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年,陆政已经习惯了军营的生活,坚持不懈的锻炼,他的身体结实了许多,一般的世家公子再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年,郑书颜跟在宋玉婉的身边,耐心的学习女红技艺,莽撞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静内敛了许多,郑夫人总算欣慰的不再强烈干预她的事情。
春夏之季,北方蛮人再次蠢蠢欲动,苏权领命,率十万大军北上驱逐蛮人。
秦晋下旨,十四岁的陆政随军出征。
宋玉婉接到消息,哭成泪人。
陆政倒是平静,坐在院里擦拭着陆钧天送他的宝剑。
郑书颜得到消息,跑来看陆政,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委屈的看着陆政:政哥哥,你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夫人在家等你回来。
陆政看向瘦小的郑书颜,叹道:书颜,我走了,你常常来陪我母亲。
好,政哥哥,你放心。
小丫头说着眼泪又滚落下来。
晚上夜深人静,陆政睡不着,又去了隐秘的树林,那里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陆政站在苏府的外墙脚下,静静地聆听。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陆政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青砖上重重的刻下几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将士出征,皇帝率大臣亲自送出城外。
秦晋拍着苏权的肩膀叹息道:苏权,在这个世界上,朕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
苏权行礼,郑重道:皇上,臣的命是您给的,臣不会忘。
平安的回来,除了君臣,你还是我的兄弟。
秦晋挥挥手。
苏权调转马头,最后朝着妻子儿女看了一眼,然后离去。
陆政混在一群年轻的尉官里,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身后华服锦衣的贵胄们,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三年后,云都春意盎然,乍暖还寒。
苏府有女初长成,容姿秀美,亭亭玉立。
苏慕言坐在堂前,低头认真的穿针引线,然后捏起一个荷包,仔细的绣着。
苏夫人悄声而来,看见堂前专注的女儿时,满眼的笑意。
许是察觉出什么,苏慕言抬眸,见是娘亲,慌得把荷包背到身后,起身羞怯的唤了声:娘亲。
苏夫人走近,笑道:又是绣给太子殿下的?什么叫又是,我绣着玩呢。
是吗?上次太子殿下挂在身上的那个荷包,针脚不匀,绣工粗糙,他却一直挂在身上,不是你绣的?苏慕言红了脸,低喃:女儿那是初学,现在绣的好多了。
哦?苏夫人瞥了眼她手中的半成品,看着她笑。
苏慕言咬着唇,脸颊通红。
母女俩细聊了会儿,苏夫人叹气:不知道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苏慕言闻言也变得伤感起来,三年来,和蛮人的战争断断续续,苏权期间回过两次,每次短暂的停留,又奔赴沙场。
本欲将妻儿接去团聚,无奈苏夫人体弱,受不得边关之苦,儿子苏慕云年幼,更是经不起长途颠簸,便也作罢。
前几日,边关来报,苏大将军受了伤,苏府上下无不担心。
娘亲,我想去边关看望父亲。
苏慕言终于把困扰在心中几天的想法说了出来。
苏夫人摆手:不行,言言,此去边关辛苦不说,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娘不放心你独去。
苏慕言挽着苏夫人的手臂,劝道:娘亲,这次不是有官兵押运粮草到边关么?听说皇上拨了三万人去,女儿一同前往,断不会有危险的。
况且爹爹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晓,女儿实在是担心。
太子殿下会同意么?言言,别忘了你是未来的太子妃。
苏夫人担忧的看着她。
豫哥哥答应了。
她想起秦豫在得知她的想法时,皱起的眉头。
这是第一次秦豫在苏慕言的面前说不,苏慕言也恼了,说道:如若父亲有个什么意外,我断不能丢下他嫁人过快乐的日子去。
你去了苏将军就能痊愈么?你能帮上什么忙,言言?至少我心安,父亲受伤定是最脆弱的时候,他此刻定是在想念家人。
后来秦豫终拗不过她的执着与坚决,咬牙应了。
他说:言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了这次,我再不会如此纵容你。
好,豫哥哥,谢谢你。
苏慕言没有想到同去边关的还有郑书颜。
郑书敖一年前也随军出征,至今未归,她想着书颜或许是担心哥哥吧。
两个女孩互相点头打过招呼,便各自回了马车。
苏慕言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灵儿,一路上灵儿颇为兴奋,对于未知的长途旅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由于押运粮草速度相对慢了些,大军行了几日才逼近边关,到达阳城时已是傍晚。
一路上,几个女眷均是晕头晕脑的,吐了又吐,甚是疲惫。
当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她们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喜悦迎上心头。
听说未来太子妃亲临,几个将军不敢马虎,亲自出城来接。
苏慕言刚踏出马车,便听到身后一声雀跃的惊呼:哥哥!郑书颜见到郑书敖顾不得礼节,开心的奔了过去,几个身披盔甲的年轻男儿忍不住低笑起来。
郑书颜自觉失态,停了脚步,望了眼郑书敖身侧的人,红着脸唤了声:政哥哥。
身后又是一阵低笑。
苏慕言,你这是在端架子么?要周某人亲自去请吗?为首的周章运笑着望着马车边不动的女孩,玩世不恭道。
苏慕言闻言,笑了笑,走近他们。
太子妃娘娘,用小的们行礼么?周章运似乎颇喜欢逗弄苏慕言。
苏慕言不理他,只问了旁边的郑书敖:书敖哥哥,我爹爹呢?郑书敖解释:苏将军在养伤,已无大碍。
苏慕言心中焦急,闪着大眼睛说:先带我去看爹爹。
周章运看她轻皱了眉头,也不再与她玩笑。
忙命人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载着苏慕言郑书颜几人进了阳城。
苏权正靠在榻上看书,看见苏慕言进来,一脸惊喜:言言,你怎么来了?苏慕言小跑几步到苏权身边,仔细的查看了他的伤口,见已经结痂,方放下心来,缓缓道:我和娘亲担心爹爹,遂求了太子,跟随运粮车来了阳城。
一路受苦了吧?苏权轻叹。
苏慕言笑笑:女儿不怕苦,只要爹爹好好的。
苏权这几年归家甚少,陪伴儿女的机会也甚少。
如今见女儿长成了小大人模样,自是欣慰。
父女俩又聊了会儿家常,苏权便吩咐下人带苏慕言去休息。
一路奔波辛苦,苏慕言确实也疲惫了许多。
苏慕言简单的沐浴过,穿了衣衫出来。
灵儿收拾了屋子也跟了出来,嘀咕道:小姐,这里物资贫乏,还如此缺水,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呢?苏慕言笑笑:你暂且忍忍吧,总要等着有人回云都,能够确保我们的安全才行。
灵儿撇嘴,嘀咕道:可是您不能天天洗澡,怎么办?苏慕言叹气:不知道这些年爹爹是怎么过的。
次日用过早餐,郑书颜来约苏慕言一起去外面走走,苏慕言也没拒绝,毕竟整个军营,除了书颜,也没有可以相伴的女眷了。
校场上呐喊声此起彼伏,军队在训练,枕戈达旦,丝毫不能松懈。
郑书颜的目光一直在校场上逡巡,心不在焉。
苏慕言沉默的跟在她的身边,两人走近校场大门,被站岗的士兵拦住了。
郑书颜无奈的驻步,说:我找郑书敖,我是她的妹妹。
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走了出来,书颜开心的喊了声:哥哥。
郑书敖闻言,蹙了蹙眉头,沉声道:陆政不在这里。
说完看见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慕言,他自知失言,声音立刻变得柔和:慕言。
苏慕言笑笑,叫了声:书敖哥哥。
郑书敖紧张的看她一眼,然后别开脸,屏气凝神,强自镇定。
郑书颜扯着他的衣袖问道:陆政哥哥去哪了?郑书敖被她扯得不耐烦,说道:书颜,这是军营,你不该任性的跟来。
郑书颜噘着嘴,低声道:去年我偷听到爹爹和娘亲的谈话,说陆政哥哥受了重伤,我担心。
郑书敖刚想说什么,又瞥见苏慕言一脸惊诧的表情,遂低声道:书颜,你听错了,没有的事。
我不信,我明明听见爹爹说陆政哥哥几次遇险,是有人故意为之。
书颜!郑书敖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关你禁闭!郑书颜被哥哥严厉的表情吓到了,呆呆的定在那里,随后注意到身边的苏慕言,才自知方才的举动失言了。
她松开郑书敖的衣袖,转身看着苏慕言,笑了笑说:慕言,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这里怪闷的。
苏慕言怔怔的点头,说:好。
我陪你们去。
郑书敖适时地出声,苏慕言望向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