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一身红色羽毛,金色长尾的锦鸡信步在丛中,煞是可爱,不对,煞是美味,鱼奴想着,一盘红烧鸡便出现在眼前,她举起弓箭。
咻没中!锦鸡受惊,倏忽飞出数米远,鱼奴忙去追,不知不觉走远了。
行至玉山清溪旁,溪边绿意横生,黄色迎春含苞待放,几株杏树打着粉白色的花苞,溪边山上怪石伫立,锦鸡忽而飞到石后,鱼奴紧盯着它,跟着追过去,举着弓箭蹿到石后。
不想石后竟有人?鱼奴一身枫叶色南布束腰外衣,白玉色窄袖里衣,露着半截白玉色裤子,穿着黑色布靴,纤腰束着枫红色腰带,一旁挂着她的竹笛,发髻高高竖起,露着光洁额头,一些碎发自然的落在脸庞,身姿挺拔,撑着弓箭,英姿飒爽,粲然一笑,张扬的像山林间的精灵。
任大人。
鱼奴收了弓箭,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大人在此,冲撞了。
意随回过神来,轻道:无妨无妨。
意随今日随友人前来玉山赏花,独自行至这僻静处,见怪石耸立,便上前细观。
没想到竟在此处遇着鱼奴。
这半晌的清寂,一刹那顿生温热,始觉春光正好。
鱼奴示意他莫出声,举起弓箭轻轻朝前走去,咻,锦鸡应声而倒。
鱼奴高兴的跑过去,将猎物拾起。
任大人受惊了,这东西权当压惊,还望笑纳!鱼奴笑着,神情得意。
意随忙推辞,鱼奴笑道:我给大人送过去,请。
鱼奴也只见到任大人,才能打听些朝中之事,四儿出身将门,不知四儿的几个哥哥究竟如何,派往泾溪山的那位张将军听说是四儿的二哥,不知有何来历。
鱼奴便提起睢州之事:坊间传闻,泾溪山水寇不足为惧,乃是乌合之众。
那张将军是何来头,听说调派至泾溪山剿匪。
意随轻笑:若是乌合之众,皇上又岂会派张将军前去,泾溪山那帮人已经连占数城池,形势岌岌可危啊!鱼奴惊讶,满目忧虑。
意随观她此神色,便道:张夜阊将军一向镇守东南,还曾帮明海国剿过海盗,而立之年,已是军功无数,有他在,泾溪山之患想来手到擒来,勿要担忧。
鱼奴便放下心来,那四儿一定会没事,但愿金环也能无恙。
鱼奴叹息。
意随问她何故忧愁,她又不知从何说起,便笑道:令姐婚期将至,不知准备的如何?说到姐姐的婚事,意随难得开怀,姐姐觅得心仪之人,又终成眷属,他也了了段心事。
两人说笑间到了意随友聚之处,看样子也都是些大人们,鱼奴为避嫌,便告了辞。
意随本欲与他说起肃王婚事,年前,族中叔父得王相提携,升任礼部侍郎,举家迁至梁州,前些日子曾与他提及此事。
听闻她与肃王殿下交情匪浅。
唉!她今日尚且开怀,何必扫人兴致呢。
意随叹息,望着她远去。
小厮遥见意随,忙跑过来,接过手中猎物,问着大人去了哪里,这锦鸡又是哪里来的。
众人纷纷打趣,意随莫不是密会佳人去了。
意随轻笑:是山上的猎户,我瞧着锦鸡还有救,便买了来。
众人哈哈大笑,任大人倒真是良善,意随不理会,着人好生看护这锦鸡。
友人又打趣,成日孤家寡人,对着花草鸟兽、文墨字画兴致盎然,何时才能有任夫人。
意随笑:风为妻,雨为妾,江湖携手,四季共赏,岂不快哉!众人又是大笑,莫不为意随的婚事操碎了心,只是意随心有所属,纵群芳缭绕,只心系红梅一枝。
鱼奴跑跳着在山林间穿梭,许久没能这般自由自在,竟有些思念度月山,梁州的山比之度月山,实在是不值一提,秀气的像个小姑娘。
她提着弓箭,吹着口哨,心情自得,快到憩亭迎见师父。
白雪音接过弓箭,北歧的儿女,骑射之艺幼时便开始练习,自己多年未摸过弓箭,她用力拉起弓箭,又猝然放下,轻叹:唉,生疏了。
鱼奴收了弓箭:我这弓不好,我这不也是一无所获,不如陪师父赏花。
鱼奴挽着师父,行走在梅树下,白雪抚着一支白色腊梅回望鱼奴:鱼奴,你这名字是谁取的?外祖父所取,都说五月生子勿举~外祖母唤我余奴,说我多余,外祖父不弃,便取了鱼字,鱼游濠上方云乐,纵情山水,逍遥遨游之意,外祖父是个读书人,有纵情山水一览天下之志,少时也曾到过梁州,可惜一生疲于奔命,再未离开磬南府。
鱼奴从未与人说起过这些事,也不愿提起。
唉,都过去了,不过是个名字,师父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
鱼奴笑道。
是啊,不过是个名字。
白雪音轻笑:鱼奴,倘若我不在了,你会好好守着红情坊吗?鱼奴一时茫然:不在,师父要去哪里?近来总觉力不从心,等疾风成亲后,我打算去度月山一趟,再回北歧看看。
其实我也有纵情山水之愿。
白雪音笑着看着鱼奴:你还没回答我!鱼奴不知如何作答,从前汲汲营营与清苓明争暗斗,又在坊中诸多经营,如今一切唾手可得,却又望而却步。
红情坊的角角落落,念念、无一、云乐、应心、师姐、阿越、云双、云胡、画云、贞娘、荨娘红情坊的前尘以往,所识众人一一在她眼前闪过,胡旋的裙裾,铮铮入耳的琴声,幽怨的笛声钻进她的脑海,林江嫌弃之色,莫七期盼的神情落在她的心上,她从前一直希望留在红情坊,红情坊有她的一切,可如今,她的一切不止是红情坊。
只要是师父之命,鱼奴定当遵从。
师父照拂之恩,鱼奴无以为报。
满山的梅花她也无心再看,,点点星辰亮起,众人回到红情坊。
雪音一个清亮的女声喊道。
只见赏心苑廊下灯火处站着位妇人,一身黑色外衣,裹着棕色长袍,发间棕色绢布包髻,眉目明亮,透着精明,她身旁正是清苓。
柳新。
白雪音很是意外。
清苓上前挽住白雪音,笑道:二位姑姑,进去说吧!她便是归一阁的莫掌柜,岚风的娘亲,岚风说他的娘亲很是厉害,天底下没有她不知道的。
无一也好奇,这便是我那堂姐?两人正欲回房,清苓过来了:小师妹好雅兴啊,玉山的梅花好看吗?好看,师姐若是空了,可以去看一看。
鱼奴轻笑。
我可没师妹这样清闲,莫七病了,二哥又远在明海国,好多事少不得要我来做。
清苓抱怨。
无一一听明海国,便问那随风~少爷没事吧。
自然没事清苓答道:初六是大哥成亲之日,二哥过两日便回来了。
不对,她怎么有此问。
清苓意味深长一笑:师妹,看好无一。
转身离去。
她什么意思,鱼奴看向无一,无一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饿了,去吃小馄饨!说着生拉硬拽鱼奴出了门。
没想到,一出门便迎见莫七。
哪里去?莫七上前,扯过鱼奴,阔袖遮住了两人拉扯在一起的手。
鱼奴抿嘴一笑,有些害羞。
无一观此情形不禁感叹,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你怎么来了?鱼奴轻问。
自然是来寻你的,你总也不去看我。
莫七埋怨。
只是两日未见,哪有总不去看你。
鱼奴说着。
莫七叹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日呢,还不够久?鱼奴笑了,无一在一旁看着二人,轻咳了几声。
鱼奴忙松开手,拉过无一:今日我做东,带你们二人吃好吃的。
莫七便邀二人同去府里,尝一尝北地的鹿肉。
无一自然高兴,挽着鱼奴,蹦跳着走在前头,莫七无奈,跟在二人身后。
不时咳嗽。
鱼奴关切:不是好了吗,还咳嗽?风寒,哪有那么快好的,病去如抽丝,这思如何抽的去。
莫七说道。
鱼奴面色一红:油嘴滑舌。
我这是肺腑之言。
他为她憔悴,不安,焦虑,谁都看在眼里。
昨日去宫里,皇帝见他形容消瘦,赐了许多御药。
又提起赐婚一事,莫七便直言,除了鱼奴,谁也不娶,若不是石贵妃拦着,皇帝免不了一顿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