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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得陇望蜀,人之常情

2025-03-26 18:12:10

一听张贵妃这话,已经是痴恋不成,转为有些怨念了。

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得下一剂猛药,否则张贵妃要重蹈端敬贵妃郭氏的覆辙。

胡善围说道:娘娘是在忠武王(张玉被追封为王)为救皇帝而战死,孝期已满后抬进燕王府。

娘娘当时是有选择嫁给其他臣子为正妻的,但是娘娘仰慕皇帝是真英雄,天下男儿皆不入娘娘的眼,英雄配美人,娘娘只求陪在皇上身边,当皇上的女人。

皇上为安抚忠臣之后,纳娘娘为侧妃,由此,娘娘的哥哥英国公深得皇上信任,立功无数,年纪轻轻就是南征军主帅。

娘娘,至始至终,皇上就未在娘娘面前承诺过任何事情,皇上现在给娘娘的,是体面和后宫大权,这也是一种信任。

娘娘,如果时间往后回溯十二年,娘娘可曾想过拥有现在的一切?娘娘当前所求,只是当皇上的女人,如此而已。

一席话说的张贵妃哑口无言。

是的,当年她所求很简单,陪在皇帝身边,张家能够得到重用,哥哥能够有机会脱颖而出,征战沙场,为战死的父亲复仇。

现在,她所求都已经实现了,可是为何心里那么痛苦?那么不甘心?不服气?胡善围见张贵妃听进去了,又说道:每个人一生都在和自己的欲望追求着、斗争着、妥协着。

贫穷人家食不果腹,就想什么时候三餐能吃饱就好了。

小康人家心想,什么时候每顿饭都有一碗肉就好了。

富足的人家会想什么时候家中男人考科举,中了秀才就好了,以后可以见官不跪,体体面面的过日子。

秀才想考举人,中了举,就有资格迈入仕途。

举人想要更进一步,当个小官不如上京赶考,中了进士,才能当大官。

可是当了大官,人们就会满足的止步于此,不再有其他追求和欲望吗?朝廷六部的尚书大人,或者像娘娘哥哥英国公这种有显赫爵位的勋贵家族,谁家过的轻松?谁家没有烦恼?谁家没有更大的欲望?胡善围指着乾清宫方向,纵是当了皇帝,心中欲望之火会就此停歇,安于现状吗?不,刚好相反,人爬的越高,欲望就烧的越炽热,甚至烧的失去理智。

如果放纵欲望,不去克制,人很快就会滑向万劫不复之地。

到了那日,娘娘就后悔莫及了。

得陇望蜀,人之常情。

胡善围说道:娘娘已经忘记了进宫的初心。

贵妃是副后,娘娘当年可想过有今日之地位?娘娘现在所拥有的,已是后宫多少女子翘首期盼而不得的,也是娘娘当年不敢想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张贵妃还是无法接受,我……我有今日之地位,不是躺着得来的,我一直努力的付出,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我向胡尚宫请教,我读把《端敬贵妃起居注》看了无数遍,几乎倒背如流,凭什么端敬贵妃有儿子、还差点封了皇后,我却什么都得不到?胡善围顿时语塞:绝命毒尸鲁荒王之死、懿文太子之死,还有端敬贵妃郭氏之死,属于国家机密,她谁都不能说,连沐春都不知道!这种要命的秘密,早就随着高祖皇帝之死,永远埋在在地底下了。

我的贵妃啊!正因为端敬贵妃郭氏有了儿子、正因为她即将封后,她的儿子就要成为大明唯一的嫡皇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没心没肺没野心没才华的四无青年鲁荒王才会招来懿文太子的猜忌和仇恨,在他的丹药里加了料,结果鲁荒王中毒,先瞎了眼睛,而后活活疼了整整一晚上、生不如死才咽气的啊!端敬贵妃一生只有一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之位,也要和懿文太子同归于尽,这个结局何等的惨烈绝望?而懿文太子,原本储位稳稳当当,一直都是贤德好人的形象,结果就因这一步之差,满盘皆输,自食恶果,被端敬贵妃报复,毒瞎了双眼,也是活活疼了一晚上才死。

胡善围不能告诉张贵妃端敬贵妃之死的真相,只能隐晦的警告:娘娘,如果娘娘有了儿子,母凭子贵,娘娘出身高贵,又年轻,英国公张家势大,到时候不用娘娘开口,朝廷自有一群人请求皇上立娘娘为继后。

张贵妃眼睛蓦地一亮,而后连连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本宫只想有个孩子,无论皇子公主,本宫都会满足。

本宫不会妄想染指后位。

胡善围反问道:以后的事情,变化太多了。

娘娘说不会就不会?娘娘的初心只是想陪伴皇上,成为大明最优秀男人的女人,娘娘实现了这个愿望,但是满足了吗?并没有,新的愿望满足之后,产生了更大的欲望。

娘娘现在想要个孩子,或者封后,两者居其一皆可。

但是,有了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嫡出?当了皇后,就一定会灭了生子的想法?娘娘如果当了继后,娘娘的儿子就是嫡皇子。

诱惑天天摆在眼前,即使娘娘不碰、娘娘的儿子呢?焉知他长大后不会有野心?好吧,即使娘娘,娘娘的儿子,甚至英国公张家对皇位都没有兴趣,那么张家的亲戚、朋友、战友们呢?皇位的诱惑力大,从龙之功的诱惑力同样的大。

到时候,那么多人的欲望,就不是娘娘所能控制的了。

这下,轮到张贵妃语塞了。

胡善围连续出拳,希望把张贵妃点醒,我刚才说的这些,只是考虑娘娘这边可能出现的事情。

还没有推演东宫、皇太孙宫的对娘娘有孩子,或者封了继后之后,对娘娘态度的变化。

娘娘,您不要以为宫里这几年暂时的安定是日常。

如果这样想,您就大错特错,后宫里一直是暗藏杀机的地方,一死就是一大批人,很多人都是无声无息的死去,娘娘在史书和各种起居注里看到的那些,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娘娘,要珍惜眼前啊,您要相信微臣,您目前的状态,是最好的状况,往前走一步,就是深渊,到时候微臣也无能为力。

以上皆是微臣肺腑之言,还望娘娘三思。

胡善围一拜,退下。

这是已经她所能做的极限了,如果张贵妃还执迷不悟,她……胡善围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腥风血雨,心下一颤: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我就提前撂挑子不干了,简直不是人干事。

张贵妃一夜未眠,次日就病了。

女医诊断,说贵妃连日劳累,思虑过度,伤了心神,需好好静养。

听说贵妃生病,永乐帝特来到延禧宫看望张氏。

张贵妃是将门虎女,身体一直很好,突然病了,永乐帝有些担心。

张贵妃昨晚还对永乐帝死心,今天见永乐帝刚下朝,听说她生病了,就放下一堆国事来看她,心火立刻死灰复燃:这个男人还是在乎她的!我的多年付出没有白费。

永乐帝一来,张贵妃觉得身上的病立刻好了大半,挣扎着起来行礼。

胡善围:永乐帝真是个猪队友!贵妃免礼。

永乐帝扶着她躺下。

感觉到皇帝粗糙温暖的大手覆着自己的手腕,张贵妃又是感动、又是委屈,哇的一声,扑到永乐帝怀里哭起来。

永乐帝轻抚着她的脊背,贵妃这是怎么了?张贵妃伸出双臂,紧紧环着永乐帝的腰,臣妾没有病,臣妾身体好的很,臣妾还在闺中时,就爱慕皇上,臣妾可以为皇上做任何事,臣妾……张贵妃把心一横,解开了永乐帝的腰带,臣妾想为皇上生一个孩子,臣妾做梦都想生一个流着皇上血脉的孩子。

永乐帝听了,腰身一僵。

反正已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张贵妃咬咬牙,把衣襟一松,一扯,裸露出无暇的、像一尊温润丰满的甜白瓷般的上半身。

她今年二十八岁,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咬,就能溢出甜甜的汁水,有着这个年龄特有的魅力。

张贵妃不信她都这样了,永乐帝还不动心。

这些年了,哪怕一颗石头心都能捂热了,他还是在乎她的,否则不可能一听说她病了,就立刻来延禧宫看她。

永乐帝没有逃避,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睛都不眨,然后……他掀起床上的棉被,裹住了她,天已经入冬了,贵妃小心着凉。

说完,永乐帝从床上站起来,张贵妃静若处子,动若狡兔,一扑过去,抓住了永乐帝的大手,将其手覆在自己的山峰之上。

张贵妃的声音剧烈的颤抖着,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皇上给臣妾一个孩子吧。

永乐帝用力收手,张贵妃毕竟力气弱,抗不过永乐帝。

永乐帝转身离去,张贵妃披衣起床,来不及穿鞋袜,就这样赤着双足,风一样的跑到门口,伸出双手,拦住去路,双目赤红,形同疯癫,皇上不想给臣妾一个孩子,那就给臣妾一个交代吧——臣妾要当继后!孩子,皇后,你得给我一个。

永乐帝一怔,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注意后宫诸多嫔妃的感受,张贵妃这些年成长了,懂事了,可是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大,连贵妃之位都不能满足。

张贵妃毕竟是名门嫡女,其父忠武王张玉闯进乱军救了永乐帝的性命,自己却被身中数刀,血尽而亡。

其兄英国公张辅,是大明少壮一辈最出色的将领。

永乐帝决定再给张氏一次机会,说道:贵妃,虽是副后,但后宫大权和皇后无异。

看着对自己如此绝情的永乐帝,张贵妃说道:贵妃,若不能封继后,纵使掌握后宫大权,也只是一个地位高的管家婆而已。

身为一个管家婆,地位高有什么用?始终是仆,不是主。

永乐帝是一代雄主,他习惯掌控一切,不会因为张贵妃而改变自己的决定,说道:贵妃病重,从即日起,在延禧宫好好休养,不得出宫一步。

后宫之事暂且交给权贤妃代掌,不劳烦贵妃操心。

言下之意,就是将张贵妃圈禁延禧宫,并夺去后宫大权。

张贵妃听了,顿时化身为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永乐帝绕过这尊美丽的石像,走了过去,擦身而过时,永乐帝说道:贵妃好好养‘身’,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永乐帝走了,听到皇帝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张贵妃身心俱疲,晕倒在地。

张贵妃醒来时,迎面正是权贤妃白雪般无暇的脸,贵妃醒了?正好药熬好了,刚刚送过来。

权贤妃端起药盏,殷勤的用手腕试了试温度,不冷不热,可以入口了。

第244章 一个张贵妃倒下去,无数个张贵妃站起来这是个妖精吧。

张贵妃好想撕下权贤妃终年不变的画皮,看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昨天还自称生病的张贵妃拒绝喝药,我没病,我不喝药。

权贤妃也不强迫,换了一碗清粥端过来,贵妃想必是饿了,先吃点东西。

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张贵妃这只凤凰除外,自尊心强的要命,越是受挫,就越不想在对手面前低头,表现出柔弱的样子。

张贵妃接过粥碗,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冷笑道: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吧,想看我低头、哭泣、要我求你在皇上面前说好话。

哼,你就失算了,本宫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你送来的东西。

权贤妃说道:这是胡尚宫命人送来的。

张贵妃这时真的饿了,将粥喝下,有了力气才好和权贤妃吵架嘛,张贵妃一生,都不甘落后他人。

丢了后宫大权,她还是贵妃,可不能在权贤妃面前露了怯。

权贤妃说道:娘娘放心,妹妹只是代掌后宫大权,等娘娘什么时候病好——我没病。

张贵妃打断道。

我是皇上的女人,是贵妃,我想要个孩子,或者封继后,只是正常女人的想法,我有什么错?权贤妃顺着张贵妃,好,贵妃没病。

什么时候贵妃想通了,皇上自会解禁延禧宫,放娘娘出来,这宫里还是贵妃的。

张贵妃冷冷道:到时候,你舍得还给本宫?权贤妃说道:妹妹不过是为皇上效力、为皇上分忧。

妹妹所求,无非是当一个对皇上有用的女人,皇上把妹妹摆在那里,妹妹就去那里。

张贵妃自是不信,你是个人吧,又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你就没得感情吗?权贤妃一叹,艳羡的看着张贵妃,娘娘,不是所有人像娘娘这样有个好出身。

娘娘不想当一个没有感情的棋子,却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当这枚棋子。

妹妹是朝鲜国进贡而来的女子,父亲虽是两班贵族,但生母出身平民,是个妾。

朝鲜国和大明不一样,大明子女出身是从父,无论嫡庶,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样的,都可以考科举做官。

朝鲜国却是从母,生母是什么出身,孩子就是什么出身,不能越界,同一个父亲生的孩子,有的是主子,有的却像个奴仆,一辈子都不能出头。

好在大明不计较嫡庶,在大明选秀时,只要是两班贵族的女儿,都可以参选,妹妹因生的好些,有幸通过层层选拔,千里迢迢来到大明皇宫。

因妹妹当了皇上的妃子,生母破例封了夫人,兄弟也能去成均馆(类似朝鲜的国子监)读书,将来可以成为两班贵族。

皇上改变了妹妹和家人的命运,妹妹就要当好皇上的棋子。

妹妹今日过来,就是想和娘娘把话说通透了,不要互相猜来猜去,妹妹对娘娘没有恶意,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妹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皇上分忧。

张贵妃还是不信,真是会说话啊,好一朵解语花。

你青春正好,又是西宫之主位,你只想埋头做事,不想要孩子?不想当继后?权贤妃指天发誓,真的。

妹妹只是把贤妃之位当成一份差事,就像胡尚宫当尚宫一样的,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妹妹当好差事,皇上赐给锦衣华服,家人也由此得到荣华富贵,这就是妹妹的报酬,妹妹心满意足。

比起其他嫁为人妇的女子,妹妹觉得这样就很幸福了。

当皇上的女人,没有孩子,一样有人养老送终,还会少很多烦恼。

在权贤妃看来,贵妃、贤妃,尚宫,都是给皇帝打工的,打好这份工,得到应有的报酬,不要有其他的想法,这日子就能很过得去了——你看胡尚宫,姿色是中等以上之姿,干了三朝尚宫,对三个皇帝一点想法都没有,地位多么稳固、走出去多么体面啊。

权贤妃觉得张贵妃索取的报酬的太高了,导致老板不高兴,换了个手下,你不干自有别人干。

张贵妃爱着永乐帝,期待和喜欢的人生个孩子,期待能够转正,和他并肩而立,当他的正妻。

这都是很正常,很自然的想法。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成怖。

但权贤妃不爱永乐帝,她只是把永乐帝当成老板,打好这份工,全家都能端上铁饭碗,鸡犬升天,福利好,工资高,奖金更是惊人,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家太远——离家近就没有这么好的工作了。

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

权贤妃完美的面具,就是爱岗敬业,好好打好这份工——就是不爱皇帝。

权贤妃觉得当了一个会吹箫的宠妃就够了,她擅长这个,可是现在永乐帝把后宫大权交给她,她觉得压力太大,责任和能力不对等,唯恐出了乱子,她背后可没有英国公府这种强大的娘家可以依靠啊。

搞不好她的性命,全家的富贵都要葬送在这里。

权贤妃希望张贵妃早点想开了,重新振作起来,重拾后宫大权,她把担子交出去,安心吹她的箫。

张贵妃扫着权贤妃平坦的小腹,等你大权在握之时,你就的想法就不会如此单纯了。

权贤妃见张贵妃还是不信她,着急了,皇上始终是在乎娘娘的,妹妹一个藩邦嫔妃,可不敢有子嗣的心思。

子嗣是张贵妃的心结,一听权贤妃这话,她一把拉过权贤妃,附耳问道:你侍寝的时候,皇上……有没有真的碰过你?这句话终于问出口了!权贤妃身子一僵,她隐约猜到了张贵妃被圈禁的原因,事关机密,纵使灭有旁人,权贤妃也是附耳回答道:从进宫到现在,妹妹……还是处子之身。

张贵妃身子一抖,简直难以置信,你……不可能。

谁人不知后宫里贵妃最尊、贤妃最宠,权贤妃是皇上心尖上的宠妃。

权贤妃松了裙上的腰带,马面裙落地,露出里头马尾编织的裙撑。

权贤妃又解开了裙撑的带子,哐当一声,宽大的裙撑砸在地上,里头只有一件纱裤,银条子般的玉腿若隐若现。

娘娘若不信,一验便知。

胡善围苦口婆心说上一百句,都没有权贤妃当场脱衣验身管用。

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权贤妃就是一个人形黄河和棺材了。

张贵妃喃喃道:皇上……皇上怎如此狠心绝情。

权贤妃说道:皇上乃一代雄主,爱江上不爱美人。

仅有的一点儿女情长之意,早早就全部给了仁孝皇后。

马上要到冬天,唯恐瓦剌犯边,影响大明迁都北京,皇上过几日又要北上亲征,一去至少一年,在宫里住不了几日,这宫里的女人,谁能够绊住皇上的脚步?妹妹不能,娘娘不能,皇上心里,只有他的国。

胡善围没能做到的事情,权贤妃做到了。

张贵妃心如死灰,又在灰烬里重生。

权贤妃套上裙撑,穿上裙子,等皇上亲征回来,见贵妃娘娘改过自新,想通了,到时候后宫大权自会回到娘娘手中。

权贤妃离开延禧宫,张贵妃看着权贤妃的背影,她穿戴大明衣冠,和大明女人无异,只是裙底膨胀开来的马尾裙撑暗示着她来自何方。

在裙撑的修饰下,权贤妃的身体上窄下宽,就像一尊美丽易碎的、行走的花瓶。

皇上想要一个表面上很正常的后宫,需要花瓶宠妃,比如权贤妃;需要地位尊崇的贵妃,比如她张贵妃。

后宫的女人都是棋子,皇上只想要听话的棋子,并不会去爱她们,或者要她们开枝散叶,生育子嗣。

皇上并非不爱子嗣,他只是只爱他和仁孝皇后的子嗣。

皇上对仁孝皇后有多深情,对后宫其他女人就有多绝情。

以前张贵妃觉得,凭她的出身地位和对后宫的付出,在皇上眼里,她应该不属于后宫其他女人之列,她应该有所不同。

可是昨晚亮出底牌,示爱失败以后,皇上毫不犹豫的将她圈禁、收回后宫大权,这说明了一个残酷的真相:一直以来,她一直自作多情,其实在皇上眼里,她就是后宫其他女人其中的一位,并没有什么不同。

权贤妃兢兢业业扮演着花瓶的角色,皇上就会欣赏她,要她暂时兼任张贵妃的角色。

张贵妃意识到,她要么像权贤妃那样当一颗棋子,要么固执己见,像现在这样失宠,当一颗废棋子,她其实并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当一颗生命潦草,我在弯腰的活棋,还是放下骄傲和爱情,当一颗废棋?这是个问题。

张贵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去回答这个问题。

一夜之间换了老板是什么感受?胡善围作答:我有一句xxx不知当讲不当讲。

昨晚苦口婆心一通劝说,讲事实摆道理,胡善围自以为正常发挥,张贵妃这么聪明,应该能够听进去的,放下执念,立地成佛,爱海无边,回头是岸。

但是第二天醒过来,大明创投集团董事长永乐帝告诉她:他把公司ceo给换了,权贤妃是新的ceo,你这个首席助理要好好辅佐新老板,我看好你哟!然后,永乐帝拍拍屁股跑了,卷起军队,带着他的宝贝皇太孙北上亲征,并准备大明创投集团改变注册地点各项事宜去了。

简直不是人干事,老娘不干了。

但是永乐帝这只老狐狸坏的很,他预料胡善围会不满,连忙脚底抹油跑到北京去了。

胡善围无可奈何,收拾乱摊子,和权贤妃从零开始磨合。

权贤妃出身低微、又是藩国之女,底气不足,和张贵妃差太远,事无巨细,先把胡善围找过去,口头禅是胡尚宫怎么看?、胡尚宫意下如何?、胡尚宫这事该怎么办?胡善围:我十分想念张贵妃。

不过,权贤妃也自有她的好处,谦虚随和,从来不固执己见,说话和气,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储秀宫三十七个朝鲜贡女训练礼仪完毕,还通过了宫规大考,集体毕业。

权贤妃作为代掌后宫大权的ceo,在毕业典礼上发表了讲话,强调了后宫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贤良淑德,贞静友善的封建主义后宫核心价值观。

台上的权贤妃姿容出众,雍容华贵,谈吐优雅,其穿戴气度,比朝鲜国的王后还更高一筹,台下的朝鲜妃子们看得双目放光,这是来自她们故国的女人啊。

她混得那么好,成为大明后宫的女主人,我们只要努力,也能爬得和她一样高。

她能做到,我们也能做到。

听说权氏只是个低贱的庶女哦。

一双双充满着欲望和野心的目光凝视着权贤妃。

一个张贵妃倒下去,无数个张贵妃站起来。

人性对权力和情欲的欲望,还有嫉妒和不甘,犹如一个个不可控制的旋涡,后宫将迎来一场血腥暴风雨的洗礼。

作者有话要说:胡善围:坚持科学、可持续性发展观。

不睡皇帝保平安。

权贤妃:我脱给你看。

张贵妃:生命潦草,我要弯腰吗?朝鲜女团:我要一步步往上爬,后宫只能有一个宠妃,那就是我。

第245章 弟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弟弟如初恋永乐帝第二次亲征,太子再次监国,后宫由权贤妃代掌,胡善围辅助。

永乐帝和皇太孙刚离开京城,北上送葬的汉王父子就回到京城了,汉王照例负责京城的防卫,包括监督太子。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的历练,太子监国越发纯熟,得心应手,从第一次监国的重重阻扰,到第二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太子发现第二次监国之后,听他的话,顺着他的意思的大臣明显多了起来。

为此,太子深深感受到正统的力量,东宫加上皇太孙宫,双宫合璧,稳住了东宫一系的储位。

皇帝虽身体还强壮,但一天天的变老,自从送走仁孝皇后梓宫去北京天寿山安葬,永乐帝鬓边的头发一夜之间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没有人能够战胜岁月。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气势汹汹,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但终将会拍碎在沙滩上,后浪就不一样了,气势再小,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壮大,朝廷当官的又不瞎,对太子的态度从一边倒的废太子,到现在凑合过,太子那可笑的企鹅步伐有失国体,也忍了。

何况,还有个好圣孙皇太孙当备胎呢,哪怕某天太子这个旧轮胎炸了,皇太孙一秒换胎,无缝衔接。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第一次告黑状失败的教训,汉王比以前谨慎多了,太子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比如开文会、睡女人等等,汉王不再打小报告。

汉王这一次换了对策,不在小事上大做文章,像一个猎人一样,耐心等待,准备揪出太子大的失误,一击即中。

太子觉得汉王弟弟自从上次送葬回来之后,几乎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总是一副今天太子废了吗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葬礼,激起了汉王的兄弟情,还有小基封了皇太孙,断了汉王的妄想。

不管怎么样,太子对汉王弟弟的转变是开心的,弟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弟弟如初恋。

太子经常召汉王进宫,兄弟两个把酒言欢,叙一叙兄弟情。

胡宅。

水坑弟弟回来了,给胡家带来很多北方的土物,他向胡善围倒苦水,……我本想留在北京,跟随皇上亲征瓦剌的,可是皇上非说我还小,不答应,把我赶回来了。

我那里小了?皇太孙第一次跟随皇上亲征的时候就是这个年龄,为什么换成我就不合适了。

因为他是皇太孙,你是汉王世子啊,皇上对你们的位置早有安排。

胡善围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道:留守南京也是大事,何况皇上亲征,皇太孙平时镇守在北京,并没有跟过去打仗,你就是个急性子,整天巴望着长大,等你真长大了,估计就要想回去了。

朱瞻壑瞟着胡宅后院,我来了,怎么阿雷姐姐不出来见我一面?她忙着呢,我带你过去。

胡善围起身,叹道:别说你,连我也很难见她一面,整天在后院里乒乒乓乓的不知道捣鼓些什么,饭都需要人催着才啃吃。

两人去了内宅,有一间四面都是落地窗户的大房子,为了方便取光,房顶用了一半的透明琉璃瓦代替普通青瓦,纵使在入冬阴雨绵绵的天气的也是明亮的。

屋子里连成一排的大书桌上摆满了各种齿轮、轴承等机械,这全是阿雷从皇太孙所送七座大钟里拆下的零部件。

屋子中间摆着一个大水缸,灌满了水,水上飘着一艘木头小船,阿雷坐在水缸旁边的马扎子上,手里拿着一只怀表,有些焦虑的盯着小船。

朱瞻壑看着一堆残骸,不禁问道:阿雷姐姐,你不是在造船厂吗?怎么改行……修钟了?朱瞻壑本想说拆钟的,是求生欲让他临时改了口。

阿雷并没有回头去看朱瞻壑,伸出手掌,别说话,时间快到了。

朱瞻壑闭嘴,凑近过去,阿雷盯着怀表的指针,到了十点整时,水里漂浮的木头船居然自行游动起来了!小船在水缸里疯魔似的打着圈,等秒针走完六十秒时,小船停止转动。

朱瞻壑赞叹不已,这是水钟?船钟?水船钟?它在水里滑行的时候,比我还画的圆。

阿雷没有答话,她在一本小册子上记录这次定时航行,朱瞻壑像个乌龟似的探出头,见册子上每到偶数的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每逢二、四、六、八、十、十二这六个时间,小船就开始航行一分钟。

阿雷在今天日期十点上写上正常行驶一分钟,未见异样。

记录完毕,阿雷才开口说道:刚刚做好,目前还在试验中,有时候走的不准确,有时候就像瘫痪似的一动不动。

朱瞻壑见案头还搁着一本同样的线装本子,随手一翻,里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最早的数据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朱瞻壑很是佩服,每隔一个时辰就记录一次,白天还行,晚上不睡觉吗?阿雷揉了揉太阳穴,睡啊,我又不是铁人,晚上要两个丫鬟轮流值夜,每隔一个时辰把我叫醒。

朱瞻壑问道:所以你这一个月都没有睡过整夜觉?阿雷点点头,低声叮嘱道:你别告诉我姐姐,我要丫鬟们都不准说出去,一定要瞒着姐姐。

朱瞻壑沉默,而后朝着阿雷疯狂使眼色。

阿雷笑道:你怎么面目抽搐,还翻白眼,年纪轻轻就面瘫了?一直保持沉默,生怕惊动阿雷的胡善围说道:当然是为你保密了。

完了完了。

阿雷笑容逐渐僵硬,鼓起勇气回头,姐姐……其实总数加在一起,我一天肯定能睡够四个时辰。

胡善围都气笑了,冷着脸,晚上一个时辰就起来一次?熬鹰都没你辛苦,你比鹰都能耐啊,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胡善围怕阿雷的视力越来越弱,干脆将房屋进行大改造,房顶的透明琉璃瓦,一块块都价值不菲,烧制这种纯度的琉璃是十分艰难的,往往一炉窑里都出不来一块。

还有房屋四周一排排推拉式的落地窗户,是专门找了倭国的木匠定做的,保证阿雷看东西时光线充足,不费眼神。

可是千防万防,也架不住熬夜啊,这个最毁眼睛了。

阿雷低着头,晓得纸包不住火,根据经验,这时候犟嘴,只会让姐姐越来越生气。

胡善围拿起水缸里的船钟,无论你喜欢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从来不把世俗对女子的要求强行要你去遵守,你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应酬交际,我都由着你。

可是你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你还那么小,在夜里看书就必须借助眼镜了,将来老了怎么办?我比你大三十几岁,难道还能管你一辈子?阿雷着急了,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熬夜了,你把船钟还给我,经过一个月的调试,它越来越准确了,从昨晚凌晨二点,到现在上午十点,一直没有出错,准时开船,很可能这一次就要成功了。

朱瞻壑在一旁劝道:胡尚宫,阿雷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以后晚上要识字的丫鬟们帮忙记录,好与不好都记下来,等阿雷白天起床了再处理,岂不两全?胡善围有些犹豫,这一次轻轻放过,万一阿雷不长记性怎么办?她才十三岁,万一伤了眼睛,将来怎么办啊。

阿雷摇着胡善围的胳膊撒娇,姐姐要是不信,晚上把我关在卧房里,钥匙交给姐姐保管,如何?胡善围说道:你那么多鬼主意,一把锁能困得住你?不开门,你不会翻窗户?窗户钉死了,说不定你还会钻地打洞。

姐妹之间的信任全没了。

阿雷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姐姐,这个船钟是我预备送给姐夫的生辰礼物,我怕他生日之前无法完成,所以才熬夜赶制的,现在船钟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如果半路停歇,就像煮了一锅夹生饭,再添火都煮不熟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费,姐夫的生辰礼物也泡汤,姐夫会伤心的。

一听说是送给沐春的,胡善围目光立刻暖起来,这女儿没白养。

胡善围把船钟还给阿雷,反正你姐夫不在家,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睡。

胡善围不相信一把锁,她相信自己。

阿雷赶紧把船钟放进水里,继续记录。

胡善围说道:我今天沐休在家,我替你记录,你一个月都不曾睡过整夜觉,去卧房补眠养眼睛去。

胡善围生气归生气,大部分是心疼阿雷和自责,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起来一次,这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唉,我这个亲娘居然都没有发现女儿的反常行为,把自己当鹰,自己熬自己。

阿雷舍不得离开她的船,大白天的我睡不着。

胡善围板着脸,你就是不睡,闭着眼睛也是好的。

朱瞻壑又在中间说和,不睡就不睡,我们去看戏吧,今日教坊司演整套西游记,从上午唱到晚上,可热闹了。

朱瞻壑提出折中方案,阿雷觉得可以,胡善围觉得看戏也是一种放松,同意了。

阿雷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工作室,到了门口,蓦地转身,跑过来。

胡善围拿起船钟就要没收,阿雷从抽屉里拿出绒布包裹的眼镜,朝着胡善围晃了晃,和朱瞻壑一起走了。

空巢中年人胡善围百无聊赖的等着下一个时辰,外头管家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来了。

快请!胡善围大喜,不消说,纪纲一定是转送沐春的家书。

邮差纪纲拿着家书要胡善围签收,每次都是他亲自送过来。

这一次,纪纲还附带了一个消息:沐家小四,驸马沐昕已经怀疑阿雷的身世,还写信问沐晟,说他看见神似沐春的男子和阿雷在一起,沐晟告诉了沐春,还把沐昕的信原封不动的送到锦衣卫,请求我的意见,该如何向沐昕交代,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他是你四小叔。

胡善围埋头看沐春的家书,每次都是一切都好,然后埋怨交趾蚊子虫蛇多云云,最后还埋怨沐昕多事,要她听锦衣卫和皇上的决定。

胡善围贪婪了看了两遍,才合上家书,已经瞒不住了,难道你还敢灭了驸马的口?沐昕虽是沐家人,但身份是驸马,皇上的女婿,还是问皇上的意见。

我唯一的要求,是沐昕不要骚扰跟踪我家阿雷了,她是我和沐春的女儿,跟我姓胡,不是什么沐家大小姐。

从前,现在,将来,都是我的妹妹,不准打她的主意,搞什么认祖归宗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