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2025-03-26 18:10:05

妹妹,你睡下了?映枝听这话,脑中浮现出江柔的脸,连忙道:还没,姐姐进来吧。

门开了。

江柔披着月光,莲步轻移。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婢,从门口鱼贯而入,个个低头不语,但看起来十分有排场。

妹妹怎得不点灯?江柔话音刚落,旁边的婢女立马上来燃起身侧的连枝灯。

火光耀耀,仿佛从清冷寂静的月宫回到了热闹的人间。

我刚才要睡了。

映枝鼓鼓嘴,淡淡道,可我睡不着。

江柔温婉一笑:我便知道妹妹第一天来府中,会有些不习惯。

她素手一招,身边的侍婢恭敬端来几个长匣,逐个打开,里头各式各样。

簪钗镯子,口脂胭脂,花钿螺黛……映枝从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新奇道:姐姐,这都是什么呀?江柔微微颔首:女儿家用的。

想来娘亲也为你准备好了,昨儿仓促,姐姐只来得及给你弄点添头,还望妹妹莫怪。

我为什么要怪?映枝目瞪口呆,有些不理解山下人是怎么想的。

她这是第一天来国公府,娘亲请她吃了好吃的,还送了她容易碎的手环,现在姐姐又送她好些女儿家用的。

映枝看着屋中这一排人,个个都抱着长匣,里头宝石的光泽闪闪烁烁,她一个都没见过。

但没见过不代表不明白,山下人都喜欢发光的东西,越亮越喜欢,比如金子,比如银子……可想而知,这些东西有多贵,能换多少盐巴了。

谢谢姐姐……姐姐等等!对于天上掉下来的大笔横财,映枝有点愧疚,她一下跳起身,在自己的包中掏了许久,摸出一个大木盒。

姐姐,这是师父搓的丸子,吃了补气养血,一颗只要三文钱。

映枝歪着身子勾起旁边的玉瓶,呼啦啦装了个满,递给江柔,不知道够不够。

江柔眉头轻皱,唇边却端庄的笑,道:谢谢妹妹。

她接过玉瓶,启封轻嗅,真是好药。

江柔顺手将药瓶交给了侍婢,她的目光扫过映枝的脸和肩,正色道:明天下午妹妹与我要一同去靖安郡王府的赏花宴,这些东西都是给妹妹打扮用的。

这么多?映枝犹豫,姐姐一般收拾打扮需要多久?也就一个多时辰吧。

江柔习以为常,含笑看着映枝,出门在外,女子的仪容举止就是她府邸的门面,她父兄的脸面。

国公府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映枝轻轻咬了咬下唇,清澈的鹿眼懵懵懂懂,点了点头道:好。

江柔满意一笑,她见映枝还算听得进去话,便再接再厉道:妹妹既入了国公府,就要好好学学礼仪了。

像方才那般跳脱散漫,可是不行。

映枝咽了咽,她仔细看着面前的姐姐。

她发髻简单却一丝不乱,神情温和,笑容妥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礼仪?师父并没有教过她这种东西,也没怎么跟她提过。

映枝想起明天的什么赏花宴,鼓着嘴问:那明天我们去宴上怎么办?妹妹莫慌,有娘在呢。

江柔双眸微眯,她看着映枝良久,随即淡然一笑,心想明儿就跟娘亲说给妹妹请个礼仪教习。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映枝自觉有些尴尬,她想想左想想右,忽然想起今天第一次见姐姐时,她唇边的笑。

映枝偷偷斜过眼,瞄了瞄江柔。

不知为何,她还是有种感觉,这个姐姐虽然总是端着笑脸,却并不像开心的模样。

就是眼睛里头没什么光彩。

映枝看着江柔回过头,突然发问:姐姐,你为什么不高兴?江柔眉头一跳,被问个猝不及防,一时竟噎住了。

满屋子的侍婢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来。

就好似遮羞布被掀起,露出底下残酷的真实。

外头都在疯一样地传国公府的事,都在看这名满京城的江柔笑话。

对他们来说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对江柔来说却是自己的人生。

妹妹多虑了。

江柔端起笑,急声解释道,姐姐怎么会不开心。

映枝抿着嘴,长睫轻轻颤动。

江柔刚要补充,映枝猛地站起身道:等下!她迈步到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取出怀中的哨子使劲一吹。

尖利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

妹妹在做什么!江柔有一瞬间发懵,她被映枝突兀的举动吓得不轻,还没等她平复自己的心情,只听得树声沙沙,一只白鹿从东边的丛中一跃而入。

映枝站在门口,手一抬,牵着长绳就要往屋里走,侍婢们纷纷阻拦。

二姑娘!二姑娘您的鹿!映枝散着一头青丝,笑着挥手道:借过借过。

她身形灵巧敏捷,呲溜一下就蹿到屋里。

白鹿挤开两侧人,低下头,将带着角的鹿脑袋伸进门,然后整头鹿也跟着映枝蹿了进来。

侍婢们贴着墙边不敢上前,有的举着手张着嘴。

屋里,江柔握着帕子,呆滞地坐在床边,瞪眼看着身前高大的白鹿。

姐姐?映枝挠挠头,脸上有点热:姐姐别难过,有什么伤心事吃一顿就好,或者来摸摸我的鹿。

她收拢长绳,拍了拍白鹿的脖颈:不怕,它不咬人的。

江柔此时脑子一片空白,颤巍巍伸出纤细的手,白鹿凑过去在她掌心轻蹭,温暖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来。

江柔抬头看看映枝,又看看鹿,两双清澈的鹿眼同时回视着她。

少女天生就喜欢纯净又美好的动物,江柔也绝不例外。

映枝用白鹿逗笑过迷路在林间的幼童,也逗笑过误入深林的姑娘。

妹、妹妹,你的鹿,叫什么名字?江柔张着嘴,竟是忘了笑也忘了,脑子糊涂时还大着胆子摸了摸鹿角。

映枝听见这个问题,低头笑道:说了不许笑话我,当年我还年轻,给它起的名叫……我不是叫映枝吗?所以它叫、叫映枝鹿……江柔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鹿还能这么叫,真是个奇特的名儿。

映枝见江柔没有笑她,又洋洋得意:是呀,师父也说我这鹿的名字好生奇怪,但他还挺喜欢的呢。

*这厢的国公府正院里,李氏正与刚回府的镇国公江成闲谈,聊过二女儿映枝后,话题一转,落在了大女儿江柔身上。

你说,柔儿会不会有些什么想法?李氏坐在梳妆台前,拨弄着手边的首饰。

镇国公江成放下手中的书,诧异道:怎么会,我们又不那种人家,养了十六年的女儿说丢就丢?李氏仔细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眉头轻蹙:你这个人,想得太简单。

是你想得太复杂。

江成说,我看柔儿也就是……不太适应。

李氏一个白眼怼过去:柔儿明摆着就是有心事,你这个都是做父亲的看不出来?倒是把那些朝堂上老奸巨猾的狗东西瞧得一清二楚。

江成挨了自己妻子两个白眼,心里有些委屈:孩子们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也正常,等过段时候就会明白了。

我堂堂国公府还能养不起两个闺女儿?你这个浑人,木头脑子!李氏气得拍桌子:也不知道我当年看上你哪点了。

她冷哼一声,拿起屏风边上的外套就往身上披。

江成见状一愣:你去哪儿?去找柔儿!李氏进了江柔的院子,听见守门的婢女说她去找映枝,于是又紧赶慢赶来到映枝的湘水苑里。

刚一进门,她就看见房中一站一坐的两个女儿,还有一头挤倒了花瓶挤歪了屏风,占据了小半个房子的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姐妹两和鹿齐刷刷看向李氏。

李氏长着嘴半响,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子,舒下胸口那股子紧绷气儿:我的两个小乖乖,大半夜了!咱们明儿还要上靖安郡王府。

映枝瞅了眼李氏,抿唇吹响口哨。

白鹿侧过耳朵,长长的鹿睫扇动,竟自己回过身走出门去了。

江柔还沉浸在摸到白鹿的新奇感觉中,骤然被李氏打断,朱唇微抿,道:那我们先走了,妹妹好好睡一觉。

映枝看她唇角带着弧度,脸上也有了神采,于是舔舔嘴唇,飞快地眨眨眼睛:姐姐明天见,娘明天见!江柔和李氏一起出了门,在路上与李氏说了礼仪教习的事,还不禁感叹道:娘,你说妹妹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李氏也跟着感叹。

回主屋时,她将这晚的事同江成一说,两人坐在床头,也相对无言。

良久,江成长叹一口气:唉,你说说,女儿这些年跟着大隐岐伯,都学到些什么呢?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学到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