怀上。

第三胎还是小子,第四胎是个闺女。

谢毓看着嗷嗷待哺的闺女,终于发怒:皇上,您能不能让他们闭嘴,臣妾不想再生了!宋衍也很苦恼。

没隔一年就多出个孩子,照顾起来手忙脚乱,他都很少有时间和皇后亲近了。

第二天,早朝上,皇帝将几个蹦跶得最欢的朝臣的闺女都指了出去,对方的人品都是好的,但普遍身份不算很高,那些贵女都算是低嫁。

再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提起选秀二字了。

于是,风平浪静。

【02:关于宋毓的牙齿健康】宋瑜一度觉得,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父皇不让他吃太多母后做的点心。

母后做的点心多好吃啊!比起尚食局,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就一个戚尚食能稍微比肩。

比起点心,蛀牙算得了什么?然而,无论他怎么辩解哀求,父皇都巍然不动,就算母后给他求情了,也半点用没有。

母后只能很抱歉地看着他,说:瑜儿,你也知道你父皇的,一言九鼎的人,母后这也是没办法——不然,以后母后给你多做几样,每样咱们少吃点,好不好?宋衍按住了她,不满道:你就喜欢惯着他。

瑜儿以后可是要做储君的人,怎么能连这么一点点基本的自制力都没有?谢毓斜他一眼,说:你做储君的时候也不见得怎么少吃点心了。

随即将八岁的儿子抱到怀里,说:父皇也是为你好,若是甜食吃多了,以后牙口不好,还要发胖。

宋瑜虽说随着年纪渐长,觉得这样和母后亲近很是尴尬,但是余光看到父皇略微发黑的脸色,忽然就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越发腻人了些。

长久没跟儿子亲近的谢毓受宠若惊,根本顾不上管宋衍的脸色,母子两个腻腻歪歪,直接让宋衍的脸黑成了锅底。

宋瑜,宋衍忽然开口,今天功课翻倍。

宋瑜对待功课的态度一直很认真,从来不会瞎做,这么一听,今天要多加两个时辰的工作量,当即苦了脸。

谢毓皱眉道:你干什么?宋衍凑了上去,将儿子赶走,咬着谢毓耳朵道:生了瑾儿后一直忙不过来,我们多久没有.......过了?谢毓红了脸,轻轻推了他一下,但因为意志不坚定,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之后,自然是水乳交融,一响贪欢。

【关于宋瑞的奇妙爱好】刚生二皇子宋瑞和三皇子宋玑的时候,谢毓总担心会有像是以前晋王和宋衍相争的事情发生。

现在宋玑还是个小豆丁,看不大出来,但是宋瑞却是让她完全放下了心。

无他,宋瑞这孩子,自小就不爱那些四书五经,反而喜欢吟诗作画,和漂亮的小宫女。

谢毓想了半天,总觉得这设定有点眼熟,后来某一天,和桃夭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恍然大悟:这不是你家柳大人吗?桃夭挑眉:柳泽现在可是有好好处理政事,而且从来不出去乱搞——你可别冤枉他。

谢毓一琢磨,还真是。

自从柳泽做了丞相,那跟之前一比简直是脱胎换骨,简直两个人。

而且前几年,柳泽为桃夭的父亲翻案,将充作军妓的李家女眷接回,让桃夭恢复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并且于次年正式迎娶她过门。

谢毓说:不管怎样,我也放下了点心了。

况且瑞儿和瑜儿关系也亲近,将来应该不至于会兄弟阋墙。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一片嘈杂。

谢毓笑吟吟地看过去: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时候瑜儿还未下下学,这大约就是瑞儿无误了。

宋瑞今年刚刚六岁,虽说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寻常孩子年的书——比如《三字经》之类——上面,反而更喜欢各朝大家之诗词,和各种色彩鲜艳的图画。

教皇子的大儒对二皇子的评价可谓非常糟糕了,毕竟这些东西在他们眼里都不是正统,闲暇时间玩玩可以,你要把它作为毕生研究之物,那你就是玩物丧志了。

宋瑞走起路来的时候气势很足,身上蟒袍被风吹得鼓起,上面的四爪大蟒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面容狰狞。

况且他无论走到哪,后面总是缀了一大串美貌小宫女——谢毓总怀疑全太极宫长得标志的宫女都被他搜罗过去了。

毕竟现在全后宫也没几个人,需要此后的人少了,宫女的量自然也减少了,都不知道哪里挖出来的这么多美人。

而且那些小宫女跟他跟得还很开心,一点都没有要跳槽,或是借着这个机会爬龙床一心思——当然,后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曾经有人试图这么干过,结果皇帝震怒,直接将人杖毙了。

在那之后,寻常宫人走路都要绕着皇帝在的地方走。

宋瑞戴那些小宫女是真的好,宁愿自己买不了最好的颜料,也要多多赏赐身边的人。

而且这小子从小就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是,一张嘴跟涂了蜜似的,就算是跟他差了十岁的宫人,有时候都会被他撩到。

宋瑞风风火火地进来,跨过门槛,扑到皇后怀里:母后,儿臣看中本珍本,是前朝被称为‘吴白菜’的那位大家画的白菜,好不容易才和卖家商讨好了......谢毓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又让伴读给你干这事?人家好歹也是柳相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光宗耀祖的,现在每天净是给你跑腿了,若是耽误了学习,你母后可担待不起。

不会的,阿珲他又不像我,榆木脑袋读不进书——他可是个过目不忘的,脑子跟相爷一模一样地好,我们都叫他小相爷呢!旁边桃夭闻言,插话道:你可别这么夸他——那小子的性子跟柳泽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好在还肯念书,不过若是多夸,就要得意忘形,恨不得飞到天上去。

宋瑞笑道:舒姨,这话我就在这里说——您可别对阿珲太严厉了,他这么一心进学,就是为了能得到您的褒奖——若是您哪天说他了,他嘴上不说,其实要消沉好几天。

桃夭原名叫李舒。

被赎身后,就舍了花名了。

不过偶尔谢毓没反应过来,还会不小心叫她桃夭。

好在她本人也不在意,说是这对她并不是什么耻辱的过去,甚至,她很感谢这做花娘的一段日子。

桃夭一愣,随即笑了:好,既然二皇子这么说了,臣妇下次就多夸夸他——不过若是他要翘狐狸尾巴了,你可要压住他。

宋瑞一本正经地点头:您放心,有我在,阿珲未来肯定能考上状元,然后接柳相的班!你这孩子。

谢毓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于是又揉了揉,就会说好话。

至于那珍本,你想买,那买了就是——可是儿臣这个月月俸不够了。

宋瑞瘪嘴,之前春华姐姐过生辰,儿臣拿月俸给她买了生辰礼,这不就不剩多少了......况且那珍本本就不便宜,就算月俸全在,怕也是不够用。

谢毓无奈地说道:早就跟你说了,要学着存些银两,现在可知道没钱可用的难受了?宋瑞腻着谢毓,说道:那可不是因为儿臣知道母后宠着儿臣嘛!你看这小子,谢毓转过头,对桃夭说道,就会耍滑头。

她随即让站在一旁的红菱去拿些银票来,想了想,对宋瑞说:你让你的‘姐姐’们下去一会儿,母后有话要跟你说。

宋瑞还是很听谢毓的画的,闻言也没有多问,便屏退了下人,说:母后要说什么?谢毓将他抱起来,认真地说道:瑞儿,你觉得你太子哥哥怎么样?宋瑞自然聪慧,听到这话,心里便知道了母后是想说什么了,便说道:太子哥哥又喜欢念书,待人接物又是出了名的‘君子端方’,况且还肯给儿臣银两去买颜料——以后定然能是个好储君。

谢毓顿了一下,又说:那如果以后没人给你银两买喜欢的东西了,一会不会为了这个,跟你太子哥哥起了嫌隙?怎么会,母后你在想什么呀?宋瑞奇怪地看着她,这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儿臣可是又将这些都一笔笔记着的,等以后儿臣封了王,有封地了,会把现在欠的银两都还回去。

他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母后您难道是怕我垂涎太子哥哥的储君位置?他失笑:谁要当那劳什子储君啊,母后您不知道,太傅看得最严的就是太子哥哥,恨不得每走一步每抬下手都要拿着尺子量。

况且若是做了储君,又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以后还不能耽于美色,不能娶太多好看的姐姐——儿臣每天都在谢谢太子哥哥,还好他将那储君位置揽了过去。

谢毓和桃夭对视一眼,总算放下了心。

她说:记得给你太子哥哥和弟妹也买点东西过去——母后多给你点银票,好不好?宋瑞猛点头。

于是,第二天——太傅看着满学堂飘香的点心,罚了罪魁祸首宋瑞七天的抄书。

宋瑜默默吃着点心,看了眼满脸痛苦的二弟,心想,等下学偷偷帮他抄一半好了。

【关于宋玑的死要钱和宋瑾习武】又过了四年,太子十二,已经开始初初涉、政。

宋瑞十岁,已经能熟练作诗,在宫外有了柳相第二的名气。

这两个大孩子已经不需皇帝和皇后担心。

倒是两个小的,叫皇后几乎愁掉了头发。

首先是八岁的宋玑,这孩子小时候比其他三个都要胖些,明明谢毓和宋衍都是比较清瘦的身材,他自己却跟个球似的,手上脸上都是肉。

因为长得讨喜,周岁宴上又抓了个铜钱,所以谢毓总是暗暗叫他财神爷。

没想到,这一叫就叫出了事——宋玑刚进学的某一天,太傅来找皇帝告状,说宋玑这人帮人抄书,每次收些碎银,竟然在学堂里形成了自己的小生意圈。

皇帝将这事情当笑话跟皇后说了,皇后也就听听过去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跟宋瑞有多少钱就用多少钱不同,宋玑每月的月俸都会被他存下来,这么几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少的数量。

然后,某一天的生辰,皇后问他要什么礼物,他想了想,要了皇后嫁妆里的一个铺子。

...............等谢毓想起来去查看一下那个铺子的时候,它已经完全转型,成了大梁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凭借着深不可测的背景和总是先长安京中潮流一步的眼光,获得了闺女们的青睐,甚至还在繁华的城市开了分店。

谢毓:................宋玑这家伙,仿佛,却是是个数一数二的商人。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宋玑也逐渐清瘦下去,越发玉树临风。

随着年岁增长的,还有他死要钱的性格,据说国库里两成,都来自于他名下铺子的税收。

这暂且不提。

最让谢毓操心的还是幺女宋瑾。

不知道宋瑾出生的时候搭错了哪根筋,这姑娘,一不爱读书写字,二不爱琴棋书画,反而喜欢习武。

小小的姑娘,习武?谢毓一开始死都不同意,但是某天谢母进宫看她,一句话就让她无话可说:你小时候不也这样,说啥都不听,非要去学厨。

于是,没办法,只能请了师傅,教她。

本来以为宋瑾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三两天就会腻烦,毕竟习武又苦又累,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帅气。

不过,可能宋瑾在这方面已传到了谢毓的性格,这小丫头,居然真的一直坚持了下来。

【关于后来】谢毓:臣妾想,以后一个储君,一个诗人,一个商人,还有一个女将军。

.............除了瑜儿,其他哪里像是皇家出来的。

宋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过得好,不就是最好的了。

谢毓一想,便也释然。

的确,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66章 番外(四)关于桃夭和柳泽的那些事我是桃夭。

在那一天前,我没有奢望过, 自己居然能和他重逢。

*****我对我短暂童年的唯一印象, 是那个黑白的影壁,和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年。

影壁旁边有棵桔子树, 结的橘子皮薄味甜,若是有客人在秋天上门,家里的小厮都会打一些下来, 用牛皮纸袋子装着,作为伴手礼。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他的。

那年,我七岁,刚到男女不同席的年纪, 但也不需顾及什么男女大防。

家里头家风也不算是很严, 于是只要我高兴,就能在整个宅子里玩耍。

我记得那时候,我正在和婢女踢毽子, 毽子飞起来,挂到了树上。

婢女不比我大几岁,我们两个都是小矮个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要么全体自,要么去找身高一些的小厮, 总归都麻烦的紧。

我瘪了瘪嘴,有点想哭,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喂。

我抬起头, 看到树上坐了个人,左手还拿着橘子皮,而右手,则举着我的毽子。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到他的脸上,留下几个大小不一的光斑,他冲着我笑,长长的凤眼眯起来,明明是小小的少年,却已经能窥见日后的风流。

他从树上跳下来,把毽子丢给我,说:你就是这家的嫡小姐,叫李......什么?我好奇地打量着他,说:对呀,我叫李舒,你叫什么呀?他笑着说:我叫柳泽。

我举起毽子,问他:那,柳泽哥哥,你会踢毽子吗?他背着手,摇了摇头,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他瘦弱的身躯里,有种我看不大懂的、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气。

柳泽说:我在等我父亲,若是让他看到我做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回家怕是要吃家法。

我瘪了瘪嘴,说:什么不符合身份,你看着也不比我大几岁,在那里打什么官腔?柳泽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我不喜欢那个词?我有点被他预期中的认真吓到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什么?什么词?官腔。

他说。

柳泽蹲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发现他表情认真地时候,眼睛其实很大,而且睫毛很长——比寻常小姑娘还要长。

我在后面跌宕起伏的人生里,都一直铭记着他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句话对我而言,仿佛是一个预言,或者,一个诅咒。

柳泽说:我不会做官。

我问:为什么?他说:你会知道的——做官,不是什么好事。

我那时候还不明白。

我甚至很生气——因为我为我的父亲骄傲。

他是个好官,两袖清风,一心为民,政绩斐然。

于是我拿着毽子,跑开了。

但是不可否认,我对他依然是好奇的——或许也是因为外面一直有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自小就是神童,七岁就能作诗,且不属于琢磨此道一辈子的大家,现在已经进学,说不定以后会超过那个二十一岁成为进士的学子。

我甚至听到有丫头在窃窃私语,说,不知道有哪个姑娘这么幸运,日后能嫁给这位。

虽然他现在不过是个少年人,但显然前途不可限量,况且他出身名门世家,就算一无所成,也多的是想对他投怀送抱的姑娘。

我拨弄着毽子,心想,那个人不像是会把心放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人。

我看人很准。

******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是模糊的。

我再有清晰的记忆时,已经是在万花楼中。

负责带我的妈妈说,我全家的女人都被充作军女支了,只有我,被送了出来,虽说还是逃不开做女支子的命运,但是,总归比在大西北吃沙子的好。

我记得当时我哭得很惨,不停得叫娘。

没有叫爹,或许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爹已经不在了。

我想,就像柳泽说得一样,做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我逐渐认清了现实。

我一个孤女,在外无亲无故,想要活下去,只能依托万花楼。

好在万花楼不仅仅是个青楼,它还有更为神秘的一面。

刚开始学那些技艺的日子很苦,苦到我逐渐忘记了过去。

某一天,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连爹娘的样子都记不大清楚了。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还记得柳泽的脸。

而且一清二楚。

*****我没想到我会和他重逢。

那时候,我已经得到了桃夭这个名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个绚丽到和我堪称清淡的面容完全不相称的名字。

那时候的我,已经是个小有所成的刺客,但是万花楼的刺客,是靠美色杀人的,所以并不能跟花娘的身份分开。

到了该出阁的的年龄,还是得要出阁。

我出阁的日子,是在一个晚春。

万花楼是扬州第一大青楼,很有钱,所以给姑娘出阁用的房间也极尽奢华。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抠着床单。

门吱呀地开了,外面大堂的喧嚣一瞬间涌入,然后又一瞬间消失。

我走神了,心不在焉地想,今天弹琴的大约是青妗姐姐————只有她会在那个地方多拨一个音。

姑娘看着神思不属,是在想什么?我听到离我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声音,仿佛悠悠清泉。

很好听,是最和我心意的那种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张时常出现在我梦中的脸。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到那双凤眼里洋溢着熟悉的笑意,眼角的风流气,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冲到眼角的酸涩感觉,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家在想,今天是个好日子。

柳泽说:你们出阁,不本来就要选个吉时的吗?是呀,我弯起了眼睛,不过,今天能碰到郎君,真是太好了。

他显然没有信,以为我只是在说些好话讨他欢心。

我也没怎么觉得受伤——甚至,我根本不希望他认出我来。

四品官员家的嫡姑娘李舒,和万花楼的二等瘦马桃夭,不能是一个人。

不过——能碰到他,真的是太好了。

******我的师傅,是万花楼一等一的刺客。

因而我作为她的关门弟子,在万花楼也有些薄面。

在柳泽离开之后,我就不曾到前面去接待,而是得了个院子,平日里教教人,偶尔出去接些工作。

我手艺好,动作敏捷,就算不靠脸蛋,也能很好地做完工作。

黑猫白猫,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正因为如此,也没有人来说我这样不对,我反倒是越发受尊敬了,甚至慢慢地也有了些跟随的人。

柳泽说,他会在扬州呆半年。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愉快。

我偶尔不经意的问起他的过去,他若是喝了些小酒,趁着醉意,也会一一回答。

某个夏季的下午,芭蕉倦怠。

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了我——过去的我的名字。

柳泽一边喝酒,一边说:你听说过李勤么?我心神俱震,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道:奴家不知——可是郎君的故人?不算......他顿了顿,是一个长辈,从前跟父亲交好,只是前几年,被人构陷,全家抄斩了。

我张了张口,胸口一阵压抑,说不出话来。

柳泽说:我还记得他家一个小姑娘,长得很讨人喜欢,说话也伶俐,只是脾气大,大约是我做了什么事让她不喜欢了,打了次照面之后,她就一直绕着我走。

若是她能好好长大,怕是年纪也跟你差不多。

他放下了酒瓶,往床上一靠,睡着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躺在他身边,想了很久。

旁边做好的荷花酥散发出淡淡的豆沙香气。

那是我娘交给我的方子,是我吃到过的最好的荷花酥。

我喃喃自语:.......................娘。

他醒来的时候,我终于想完了,轻轻开口道:郎君有如此大才,断不可沉溺在温柔乡里。

他这人,生性风流,爱好诗书歌舞,但也有惊世之大才,全看他想要怎么用。

我顿了顿,又说:十年前,我爹还在做官儿,上面要把赈灾的银两拿去充军饷,他不肯,于是被诬陷了罪名,全家被发落。

柳泽没有说话柳郎君。

我坐起来,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紧紧地皱着眉,我等了十年了,还是没等到有人来肃清这朝廷。

大梁已经够大了,百姓也都死够了,收来的土地都还没来得及分给农民,干什么还要打仗呢?他这时候酒醒了,大约也忘记了之前说过的话。

我知道的,他酒品不算好,一杯下肚,就晕晕乎乎。

所以我放心的说了——当然,没有说得很明白。

我不希望他知道我是李舒。

******但他还是知道了。

那是很后来的事情了。

后来到,那个叫谢毓的,脑子一根筋,满脑袋里都是点心点心点心的小姑娘都开了窍,一下子跟太子爷好上了。

南巡的时候,我跟着楼里被选去进献给皇帝的姑娘,到了长安。

我们正式见面的时候,是宫乱的那一天。

我看到他的时候,刚杀了一个侍卫,手上满满是溅出来的鲜血。

柳泽看着我,眉眼里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温柔。

他轻轻地说:桃夭。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外面的侍卫都处理掉了,现在怎么办?柳泽说:殿下那边有自己的兵力,无需担心。

我倒是有点不放心谢姑娘和贵妃娘娘那边——若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情,太子爷就算能成功镇压下叛军,心里头肯定也好受不了。

我摇了摇头,说:阿毓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可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打断了他,说道:你曾经也以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若是过两个时辰她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再去就她。

至于现在,先相信她,好不好?柳泽沉默了,默默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过,我看人很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谢毓就带着满身的血污来到了东宫。

虽然看着吓人,不过令人震惊的,她毫发无伤。

之后很快地,宫乱就被平息了下去。

二十七天后,太子登基,成了新帝。

我开玩笑般地对柳泽说:以后你就要鸡犬升天了,肯定有数不清的大家闺秀争着抢着要嫁给你,至于我这个黄脸婆——你就当看在过往情分上,给我口饭吃就好了。

说罢,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否认的意思,心渐渐凉了下去。

他看着我,神情很复杂,复杂到让我有些看不懂。

我默默地想,他这样的人,心是不会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

不会有人是特殊的那一个——包括我。

我看人很准。

更多免费小说,影视资源,加V:jinhuan357过了许久,柳泽才开口道:你曾经跟我说,想让我去做官——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想让人来肃清这个朝廷,是不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明白,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皇上答应我,待一切尘埃落定,相爷的位置就会是我的。

我会去肃清朝廷,平反冤情——四品放在日程表第一位的,就是你父亲的那庄案子。

——扬州刺史李勤贪污案,陈年的老案子了,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等翻案了,你家女眷也能都从西北接回来——我查过了,你娘还活着。

你不是说过,还想吃她做的桃花酥么?所以,等翻案了,就嫁给我吧。

好不好,李舒?我呆呆地看着他,随即泪如雨下,抽噎着说:好。

我看人并不是那么准。

我看人原来并不是那么准的——这是我这跌宕起伏的小半辈子,所知道的,最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港下突然爆更的原因。

我去旅游,正好是周四,一下飞机第一时间看榜单:2W。

当时我整个人就地铁老爷爷了。

一会还有最后一章,希望我上能写完。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