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猎场回来的路上,赵宜安已经睡熟,赵陆便将她抱下马车,放在了汇泽阁的东次间里。
到延月和应秋进来替她擦身更衣时,赵宜安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赵陆于是自己出了汇泽阁,前往温泉沐浴。
金公公等在外面,另喊了个小公公进来伺候赵陆。
只见赵陆闭着眼,小公公跪在地上为他擦拭,又笑嘻嘻问:舒服么?赵陆皱眉:没大没小。
闻言,姚沐用力在他肩颈上搓了一把,而后丢掉了巾帕:还是叫小公公进来服侍你罢。
我又不是干这个的。
不是干这个的,却偏偏这时候进来?听赵陆这么问,姚沐便嘿嘿笑道: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汇泽阁去?也让我跟去好不好?好几年没见公主了,怪想她的。
赵陆转头瞥他一眼:越发没了规矩。
等拿了东西就滚。
你的东西不就在汇泽阁么?我只是思念故人,想见一见,又不碰。
……再说一句。
姚沐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不敢,陛下饶命!最后还是叫混堂司的小公公们进来,姚沐独自去了外头,和金公公站在一处。
金公公抬头看见姚沐,略躬了躬身,姚沐便冲他一笑。
正准备继续站着,却听姚沐悄悄凑过来问:陛下和湖……湖嫔,真那个了?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金公公尽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劝道:姚公子尚未婚配,对此事好奇也是有的。
只不过此时却莫问这个,倒叫陛下不开心。
姚沐诧异:啊?我问陛下与湖嫔是不是真的生了情愫,公公以为我问什么?听见姚沐这几句话,金公公便有些尴尬,只讪讪道:……原来、原来如此,倒是我想错了。
那厢姚沐转回头,似乎对此已没了兴趣。
又过了一会儿,金公公耳边忽炸开一个声音。
所以没那个?不然何必不开心?金公公一噎,只在心里打自己的嘴。
——叫你乱想!待赵陆沐浴出来,看见外头两人各自如木桩子一般站着,也未曾说什么,领着人直朝汇泽阁而去。
姚沐自然在后跟着,等到了汇泽阁,忽见两个大宫女立在次间外,正要掀起门帘。
陛下。
陛下。
瞧是赵陆来了,延月和应秋忙转身,向着他下拜。
只听赵陆问:湖嫔可醒了?二人却摇头:是小摇来喊的奴婢们,只说是娘娘醒了。
奴婢们正要入内查看。
小摇就是那个新顶上来的小宫女。
赵陆便道:这会儿不用你们伺候,下去罢。
二人走后,只剩赵陆、姚沐,还有金公公三人。
等金公公也识趣下去后,赵陆往前一步,亲去掀帘。
姚沐乐滋滋候在后头,见赵陆掀了帘子要进去,忙跟紧了脚步,也要入屋。
谁知面前的赵陆忽然一顿,甩手撒开帘子,又道:别动。
那帘子劈头盖在姚沐脸上,他疑惑不解,正要将帘子拿下去,却听见赵陆说:出去。
祖宗,又叫我别动,又叫我出去,到底是哪个?门帘被微微掀开,赵陆就挡在屋前,抿唇道:等着。
说完,又放下帘子,这回连门也关上了。
姚沐在外挠了一会儿头,忽记起方才几个大宫女的话,不知想到什么,在心中暗笑了起来。
不多会儿,次间的门就开了,赵陆拿着薄薄的一本书给他:走罢。
接过书,姚沐放入怀中,犹豫了一阵,才道:你这会儿,可别弄出个小皇子出来。
闻言,赵陆一愣,又皱眉道:乱想什么?姚沐只嘀咕:你自己注意些罢,我这就走了。
又说,也不多辞了,这回我去了,若找到了,万事俱备,只等你的传召。
赵陆拍了拍他的肩:我明白。
*姚沐已离开,赵陆在明间里独自立了一阵,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后掀帘进了次间。
次间里,熏笼烧得旺旺的,玫瑰香饼已快燃尽了,只留一点淡淡的香气。
比这馥郁的,却是赵宜安身上的味道。
她已不在桌边坐着了,而是斜斜卧在床上。
似乎是屋里太热了,原本穿在身上的水绿色外衫被她拉扯得有些皱褶,松松套在胭脂色的抹胸外。
赵陆慢慢走近,顿了顿,才俯下.身,轻推她的肩膀:宜安,醒醒。
走近才发觉,赵宜安的脸上微微也泛着粉色,颜色醉人。
赵陆忽有些疑惑,屋里真的这般热么?被他推了推,床上的赵宜安蹙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茫然,眼前只有个模糊的人影,赵宜安便出声喊道:小陆……赵陆一怔,又弯下腰,一面替她重整理好了衣裳,一面应道:嗯,我在。
该醒了。
可惜赵宜安不听,她伸出手抱住赵陆的手臂,嘀咕道:怎、怎么,洗澡不叫我?叫过,你没醒。
赵宜安便歪头:是么?她的眼睛亮得出奇,似乎漫天璀璨星光,此刻全映在她的眸子里。
赵陆越发觉得奇怪,但听见赵宜安问她,就对着她点了点头。
哦,这样呀……赵宜安一面应答,一面拽着他的手臂,要将赵陆也往床上拖。
出了何事?没有。
赵宜安笑眯眯的,又朝他弯起眼睛,小陆过来。
赵陆满心装着困惑,赵宜安这样一拉他,他便忙用手臂支住床柱,怕将她压到。
又轻斥道:不许再拉了。
哪知就是这么一句话,抱着他手臂的赵宜安忽然一撇嘴,眼睛里就滴出了泪珠。
赵陆一慌,抬手要替她拭去,又问:怎么了?我只是说了一句罢了。
你想拉便拉罢。
但赵宜安只盯着他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抽泣道:这是什么?听见赵宜安的话,赵陆顺着她的视线望到自己身上。
见赵宜安盯着自己的颈项处,赵陆便侧头一看。
原来拉扯间,他的衣裳也松了,露出脖颈那一块,正好是方才姚沐用力搓了一下的地方。
赵陆便轻笑:是个不知轻重的小公公,伺候沐浴时不小心弄红了。
赵宜安从床上跪起来,拉着他的领子要瞧:给我看看,我要看看。
赵陆无法,只好由着她拉开了自己的衣领。
那印子是淡淡的红色,已是消了一些,不知赵宜安怎么眼尖就看到了。
她探手摸了摸,问:痛么?自然不痛,赵陆摇头:是被热水熏的。
赵宜安了然,又仔细摸了一会儿才放手。
被她摸得有些痒,赵陆低头忍着,一直到赵宜安松开了手。
但这事完了,赵宜安很快又拉着他哭起来:我做不到。
以为赵宜安说方才拉他的事,赵陆便问:做不到什么?又将另一只手也递过去:这样可能做到了?赵宜安摇头道:不是这个。
虽然说着不是这个,却仍将赵陆的两只手都握住,然后才道:消寒图,我画不完了。
赵陆一听,反握住赵宜安的手,将她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又笑道:这有什么?也值得哭。
听见他笑了,赵宜安却更伤心,抽抽搭搭道:画不完,画不完……如何画不完?一天一瓣,再有一个月,也就画完了。
赵宜安只摇头,又喃喃道:太慢了,一个月太慢了。
记起当初,赵宜安画这个图是为了同他换贺礼,赵陆便问:什么贺礼,再过一个月就慢了?赵宜安转开目光,自己对自己说:一个月,元嬷嬷要再吃一个月的苦,莲平也是。
她松开赵陆,低头掰着手指,还有宣荷,宣荷也是。
赵陆这才觉出她的不对劲。
自醒来后,赵宜安从没有这样使小性子,今日却闹个不停。
她也未在他面前提先前玉禧殿伺候她的那些人,赵陆只以为是她初初醒来,记得不牢,倒没想到赵宜安竟记得这么清楚。
那时若留这几个人在赵宜安身边,只怕她们忍不住告诉赵宜安,关于太子及四皇子五皇子一事,倒刺激了她。
因此赵宜安出了事,赵陆顺水推舟,将玉禧殿的人换了后,便让金公公遣她们各自回家了。
想到这儿,赵陆便问:你想用消寒图换她们回来,是么?闻言,赵宜安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环顾四周,赵陆果然在桌上看见了那只玉壶。
他回头,凑近赵宜安的嘴唇,轻轻嗅了嗅。
又问:饮了多少?见赵宜安一副不解的模样,赵陆指了指玉壶,再问了一遍:里头的东西,饮了多少?不知这酒是谁让放进来的,心里正气,赵陆又看见赵宜安抬起头,比划着手势,小声道:只有,一点点。
他问:真的只是一点点?赵宜安用力点了一下头:嗯!赵陆便说:元嬷嬷她们没有吃苦。
不知怎么话又绕回去了,赵宜安瞧着他,一时没了言语。
赵陆又接着说下去:她们不吃苦,你却要吃苦了。
他的声音沉如远磬,道:叫李太医来,酒也是乱喝的?*一刻钟不到,李太医就到了汇泽阁,替赵宜安写了醒酒的方子。
后忽听见是孙太后叫人送的,汇泽阁里的人又忙了一阵,一直等李太医确定了这只是普通的鹿茸酒,助兴用的,稍饮一些并无妨,众人才松了口气。
煮了醒酒汤,赵陆坐在屏风后,看着赵宜安皱着鼻子喝下去,转头对金公公轻声说了几句。
金公公领命下去,自去处置那个擅自将酒拿进来的小摇了。
饮了醒酒汤,李太医又坐着诊了脉,道:陛下放心,娘娘并无大碍。
等醒酒汤起效用了,也就好了。
其实不喝也没什么关系,湖嫔只用筷子沾了一点,这酒的后劲自己也会过去。
听了这话,赵陆点头:叫小公公送你出去。
就在厢房候着罢,若还有事,自有人来传召。
李太医起身拱手:是。
等他走了,小公公们抬走屏风,延月和应秋上前,轻声问道:娘娘可觉着不舒服么?是她们二人疏忽,没一直亲在湖嫔身边待着。
好在听见湖嫔无事,陛下也没多责怪。
身上的衣裳已穿整齐,赵宜安靠着枕头,喝完醒酒汤,她漱了一遍口,但仍觉得嘴里有怪味,便说:我还要漱口。
二人忙下去准备了。
转头又瞧见赵陆在身边,赵宜安朝他伸出手:过来。
赵陆看了她一眼,见赵宜安脸上还有飞红,耳朵也是红红的未褪下去。
嗯,尚未醒酒。
照着赵宜安的意思坐到床边,赵陆拿手贴了贴她的脸:还好么?他的掌心温热,赵宜安觉得舒服,自己拿脸蹭了蹭,又点头:好。
你知道自己喝了酒是什么模样,也敢去碰?赵宜安只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记得么?说话间,她已靠在赵陆怀里,似乎有些困了。
思索了一会儿,赵陆道: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
那说什么……赵宜安嘀咕一句,慢慢睡了过去。
延月应秋已端了漱口的器具进来,瞧见赵宜安躺在赵陆怀里,又忙忙想端着东西出去。
放着罢。
赵陆的声音忽然响起。
二人便放了东西,又悄声告退。
等人都走了,赵陆将怀里的赵宜安放倒在床上,替她盖好锦被,又认真掖好。
他当然撒谎了,往前十七年,赵宜安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姚沐:给我看看。
小陆:……滚。
宜安:我要看看。
小陆:(脱衣服)姚沐:*的双标垃圾陆。
想写最后那个宜安小时候喝醉的番外,要是有两个以上小读者要看,我就去动笔了!PS不是双更里的,就是等一下第二更之后单独再写一个番外,要是不喜欢可以跳过奥。
没人想看就算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