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奴从台子上下来,便赶紧去换衣裳。
正忙着,金环过来对着鱼奴耳语,你家那位在外面候着呢!忽的莫七的脸跃入鱼奴脑海中,鱼奴脸一红,明知故问,谁呀?金环头一扬,拉长了音调说:除了那个书生还有谁。
鱼奴怅然。
金环笑话她:你以为谁啊,在台子东边的大柳树下呢!快去吧!鱼奴洗去妆容,浅浅覆了粉,点了淡淡的胭脂,将长发挽起,插上木簪,整个人容光焕发,颇具英气,金环见她要出去,忙叫住。
今天除夕夜,你就打扮的这么不伦不类的出去啦!穿着女子衣饰,发髻梳的像个男人便拉住她,为她簪了支珠花!鱼奴出了棚子,台子上下正热闹着,她径直走过,朝着东边去。
瞧着四处都是人,树下也有不少人,哪棵树啊,鱼奴张望着。
杨姑娘!鸠儿先瞧见鱼奴,高兴地喊着,冲她招手!鱼奴不曾留意旁边人的目光,面带笑意走了过去。
林江站在树下正等着她,他浅笑着望着鱼奴,鱼奴很是客气一笑,上前说着家乡的节庆祝福,林江笑着回了礼:走,带你看些更好玩的!林江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鱼奴便梁河畔而去。
莫七和四儿在大树不远处,也瞧见了鱼奴,还未及说话,便见她朝旁人走去,未几又见两人身影湮没在熙攘的人群中。
莫七措手不及,似在问似在自言自语:那是?四儿回道:是小宋姑娘。
谁问她,她身边是何人?莫七心里没来由的烦闷:今日节庆,你回去吧,我自己逛逛。
莫七觉得伤了面子,心中烦闷,他回梁州半个多月了,一直忙着,小年那天得了空便去红情坊寻她,她不在,听闻与玉无双赏雪去了,他心中很是不快。
想着,自示剑山一别再未见过,她莫不是早将自己抛诸脑后,莫七不由得生气,便不来找她,待要看看她何时想起自己,不是在白姑姑跟前说了许多豪言壮语吗!只是没想到先按捺不住的还是自己,知道她今日出来,自己寻了许久,见到她便什么都忘了,只是高兴,瞧着她在台子上熠熠生辉,很是意外,又很是合心意!小鱼奴,总是这般叫人惊喜!她一下去,他便挤出人群到相约之处候着她,只是没想到会见到如此场景,那个人是谁?唤她杨姑娘!她什么都告诉他了吗?莫七越想越是生气,窘迫,想来是自己多情了,她这样的姑娘,不知礼数,没有体统,果真是乡野粗鄙之人,怎会入小爷眼,本王爷断然不会喜欢这样的。
莫七如是想着,却敌不住心绪渐落。
鱼奴哪里知晓莫七一事,一路上与林江相谈甚欢,看见稀奇的林江便一一说与她听,两人并肩走着,街市上人多,时有碰撞,他时不时伸出胳膊护住鱼奴,鱼奴从未被人如此呵护,很是受用,见他这样看重自己,护着自己,鱼奴觉得自己犹如话本里柔柔弱弱的佳人。
她面带笑意,眸子里清澈的星芒让林江有些失神,鱼奴面容被脂粉装饰的十分娇艳,高髻将她年轻美好的面庞展漏无遗,即使是这灯火昏黄的夜晚,也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鱼奴兴致勃勃的看着瓦舍里的表演,见林江盯着自己便问:看我做什么?她戴着自己送的簪子。
林江轻轻一笑:鱼奴好看!鱼奴闻言轻轻一笑:是你眼光好!转身朝前走去,停在了梁河畔。
不一会,轰鸣声起,烟花照亮了半个夜空,梁河的水面映着河灯、烟花的光亮,美的如仙如幻。
林江面带笑意望着,鱼奴望着烟花灿烂,一回首见他如此神色,渐渐的对两边的事物都没了兴致,他莫是看上我了吗?我心中怎么并不欢喜。
反倒有些负累之感呢?看了烟花,鱼奴便要回去,借口东市还有许多事要忙。
两人快到东市台子,林江拉住了鱼奴:我今日是有话对你说。
鱼奴有些心虚,她害怕从他嘴里说出让自己不知如何作答的话来,慌张的说:下次再说吧,我得回去了。
林江忽而拉住鱼奴的手说:这些日子,我想着一个人,书也看不进去,烦恼的很,想问问你该怎么办?鱼奴脸红了:那我以后不去打扰你了。
既而后悔,恨自己太过口无遮拦。
人家又没说是你,一厢情愿,引人误会!她赶紧抽回手。
林江望着鱼奴,眼中俱是笑意。
鱼奴不敢直视,只听他说: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他声音沉沉,说着话:咱们在度月山没遇上,没想到千里迢迢先在洛水相遇又在梁州相知,这大概是上天的旨意,这几天没见你,我才知书中自有颜如玉所言非虚,我打开书,可不书里全是你在对我笑。
鱼奴听得林江的一番表白,这是平生头一次,话本子里的甜言蜜语活生生的展现在自己眼前,鱼奴脸色通红,呼吸不畅,仅存的一丝理智问道:你喜欢我?。
林江轻抚着鱼奴额间的细发轻轻说道:你说呢?鱼奴不敢相信:为什么?你喜欢我什么?我想,这都是天意!林江说着,好似胜券在握:你等我,若我有幸高中,我们就在梁州成亲,若不幸落榜,我便带你一同回乡,我家中虽算不上富贵,但也能给你安稳无虞的生活,从此我就是你的依靠,你不要再躲着了。
鱼奴紧张的脑中一片空白,我好不容易才离开度月山啊,我不想回去!如何答他呢?她仰起脸,望着淡淡星光,黄色的灯火照在盈盈白雪上,热闹的街市霎时寂静,好像只剩她二人。
她望着林江,不知道说着什么才好,他很好,只是,只是,我这心里为何许多犹豫!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你放了榜再说吧。
鱼奴终于轻声着!她科举在即,还是等他放榜了再好生与他说清楚吧!林江听得她的话,却好似她应了一般,兴奋的抱起鱼奴转了个圈,引得路人一阵侧目,鱼奴赶紧挣扎着下来,跑了回去。
莫七隔着人群,看着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还有渐渐被人群遮住裙裾,觉得心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寒风吹打着他的脸庞,一阵凉意钻进脖子里,他裹紧了狐裘,孤单单的站在灯火下。
自己哄着自己,她于我,不过是有些旧时情谊,我不过是觉得她有些好玩,绝非我意中之人,我怎会喜欢这般女子,断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