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重新修缮一新,灵儿陪着苏慕言走进去,不禁啧啧道:还是圣旨的作用大,咱们苏府现在虽和原来的不太一样了,但到底是有些原来的影子。
苏慕言看着这熟悉的院落,在灰烬中添了新砖新瓦,又变成原来那个熟悉的家,心里是有触动的。
她虽然和陆政闹脾气,可心里是感激他的,感激他心里有她,才处处顾及苏府。
苏慕云见到姐姐回来,既开心又疑惑。
他知道陆政缠姐姐缠的紧,是不会单独放她回来的,尤其出了纵火的事情后,他更是看姐姐看得劳。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我回来看你。
见到弟弟,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
皇上知道么?苏慕云担忧的问,怕苏慕言瞒着皇上。
陆政曾经和他说过,苏慕言总是忤逆他,和他作对,一心想离开皇宫,他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想起陆政,苏慕言心中怅然,面上故作平静道:我回自己的家,他知不知道又何妨?苏慕云闻言,略惊,已经猜到苏慕言是偷跑回来的。
旁边的灵儿叫了声小少爷,要行礼。
苏慕云连连摆手,回道:左夫人,别这么叫,叫别人听到不好。
他如今在禁卫军做事,左忠是禁卫军的统领,他夫人是统领夫人,他们这些无名小卒见了自然要躬身行礼,怎能让左夫人向他问安?听他这么说,灵儿才想起她今时今日的身份。
左老夫人曾训诫她:你如今既然做了忠儿的夫人,就该抬起头颅做人,别整日一副奴颜婢膝样,让左家失了面子。
灵儿做婢女习惯了,逢人便想俯身行礼,用了月余时间才改了这习惯,但回到苏府又忘了。
小少爷永远是小少爷,灵儿自然要问安。
灵儿笑着说道。
苏慕云连连摆手,道:左夫人莫要如此,左统领是禁军的统领,我如今又在禁军当值,叫人听见了不好。
灵儿不在意道:他算什么主子,你将来是要做国舅的,还怕他做什么。
话一说完,姐弟俩都尴尬起来。
灵儿莫胡说。
苏慕言小声嗔道。
苏慕云也点头: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落人口舌。
灵儿痴笑:这有什么,皇上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小姐成为皇后铺路么?他那人虽然霸道了一些,但对小姐的心思是认真的。
他说过不想委屈小姐居于人下,也不愿委屈小姐与人分享丈夫,所以一直以来不愿给小姐名分。
现在皇后的事解决了,小姐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宫了。
苏慕言闻言,脸颊一红。
虽心里早就明白陆政的心意,可被灵儿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到底是害羞的,尤其是当着幼弟的面。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那你带我出宫做什么,也不怕他不高兴了罚左忠么?苏慕言小声的嘀咕,面上带着伪装后的嗔怨。
灵儿闻言,笑道:小姐,我告诉你,这男人啊,就该偶尔治治他们。
趁你还未进宫,不妨作一回,让皇上知道你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不好惹的,免得将来处处拿捏你,以为你离不了他。
若将来你成为皇后,就不能这般私自出宫了,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皇后虽然母仪天下,可也要做好表率,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呢。
苏慕言没想到以往那般没心没肺的灵儿,竟然也活得通透了,看来左老夫人平素也没少提点她。
灵儿又同苏慕言说了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走之前又说道:小姐若是闷了就去府里找我,反正如今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就不同了,我要想出府,还得左忠同意,他那人太古板,总不放心我出门。
虽是抱怨,心里却也染了蜜,让人听了总能寻到一处甘甜来。
苏慕言以往爱出门,自从家变后就宅了起来,哪都不想去。
在苏府住了几日,她以为陆政会来接她,可一直未见到他的身影,也未见他遣人来请,她心里开始难过了。
若是以往,无论她怎么闹脾气,他都会耐着性子哄,或霸道的,或温柔的,总能把她哄得患得患失,想离又舍不得离。
苏慕云告诉她,苏府纵火是郑家所为。
苏慕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忆起那日郑丞相舍身救主的情形,总算明白了他的用意。
苏慕云让她不要去问陆政,因为陆政下令封锁消息,除了左忠及郑家谁都不知道。
苏慕云之所以知晓,是左忠私下里告诉他的。
苏慕言因着郑书颜的事同陆政置气,左忠看不过,便把事情简单地和苏慕云说了一下,让苏慕云告之他姐姐,解了她与皇上的误会。
郑家功高,又与伏国联姻,郑家兄妹与陆政出生入死,救过陆政的命,所以他答应不动郑家,才想了个法子解决郑书颜的事。
郑丞相夫妇死了,郑书颜远嫁,如今郑家只剩一个郑书敖,虽担着大将军的头衔,但军权却握在陆政手里。
陆政一直未把军权交出,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自己能做主,给苏慕言一个身份。
陆政没把郑夫人纵火的事告诉她,一来是不想这些肮脏污了她,让她难过,二来是为了郑书颜的体面。
原是她误会了他,苏慕言有些泄气的想:可即便是误会,他也该先解释的。
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也不会跑到郑府闹事,郑丞相夫妇都死了,她找谁闹去?虽是她私自出了宫,以陆政的能力,是不难猜出她回了家的,他既没来接她,又没遣人来,他不要她了么?哼!她闷闷的生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陆政。
算了,不来便不来吧,她才不要记挂他呢。
可她的心里仍是不安的,他的伤才好,她担心他。
虽然知道皇宫里有那么多人伺候他,可她知道陆政的脾气,生人勿近,他若不愿,怕是没人敢靠近。
爱一个人大约就是这种感觉,既怨他不识趣,又担心他不好好照顾身子,患得患失,不知怎么办才好。
初雪过后,苏慕云说要带姐姐出门走走。
苏慕言闷了几日,无聊的开始胡思乱想,听弟弟说要出门,才勉强收拾了心情答应了。
若说出门没期待是假的,那个人心思多,说不定是想借弟弟,给她惊喜呢。
苏慕云带她去了一家富丽堂皇的茶楼,推开内室的门进去,便看见了负手而立的郑书敖。
苏慕言脸色僵了僵,便听得苏慕云说了句:姐姐,我下去帮你买份桂花糕。
说完缓缓地下了楼。
门被合上,苏慕言呆呆的望着郑书敖,不知所措。
慕言~郑书敖对着她笑了笑,缓缓地上前几步,解释道: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苏慕言想起慕云告诉她的那些真相,想起郑丞相和郑夫人的所作所为,那声书敖哥哥在嗓子里哽了哽,才叫出声。
郑书敖听见她那句迟来的书敖哥哥,一阵苦笑。
郑书敖自幼便沉默寡言,哪怕是面对苏慕言时,即便再喜欢,也疏于表达。
以往她是太子妃,他不敢亲近她,后来她成了陆政的女人,他更不敢亲近她。
他这一生,与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慕言,对不起~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无奈与悲戚。
他虽不曾伤害过她,可他的父母,书颜,都算计过她。
他曾经在心里发誓,要保护她,可最后伤她最多的却是他的亲人,他无颜见她。
苏慕言知道他在替父母说对不起,可她不会说没关系。
因为郑夫人的恶行,害了陆政受了伤,若不是郑丞相醒悟,陆政怕是已经——所以她不原谅。
苏慕言没做声,郑书敖苦涩的笑笑:慕言,我是想帮你的,可没想到他们会——他说不下去了,他放苏慕言出云都,无非是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余生过得快乐。
可他没想到父亲他们会把她送去郦都,间接地害了她。
我知道,书敖哥哥,你一直是我敬重的兄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苏慕言从未恨过郑书敖,哪怕他的家人给她带来伤害。
她知道郑书敖一直对她好,一直暗中帮助她,所以她敬重他,感激他。
郑书敖咽下心中的苦涩,他不想做她的兄长的,可他无法。
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他从不敢告诉她,害怕吓到她,害怕她就此与他划清界限,再也不理他。
他以为他这个秘密藏的很深,没人会知道。
可陆政却知道了,男人太过了解男人,尤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陆政知道后,也沮丧的挣扎过,既恨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又怕他在苏慕言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政念他是兄弟,可也暗中警告过他,离苏慕言远一点儿。
陆政把萧淑玉嫁给他,无非是想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让他将情感转移。
后来又把李婧嫁给他,理由是一样的。
有一次陆政醉酒,恨恨的说道:书敖,朕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美女都送到你府上。
郑书敖平静的说道:皇上厚爱,臣消受不起。
陆政冷笑:朕就不信,这天下漂亮的女人多得是,就没有人能入了你的眼。
陆政有多霸道,他一清二楚。
郑书敖苦笑,陆政是怕他心里念着苏慕言,怕这个秘密保不住,所以想不停地给他塞女人。
以往军权基本上是历任大将军握着,可陆政迟迟不给他,就是怕他握着军权,向他要苏慕言。
郑书敖从来不与陆政争什么,包括女人,可陆政不放心。
他什么都可信任郑书敖,除了苏慕言这里,他谁也不信。
郑书敖望着苏慕言娇美的容颜,想起陆政被从火里救出来后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他才知道,原来慕言是爱皇上的。
慕言,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郑书敖忐忑的望着她,内心挣扎过,彷徨过,明明知道不能说,可又怕以后没了机会。
苏慕言眉心微蹙,睫毛颤了颤,喃喃道:何事?郑书敖轻叹,望着她,将郑家做的事娓娓道来。
说完后,他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们做的事不可原谅,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了,慕言,你若怨,便怨在我身上吧。
苏慕言眨眨眼睛,眼里滚着晶莹。
她才知道,原来书颜是有多恨她,恨她抢了她的丈夫,霸占了陆政的心。
原来,她在郑家是罪人般的存在,郑夫人为了女儿,想法设法的除掉她,郑丞相为了郑家的荣辱,也要置她于死地。
所以他们才会狠心的害死她的爹爹娘亲,还想烧死她和弟弟。
书敖哥哥,我不怨你。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他一直都知道。
只是见她哭得那般伤心,他不知道和她说这些是对是错。
他喜欢她,所以不想瞒着她,主动负荆请罪。
他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他打算烂在心里,不去打扰她,不去纠缠她。
愿时光温柔待她,他在远方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