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政出现在宋玉婉面前时,又是那个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大概是他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危险御驾亲征的事,气到了宋玉婉。
宋玉婉从他走时就寝食难安,既生气又担心,生怕他遇到危险,又气他被苏慕言迷了心窍。
红颜祸水,大抵如此。
陆政的做法不仅让宋玉婉揪心,也让文武百官揪心。
郑丞相多次面见太后,呈禀此事,于公为天下,于私为皇后。
太后就算有心护着陆政,也觉得他此事做错了。
阿政,怎么不见那个女人?太后质问,本想关心一些儿子在外的情况,可看到陆政独自一人出来时,心里立刻不痛快了。
她知道,陆政在袒护那个女人,所以不让她出来。
她身子不舒服。
陆政声音低沉,眉宇间隐着不耐。
他虽然恨苏慕言的背叛,可也见不得她受欺负。
在这个世界上,能欺负她的人只有他,别人不行,哪怕是太后也不行。
宋玉婉闻言,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一句‘不舒服’便搪塞了过去。
她是太后,苏慕言不过是罪臣之女,竟敢这般藐视太后的威仪,能不让她气愤么?虽知道儿子有意袒护,但她还是不甘心,质问道:身子不舒服?难道需要哀家亲自去看她不成?陆政说道:不必了,母后不喜欢言言,见了怕是烦心,不若不见。
宋玉婉给身边的婢女使眼色:去把苏慕言带过来,哀家有话要问她。
是。
婢女领命,刚要行动,却见皇上一个冷眼瞪过来,吓得立时不敢动了。
母后,算了,皇上宠爱慕言,天下皆知。
既然皇上说慕言身子不舒服,就让她先静养,若是强行带慕言过来,怕是会伤了母后和皇上的母子情分。
一直沉默的郑书颜缓缓说道。
她的目光从陆政出来时,就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见他平安无事,她终是放了心。
哀家怕他被那个女人毁了~太后气急,指着陆政悲愤的说道。
母后何意?陆政沉声反问,脸色极不好看。
宋玉婉站起来,走到陆政面前,与他对视。
哀家问你,她肚中的皇儿呢?现在哪里?公然带着龙嗣出逃,这是死罪!陆政想到苏慕言的话,想到她那绝望而痛苦的眼神,又想到他日思夜盼却没留住的宝宝,心如刀割。
难受的别开目光,张了张口,苦涩的呢喃:皇儿命薄~宋玉婉闻言,踉跄了一下,颤声道:你说什么?陆政仰头,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落下来,喉头堵得难受,低喃:皇儿命薄~宋玉婉张了张嘴,似才明白了陆政的话,一声悲鸣溢出,恨声道:哀家就知道,就知道她不会留下孩子。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折杀了皇儿!宋玉婉伤心的想着:孩子若在,大概百日了吧。
陆政摇头:不是她,她是孩子的娘亲,也想保护他——保护他?带着孩子逃出云都,投奔秦豫,也叫保护?宋玉婉冷言嘲讽。
她简直对苏慕言太失望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孩,竟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从古至今,她恐怕是第一个,怀了龙种,还私逃出宫的女人吧?母后,我们还年轻,我们还可以~他如此安慰自己,这种想法让他恍然,原来,他的内心深处,仍是想让她做皇儿的母亲。
宋玉婉震惊的望着儿子,发生了这样的事,陆政身为帝王,竟然不怪罪那个女人,却还想着让她再生龙子?阿政,你看看书颜,她这样品行端庄的女人,才适合生出君国的皇嗣。
宋玉婉恨,恨苏慕言蛊惑君心,也恨自己曾经做错了事,再教训起别人,显然不能理直气壮。
苏慕言让陆政耻辱,她又何尝不是?曾经委身秦晋的日子,是她永生的痛。
她不敢骂苏慕言是不贞不洁的女人,因为她也是,她背叛了陆钧天,背叛了陆政,她同苏慕言一样,不能被原谅。
郑书颜不同,她是冰清玉洁知书达理的女人,她是丞相的女儿,大将军的妹妹,她身份高贵,配得起皇后的称号。
陆政应该宠幸她,应该让她生下皇位继承人。
陆政去看郑书颜,她同样在看他。
苏慕言离开的这些日子,他糟蹋着自己的身体,是郑书颜常常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他醒后,她就离开,乖乖的,不让他为难。
她是个好妻子,好女人。
可陆政骗不了自己,即便她再好,他心里只有苏慕言,接受不了书颜。
有几次他失眠到痛不欲生,郑书颜默默的守在他的屋外,那时他想着,不如放手吧,放弃找苏慕言,继而接受书颜,对她好,把她当妻子。
他挣扎过,踌躇过,想要妥协,想要放弃,可是做不到,他太爱苏慕言了,爱到哪怕面对着皇后,眼前也是苏慕言的影子。
他宁愿伤害自己,也无法放弃苏慕言。
他怕,有一天,苏慕言成了秦豫的妻子,他再也没了机会。
那个该死的女人,他在荒郊野外连续狩猎三日,他在冬日里一遍一遍的洗冷水澡,他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在心里发誓,若是找到那个女人,他一定会把她绑起来,吊到野外的树枝上,把她扔在冰冷的雪地里,把她禁锢在正和宫,没日没夜的折磨她。
他想了无数种折磨她的办法,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怨气,烟消云散。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得到后的惶恐不安,激得他溃不成军。
他想着:算了,只要余生她在他身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他还是会惩罚她,她不是恨他吗?那好,他要夜夜睡在她的身边,缠着她,让她给他生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孩子,看着她从妙龄少女变成老态龙钟的妇人。
看着她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女人,变成儿孙满堂的老女人。
看着她被他们的孩子围着缠着,在他的身边,一点一点变老。
想到这里,他竟忍不住轻笑,那笑容又苦又甜。
书颜,对不起。
他这一生和郑书颜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对不起’,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
郑书颜不想听,摇着头,泪光点点。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她喃喃说道,差点语无伦次。
她似又想到什么,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叫李婧的姑娘,如何安排?她虽然不开心他带女人回来,可只要他不独宠苏慕言,只要他能把对苏慕言的爱一点一点分解掉,她就安心。
陆政这才想起苏慕言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怎么安排?他蹙了眉,苦笑,这要问里面的那个小女人。
如今后宫虚设,皇上不若趁此多选几个千金入宫,也算堵了文武百官的口,不至于让他们总盯着慕言不放。
郑书颜觑着陆政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陆政闻言,脸色微冷:朕的女人,岂容他们置喙?他们无非是想要一个君国的继承人,朕给他们便是。
郑书颜面色微僵,惶惶不知所措。
这话原本是母亲教她说的,既体现了她身为国母的大度,又能笼络人心与苏慕言抗衡。
就连丞相也是如此说道:帮皇上纳妃,皇上得了新欢,时间久了,自然就把苏慕言忘了。
新欢根基薄,再怎么受宠,也不能撼动皇后的威仪。
你再想办法怀上龙嗣,有父亲和你哥哥在,最后这江山还是你的。
宋玉婉看着郑书颜,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心软,说道:皇后大度,一心为皇上着想,连母后都感动了。
阿政,书颜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陆政轻笑:若是朕的感情也任由那些人摆布,那朕这个皇帝做得太失败了。
阿政,劝你纳妃是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宋玉婉急道。
母后老了,怕是糊涂了,君国历来帝王重情,就连曾祖当时后宫热闹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妃五嫔,祖父只有一后二妃,到父亲时,力排众议,只娶母后一人,难道母后忘了?宋玉婉听闻,想到陆钧天的专情,又想到秦晋的霸占,一时羞愧,伤了神。
陆政原本不想重提往事,他知道宋玉婉的伤疤。
只是今日若不提,母后定会逼迫他纳妃。
他连皇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更何况那些妃子?正说着,左忠来报,前线送来书信。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军中急报,后宫女子不得干涉,于是只得起身离开。
两宫走后,陆政松了一口气,总算落得清静。
展开书信,陆政细细的看了一遍,拿了笔墨,添上一行字,交给左忠。
陆政回到内殿,苏慕言正坐在榻上等他。
灵儿葬在哪里?突然的一句,让陆政驻步。
她显然哭过,眼睛红红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陆政蹙眉,她怎么这么爱哭,从跟了他,就鲜少见她笑过。
她说什么?灵儿葬在哪儿?噗~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她私自逃走,就该想到别人因着她而承受的后果。
她不是怨他狠辣么?那他就如她所愿,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冷着脸反问。
苏慕言看着他,那般熟悉又陌生。
他刚刚走时,说了要回来同她算账的,她怎么会忘了?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跟在秦豫身边的这些日子,怕是会成为他的心病。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清清白白的,可众口铄金,不是她说没有,那些人就会相信的。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她问,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生也好,死也罢,都不是容易的,她听天由命。
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陆政在她的对面坐下,冷着脸道:说说你是怎么离开云都的,又是怎么到郦都的,还有——你和他的事,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
苏慕言道:我不知道怎么离开的,睡了一觉就到了郦都。
这么说是秦豫劫走你的?我不知道~她摇头,确实不知。
陆政看着她,她一脸坦然,他知道她没有说谎。
你和秦豫,你们有没有睡过——他终是问了出来,眼睛紧紧地盯着苏慕言,目光如炬,直到泛了红。
心里忐忑,紧张的牙齿都快要打颤。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他,她面色平静,没有立刻反驳。
陆政心里绝望:她不说话,这是默认了么?双手握拳,压在榻上,抿着唇,极力克制着体内暴虐的因子。
他怕听到她说一句‘是’,而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睡了?他咬着牙,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是自言自语。
他直直的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
苏慕言望着他,在他快要失去理智的时候,轻轻地摇头。
没有~极轻的呢喃。
他盯着她,似是不信,又似是紧呃住喉咙的手,松了松,让他终于可以喘气。
没有,陆政,你相信吗?她看着他,盈盈一笑,笑里带着泪。
即便我说一万次没有,你会相信吗?陆政不言,抿着唇看她,似是在审视她的话。
你爱他,他若要你,你会拒绝?他狠狠地盯着她反问,看她的反应。
她那么爱秦豫,好不容易见到那个男人,他给的温情,她会抗拒吗?曾经陆政以为他碰过的女人,秦豫即便再爱她,也会介意会抗拒。
可经过这次失而复得,他才知道,哪怕她真的和秦豫有什么,哪怕她真的不干净了,哪怕他会介意会嫌弃会痛苦,可他的心里还是无法拒绝她。
她若主动,他还是会不管不顾的要她,玩命的要她。
苏慕言涩然的苦笑,讷讷的低语:陆政,你无法骗自己,无论我说什么,你心里都会有刺。
陆政点头,又摇头,偏头狠狠的看着她,似呢喃又似威胁: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和他什么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若说了我便信。
男人霸道又幼稚,苏慕言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但她也不会如他的愿去哄他,他不值得,她告诉自己,他不值得。
陆政面对苏慕言总是没办法,他等着她表态,等来的只有她的沉默。
他气急,起身跨过去,去扯苏慕言的衣服,把她困在软榻上,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苏慕言惊惶的瞪着他,双手被他缠在一起,牢牢地订在头顶,双腿被他用力的顶开,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她嘶吼着,愤恨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