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随回了勒邑府,深夜寂静的仿佛世间只他一人,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居所,我知道,你是不愿连累我,可咱们之间,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你不要怕,有我在!走在廊下,望着不远处她的房间,黑漆漆的,满是凉意,又重重的卡在他心上。
他推开门,点了烛火,房内阵阵凉意,榻上放着个包袱,意随不禁苦笑,想来她又是要悄悄走掉吗?他解开包袱,不过是些简单的衣物,寻常饰物,还有,她的笛子,一个锦盒煞是显眼,他打开,见是一张房契。
梁州的字样出现在他眼前,钻进了他的心里。
第二天一早,意随去了军营,又求着孙将军放了鱼奴。
孙将军无奈,又气恼:我看你这是色迷心窍,这个杨鱼奴扮作男人混进勒邑,又刻意接近你,其用心可想而知。
我与她朝夕相对,她绝没有做过半点与乱党有关之事,将军,怎能听信那个乱党一派胡言,他分明别有用心。
意随辩解。
别有用心?谁会跟一个小女子过不去,意随啊,我是爱惜你,才保你,她亲口承认盗取军中通行信物,此其一罪也,北歧乱党又指认她是同党,此其二罪,我告诉你,但凡与谋逆之事沾上,祸乱无穷啊,慎独,你们任家,世代清誉,可不要毁在你手里。
孙将军劝道。
我要是非救她不可呢?意随固执己见。
一个小女子,何至于此?孙将军无奈,惋惜。
求将军!意随跪下,言辞恳切。
孙将军恼的来回踱步。
不住叹息。
府监那帮乱党是赵与抓的,他的人在看守,我不管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出去!赵与派人四处搜罗肃王踪迹,彻夜未归,一无所获回了家。
昨晚鱼奴没来,金环好生担心,相公也彻夜未归,只说军务繁忙。
她心中不安,听得推门声,忙抱起熟睡的儿子出来了,孩子正睡着,这一抱起,孩子便有些闹腾。
赵将军接过孩子,轻轻摇晃,孩子又睡了,金环替他解了氅衣,端了热水。
昨日那个杨姑娘来了?赵与看着金环问道。
她怎么了?金环急切问着。
是你将我的腰牌给了她?赵与叹道。
金环慌张:怎么了,夫君,出什么事了?唉!过来。
赵与拉了夫人在身边,将昨日之事一一叙述。
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来这偷了腰牌,见罗守池,不过因他是梁州故人。
赵与说着:可那个罗守池说她是同党,唉!孙将军已将她以北歧乱党论处,关押起来了。
怎会如此,那孙将军可有怪罪夫君?金环又担心又内疚。
赵与轻摇头:若说起与杨姑娘渊源,头一个怪罪的便是任兄,她可是任兄身边的人,但任兄是个文人,绵宋的状元公出身,不好为难他的,再说他为人正直,一心忠于皇上,他们任家和孙将军也算是一路人,且皇上的敕命早就下了,任兄三月便要赶到应明府赴任,个中因缘千丝万缕,孙将军不会为难他的,再说,怎么说,我也比任兄冤枉不是。
总之不会有事的,夫人,你勿要担忧。
金环半跪下,趴在赵与膝上,淌下眼泪:都是我不好。
险些连累了夫君!赵与叹息:夫人以后,有什么事便告诉为夫,你我夫妻,休戚与共,本该同心,信任彼此!是,其实鱼奴是我家乡故人,曾救过我一命,那个罗先生与她师父有旧。
金环将前因后果一一叙述。
声声恳切:她来勒邑便是为全了她师父的心愿而来,她绝不是什么北歧细作,求夫君,救她!我知道了。
赵与沉吟:让我好好想一想。
说着,赵与扶起她:夫人别太忧虑,我会嘱咐十五十六在勒邑府监好生照拂她,不会有事的。
金环不住点头:是,多谢夫君。
夫君忙碌一夜,快去休息一会。
唉,我哪里睡得着啊!赵与叹道,烦躁地抚着额头。
肃王殿下怎么会在勒邑呢?若是被孙将军的人先抓到,怎么办?金环看着自家夫君这副模样,又是忧虑又心疼。
赵将军,任大人来了。
赵与身旁的一个守军急急跑了进来。
意随步履匆忙进了院,赵将军忙请他进了屋,金环倒了茶,便躲在一旁。
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事。
赵将军又是彻夜未眠?意随问道:可是为肃王之事?任兄明知故问呐?赵将军叹道。
我这有封信,有人托我转交赵兄。
意随踟蹰,还是取了信给赵与。
赵与仔细翻阅此信,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意随,又看了遍信。
殿下何在?快带我去见殿下。
赵与说着,立马来了精神。
殿下暂时不便与你相见,孙将军的人处处搜寻殿下踪迹,殿下信中之言,你可有法子。
意随问道,赵与犯难。
殿下想要躲过勒邑守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确实有些难办啊!城门守卫大多从命于孙将军,容我想一想。
赵与提笔,斟酌许久,封好书信,递给意随。
意随将信仔细收起,眉头紧锁:赵兄,还有一事,请你务必帮忙。
赵与明白,定是与杨姑娘有关。
唉!夜深人静,意随又悄悄匆匆赶到莫七那,魏先生意味深长的朝他一笑便出去了,意随不解,急急去送信给肃王。
殿下,任大人来了。
既方笑了笑看了意随一眼,意随莫名其妙:既方,你这何意。
既方笑笑:没事,没事,大人请!莫七严肃地看了既方一眼,既方收敛笑容出去了,莫七看了信,与意随商量着,明日见赵将军一面。
意随一走,莫七便训斥既方:以讹传讹,若是再如此,必不饶你。
既方又笑:是魏先生他们亲眼瞧见的,勒邑府里的人也说,任大人喜好特异。
恰是此时,意随折返:既方,你倒说说,我的喜好如何特异。
既方言辞闪烁:他们都说,说,大人喜欢男人。
莫七犀利的目光投过来,既方吓的不敢再说话。
意随闻言一笑:男人?何出此言呢?怎么了任兄?莫七见他折返便问他。
额!意随朝榻上向往,轻笑:我忘了长巾。
他神色闪躲,欲言又止。
长巾,不是在你身上。
莫七指着挂在他身上的棕色兽毛长巾笑道。
意随回过神来:是是。
说着尴尬一笑。
莫七瞧着他:可还落了东西?没了,告辞!意随转身急急出门而去。
莫七以为是既方出言不逊害他尴尬,又好生斥责既方一顿。
次日,见了赵与,众人商量着返梁州路线。
商定两日后出城。
约定之日,趁着夜色,赵与安顿了肃王出城一事。
返回城中,便策马朝勒邑府而去,任兄和杨姑娘之事不如趁此了了,行至半途,手下兄弟急急来报,申十五在勒邑府监闹事呢?赵与便遣了亲信去勒邑府去勒邑府报信,意随心下大惊,府监出了什么事?莫不是被发现了?他这几日一直忙着救鱼奴之事,打算先送她出城,应明府也好,梁州也罢,先逃出勒邑才是。
思量着,他匆匆离开勒邑府。
莫七等人正准备出城之事,见意随来了,很是意外。
有件事,我原本想等殿下出了城再告诉殿下的,只是如今,不知,还能不能办得妥。
意随说着,不如让他带着她出城吧!什么事?莫七不解地问他。
意随取出一封信笺,递给莫七,这信原本打算迟些给他的。
罢了,早晚,又有何分别!赵与赶到府监,只见牢狱烧起熊熊大火,申十六正指挥众人救火,守卫都急着救人出来。
十五呢?赵与叫着。
进去了!哎呀,赵与急的团团转:府监可还有别的出入。
有,锁着呢?十六说道。
还不快去打开。
赵与急的叫道,十六无奈:钥匙不在我们这。
那就想办法砸了。
赵与叹道。
话音才落,听得步履兵甲之声急急而来,孙将军来了,同来的还有固戎的使者。
府监中申十五拉着鱼奴就往外跑,两人冲出来脸都熏黑了。
固戎使者见出来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罗先生的踪影,便叫嚣着再进去救人。
申十五将防火衣一扯,恼了:固戎狗贼,这火这么大,我的兄弟还困在里头呢,要救自己去救。
固戎使者趾高气扬,理直气壮:救不出人,大王一定会铲平勒邑。
申十五恼了,要拿刀砍了他,赵与赶紧拦住他。
把申十五、十六押下去。
孙将身旁参军厉声喝道:玩忽职守,酿成大火,还企图作乱。
赵与挡在十五十六前头:我看谁敢?兄弟,讲的是义气,这件事蹊跷的很,分明是有人故意害我兄弟。
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兄弟。
鱼奴看不懂他们这是何意,当务之急,不是该救火救人吗?怎么都在这杵着争辩起这些东西来了,眼瞧着入口的火势小了些,鱼奴犹犹豫豫,披上防火衣,深吸口气,冲了进去。
鱼奴跑进大牢。
牢门敞着,罗守池倒在地上,鱼奴忙去拉他,这才瞧见他一身血迹,脚被铐在了一根铁柱子上。
有人想杀了他!赶紧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鱼奴望着这铁链,不知错所,拼命去拽。
别忙了,时也,命也,想不到我罗守池,竟这般寂寂死去。
哈哈!罗守池叹道!鱼奴,见到你师父,代我跟她说,我等不了她了!鱼奴恼了,你留着自己告诉师父吧!说着找来一根木棍,用力的敲打着铁链。
意随和莫七赶到勒邑府监的时候,孙将军、固戎使者、赵将军正对峙,莫七一身兵甲,一片混乱之中,也无人注意到他,只瞧见熊熊大火,哪里有鱼奴的身影。
意随急急问众人:鱼奴呢?赵与又问十五,杨姑娘呢?我带她出来了。
十五说着,左右不见姑娘人影。
众人正急着,一个守军披了防火衣冲进了火场,意随见状,也赶紧冲了进去。
鱼奴和罗先生被熏的直流泪。
罗先生说着:都这会了,你告诉我,你师父,到底去了哪里?鱼奴累的气喘吁吁,空气中的灰烬灼的她好难受,火势正朝里蔓延,鱼奴眉头紧锁:出去再说。
又对着那铁链一阵猛击。
罗先生推开鱼奴:你快走,我走不了了。
不行!鱼奴急的直淌眼泪。
望着火光,又急又气又怕,烟火之气呛得她有些眩晕,忽见有人冲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不敢相信,莫七喘着气盯着她,不是做梦吧,她还活着,她没死,没死,我就知道!意随拉起鱼奴,冲莫七叫着:快走啊!还有罗先生。
鱼奴急急说着。
莫七忙去扶罗先生:快走。
这才发现他被铁链锁住。
四人看着火光冲天蔓延而来,无可奈何,意随喊道,府监还有个小门,跟我走,不能再耽搁了,快。
莫七无奈,拖着鱼奴出去,鱼奴不忍心:罗先生,罗先生。
罗先生轻笑,喊道:走,走,告诉你师父,北歧,就要回来了,我,无悔。
无悔?无悔?师父她至死都信先生对她情深义重,遗憾不能到北歧和先生重逢!先生却至死都念着北歧。
鱼奴眼泪已经淌干了,嘶哑着声音喊道:我师父死了,早就死了!啊!她大叫着,莫七和意随拖着她往外走,火光照着,罗守池的眼泪无声的淌下。
意随带着他们朝小门跑去,罗守池呜咽之声传来,悲痛欲绝,此时方知,一切不过是世事流水一场空,若能重来就好了,佳容,雪音……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们在我身边。
折腾到天快亮,眼看着火势小了,北歧那帮乱党无人生还,固戎使者气的指着孙将军叫道,你们蓄意纵火杀人,我回固戎便要将此事禀告大王,等……话未说完,赵与一刀下去,斩了那使者。
冲手下喊着,还愣着做什么,杀。
一众固戎人惊慌失措,被一拥而上的绵宋士兵一一斩杀。
孙将军已然慌了神,赵与,你做什么?孙将身后众兵将上前。
赵与亲信陈兵相对。
赵与目光咄咄:我本就奉命协助将军平歧地之乱,这些乱党,早就该杀,活到今日,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这才天降大火。
固戎狗贼,勾结乱党,大放厥词,有辱我绵宋天威,我等绵宋男儿,有的是血性,我们不怕固戎狗贼!萧长定这番话说的众将士热血沸腾,忙了一晚上,被固戎使者颐指气使了一晚上,又死伤数位弟兄,早忍了一肚子气,纷纷响应我们不怕固戎狗贼!孙将军气极,又不能拿他如何,好,我这就上奏皇上,一切由皇上定夺。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