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宜安是想让孙柳月走的,但现在听她说了蝴蝶的名字,就改了心思,问她道:你知道这个?孙柳月垂头:是,臣妾小时听家父说过。
那你还认得别的么?常见的都认得。
赵宜安乐了,连忙回头央求:我想向你借一借她,让她和我一齐去抓蝴蝶。
赵陆奇道:你要带就带,为何倒说向我借。
赵宜安一撇嘴角:她是你的才人,我当然要得你的同意,才好带人的。
听见她的话,赵陆一噎,不由得看了一眼立在次间内的孙柳月。
而孙柳月屏息凝神,万不敢在此刻出声。
赵陆回过头,忽抬手,捏了捏赵宜安的脸,道:带去罢,别把人丢了就行。
他没使力气,但赵宜安的脸却红了个透。
她捂住双颊,小声嘀咕:别这样。
这话原意只是让赵陆别捏她的脸,传到孙柳月的耳中,却成了等其他人不在了,再这样。
只听赵陆道:柳才人先去厢房等着罢,一会儿有人来叫你。
是,臣妾告退。
待孙柳月走了,赵陆伸手,想察看赵宜安的脸:可是捏疼了?不是。
赵宜安背过身去,闷闷道,你别碰我了。
你一碰我,我就心慌。
赵陆微怔:为何心慌?我怎么知道?只觉得心跳得飞快,都快跳出来了。
赵宜安回头,目露忧虑,是不是我撞伤头,还没恢复好?闻言赵陆抬起眼,望向赵宜安的额头。
从取了纱布下来后,延月再为赵宜安梳头,便会用碎发或是首饰遮住那处。
今日她就替赵宜安戴了一只珍珠流苏的发钗,垂在右侧,挡住浅浅的一道伤疤。
赵陆不由伸手将流苏撩起,赵宜安就乖乖低头任他看。
其实并不很明显,但长在赵宜安脸上就是罪过。
赵陆忽道:那就叫李太医看看。
还有这个——用拇指轻轻抚了抚,我也帮你治好它。
赵宜安忍不住跟着摸了摸:我在擦药的,已经好了许多了。
那就再用更好的药。
听见他的话,赵宜安点点头。
哪知赵陆忽然开口:方才还让我别碰你,这会儿你自己倒来碰我了。
赵宜安一愣,又回过神来,握住赵陆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替他送回怀间,道:我碰你可以,你碰我,她神色严肃摇了摇头,不行。
*再说孙柳月,跟着汇泽阁的小公公去了东厢房。
对面的西厢房里,正好有个小公公掀帘出来,她眼尖,立刻就瞧见了小公公手里拿着的细竹条。
汇泽阁里的人不会无故用细竹条,再想想早上有小公公到迎翠院来通报,让妙才人前来领赏,方才又只见孙语兰一个人回去,并不见孙妙竹。
虽然同孙妙竹不相熟,但孙语兰曾在湖嫔面前提过,她家是做灯笼的。
孙柳月立时就转过弯来,明白了对间厢房里,十有八.九待着孙妙竹。
她倒是会讨巧。
想了这些,孙柳月转了头,跟着领路的小公公,进了厢房。
小公公躬身道:才人稍候片刻。
孙柳月欠身:麻烦公公了。
在桌边坐下,没过多久,小公公复又送上热茶。
孙柳月便问道:公公可知,妙才人也在汇泽阁么?小公公笑着回她:正是。
妙才人会扎灯笼,湖嫔娘娘喜欢,陛下就专把她留下,好为湖嫔娘娘制灯。
言语中皆是对湖嫔的追捧。
果然如此。
孙柳月作恍悟状:原来这样。
多谢公公解惑了。
小公公便垂首退下:才人且等着,奴婢过去瞧瞧何时请才人起身。
孙柳月点头。
见小公公走了,孙柳月才暗道,何时起身?瞧陛下和湖嫔的样子,只怕今日都去不了了。
这厢孙柳月在想着事,正房次间里,赵宜安抓不回放出去的蝴蝶,正在气恼。
别抓了,它们自己会出去的。
赵陆放下书,劝她。
赵宜安便慢慢走回床边。
赵陆见了,问:你几时再出去?赵宜安忽然低头,抓着裙子道:我要换套衣裳。
赵陆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裙摆脏了一圈。
他一时无言:抓蝴蝶罢了,倒像泥地里蹚过的。
但赵宜安没理他,掀起帘子去找延月了。
过了一刻钟,赵宜安姗姗来迟。
她一进来就提着新裙子,高兴地转圈:好看么?不等赵陆回答,她自己给了答案,一本正经道:自然好看,宜安美貌无双。
她不仅换了新衣,还将先前松散的鬓发重梳了一遍。
听她如此说,赵陆忽一笑,又收起笑意,对赵宜安道:别人夸赞你,可以。
自己夸自己——他缓缓摇头,不行。
学方才赵宜安的话。
赵宜安便对着他哼一声,转身走了。
赵陆在后头道:早些回来,莫误了午膳。
知道了。
一行人簇拥着赵宜安出去,传话的小公公早已将孙柳月带至廊下。
见了赵宜安,孙柳月福身行礼:湖嫔娘娘。
果真换了衣裳,连头发都新梳过了。
再看湖嫔面色,犹带粉红,真如桃花一般娇媚。
孙柳月只觉得身子有些僵硬。
勾得陛下白日宣.淫,湖嫔的手段她真是一辈子都不敢用。
怪不得湖嫔这样受宠。
见孙柳月低着头,赵宜安无意识摸了摸脸。
方才她因抓不住蝴蝶生了一会儿气,屋子里的炭盆又热,这会儿脸上还有些滚烫。
她便转头对跟着的小公公道:屋里炭盆太热了,你们注意些。
小公公应是。
说完话,赵宜安开口:柳才人,咱们走罢。
孙柳月退到边上,等赵宜安走过了,再跟上前去。
早晨赵宜安的蝴蝶是温泉边抓的,她带着孙柳月去了小竹林,让挽起袖子的小公公去抓捕,然后等着孙柳月一只只辨认。
这里的蝴蝶都常见,孙柳月认得轻松。
她和湖嫔坐在坐榻上,一面喝茶,一面看湖嫔知道了名字之后惊喜连连。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公公兴高采烈交握着手跑过来,跪道:湖嫔娘娘,奴婢找到一只和别的极不一样的蝴蝶。
您和才人瞧瞧。
赵宜安放下手里的糕点,探身过去:什么样?小公公便小心翼翼松开手,困在两手间的蝴蝶慢慢飞了出来。
孙柳月听了,不由得担心,怕自己不认识这只极不一样的蝴蝶,也跟着俯身。
见蝴蝶飞出来了,才松一口气,笑道:娘娘,这是蓝凤蝶。
蓝凤蝶蝶翅黑色,若有日光,能瞧见泛着隐隐的墨蓝色。
不过这几日一直阴天,所以看起来就黑漆漆一团。
幸而这只也认得。
孙柳月转过头去,却倏然发现赵宜安神色不对。
娘娘?赵宜安没回应她,忽然自顾自下了坐榻,踩着鞋跑出竹林。
孙柳月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跟上去喊道:娘娘!但赵宜安憋着一口气,一直跑回汇泽阁,冲进了次间。
赵陆仍在看书,才翻了十来页,赵宜安就跑了进来,他便笑道:这么急?午膳还未好呢。
话音未落,赵宜安就扑在床边,搂住了他的腰。
赵陆一愣,继而沉下脸色,声音里一分笑意也无:怎么了?赵宜安只抱着他的腰,不说话。
她将脸埋进赵陆的胸膛,过了一会儿,赵陆便发觉,胸口的衣裳湿了一小块。
想将人拉开,赵陆一面继续问她:出了何事?赵宜安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哭道:不要不要……不要让她松开。
赵陆无法,仍旧由她抱着自己哭。
孙柳月已赶了过来,通禀后进去,打眼就是两人抱在一起的模样。
她脸一红,嗫嗫道:陛下,湖嫔娘娘。
又来了一个人,赵陆便问她:娘娘瞧见什么了?怎么忽然哭了?哭了?孙柳月一惊,下意识望向地上半跪着的湖嫔。
只见她肩膀轻颤,隐约能听见闷闷的抽泣声。
孙柳月忙跪下:娘娘与臣妾同去赏蝶,一直是好的。
但方才有小公公捉了只蓝凤蝶过来,娘娘就忽然成了这样。
蓝凤蝶?是。
赵陆轻轻拍了拍赵宜安的后背安抚她,又问:什么颜色?他觉得自己有些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孙柳月果然答道:黑色。
赵陆便道:朕知道了,你退下罢。
心中疑窦未消,孙柳月将两人的对话记下,准备回去再细细思量,当下只行礼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赵陆慢慢揉着赵宜安的鬓发:没事了。
赵宜安自小就怕那些通体黑色的活物。
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四皇子赵郗,曾抓了条冬眠的黑色小蛇,觉得有趣又给赵宜安看。
但赵宜安只瞥了一眼,吓得大哭,回去就发了高烧,连帝后都惊动了。
最后四皇子足足老实了半个月,天天在赵宜安跟前鞍前马后地照顾,才换得赵宜安原谅他。
赵陆一面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轻声叫金公公进来:去煮碗安神汤。
炭盆里也丢些安神香。
金公公应是。
赵宜安哭得头晕,应秋正好端了安神汤进来。
赵陆便道:坐着去喝。
延月帮忙,和应秋一起,将赵宜安扶上窗边的通炕靠着,又取了被子替她盖了腿。
喝完安神汤,延月又替赵宜安擦手擦脸,赵陆就在对面看着。
见赵宜安渐渐有了睡意,便说:脱了外衣睡一会儿罢。
我看着她。
是。
伺候的人退出房外,赵陆找出方才被自己丢下的书,做了标记放在床边,不再着手别的事,只静静望着熟睡的赵宜安。
作者有话要说: 睡在同一间房里,四舍五入就是【消音】了!(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