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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本来无一物

2025-03-26 18:14:58

鱼奴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男人的衣裳,她忽然清醒,赶紧爬起来,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只觉头脑昏沉,晕乎乎的,观望四周,很是昏暗,什么时辰了?这是哪?莫七呢?鱼奴头痛欲裂,不住地拍打着额头,空荡荡的房间只自己一个人,鱼奴幽怨的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水:他们莫不是又丢下我走了!嗨,嗨!听得声音,鱼奴紧张的回头张望,吓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莫不是又想偷东西?屋里藏着的正是那个小贼,周山下的无一。

无一调皮的笑道:放心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相逢即是缘分,何况你对我有赠银之恩,我怎会打你的主意。

鱼奴便与她嬉笑:反正我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你为何不回家。

无一满脸愁苦:那个打渔的成日寻我,我才不回去呢。

鱼奴无奈,果真是一句实话也没有,上次还说是杀猪的,无一笑笑:鱼肉不分家嘛,哈哈。

她一笑眼睛便弯弯的,眼神透着灵光,笑不露齿,瞧着可爱又机灵,鱼奴也没了戒备,看她瘦瘦弱弱娇小可怜,又有同命相连之感,鱼奴终是不忍:你用饭了没?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无一眼睛一亮,自然是好:多谢兔子。

鱼奴无奈:不许叫兔子,我叫宋菱!无一吐了吐舌头:宋菱,一点也不好听,哼!见鱼奴瞪她,她又讨好:小宋姑娘,小菱儿!鱼奴拿她没办法。

两人刚下了楼便瞧见莫七与四儿进门,莫七见她身侧还带了个不大齐整的姑娘,面黄肌瘦,形容缭乱,什么人?鱼奴瞧见他们很是高兴,又见四儿手里拿着包子,才知是误会他们了,笑着迎上去:我正要出去,巧了。

她又介绍着:‘这是无一,我的……好朋友。

’无一感动的几欲流泪,亲密地挽着鱼奴:公子,你太好了,你们不知道,多亏了公子解囊相助救我于危难,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无一说着,客栈里的人莫不投来好奇的目光。

惊的鱼奴忙拽着她回了房。

几人回了房,边吃边看无一催人泪下的表演,无一竟生生编出个卖身养家的故事来,鱼奴路见不平,倾囊相助,她便一路跟着,要报答恩公。

鱼奴看着莫七和四儿惊异的神色,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给过她银子是不错,全是帮她,怎么就变成买了她,鱼奴很是无奈,说又说不清,银子确实给了,这姑娘是不是迷糊,告诉过她我是女子,莫不是眼神也不大好,自己不过是装扮的英姿飒爽些,穿着男人衣物,分明是女儿家啊!莫七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四儿也是偷笑。

鱼奴好生无奈,拉过无一:姑娘,你忘了,我和你一样,不是什么公子,你不必以身相许。

见她不信,鱼奴还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莫七一把拽过她:没羞没臊,成何体统,我问你,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鱼奴不假思索:自然是用那个镯子换的!莫七脸色骤变,鱼奴又后悔此言,一时静默,只有朵颐之声。

吃好了没?莫七没了食欲:吃好了便回去吧!鱼奴连忙点头,除了无一,谁还吃的下去。

无一见她们要走,忙拽住鱼奴,喊道:小宋姑娘我要跟着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求你了。

鱼奴无助的看着莫七和四儿,莫七置若罔闻,既然肯拿当掉镯子的银子换这姑娘,那便自己解决。

眼看着莫七和四儿出去,鱼奴急了:你快些回家吧,我实在帮不了你了。

挣开无一,赶忙追出去。

晨间山林清新,几人行程缓慢,鱼奴赏着周山风景,便悄悄打量着莫七,生气了吗?一路上也不说话。

忽而四儿赶上来,轻轻说道:小宋姑娘,那个姑娘跟来了。

莫七说道:唉,小宋姑娘心善,上好的玉镯换得忠仆一个,美谈呐!鱼奴听出他话中意味,想着,家世那样显赫,这般小气,送了我,自然是我的,我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本来还想还你的,不还了,反正你心中嫌弃我,也无所谓多一点少一点了。

她回头,见无一正笑着看着自己,又生怜悯,有犹疑,我自顾不暇,如何能带上你,还是相忘于江湖吧!鱼奴横下心,策马朝示剑山庄而去,终于不见无一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无一外貌娇小,年岁确实比鱼奴还要大上四岁的,闽沙岛到洛水,一路人心叵测世态炎凉所感颇多,糊弄鱼奴轻而易举,她觉得鱼奴是自己离家以来遇见的对自己最好的了,巧了,她还是示剑山庄的人,便先跟着她。

无一悄悄溜进示剑山庄,近日府上外人往来多,下人瞧着她眼生,见是个姑娘家,倒也没在意。

鱼奴正一个人对着窗外,忽见一张笑脸出现在眼前:小宋姑娘。

鱼奴大惊,无一委屈状,我实在无处可去,你便好人做到底,夜里太冷,我一个人在山下的林子里实在挨不下去,难道你忍心看我冻死在外面。

鱼奴想着,也是,那便好人做到底?事在人为嘛,反正自己也是无处可去之人,她正好可与自己作伴,但她性子乖张,还是约束些的好:你须得答应我,不需再偷东西,不许乱说话。

无一乖巧的应下。

鱼奴终是不放心,想着,还是要写个字据才行。

无一自然乐意,高兴的从窗子里翻进来,鱼奴哭笑不得:有门。

两人收拾笔墨,依着卖身契写了字据,无一画了押,鱼奴这才放心些。

无一心思通透,看得出鱼奴很是烦恼,便问她:什么事把你愁成这样。

鱼奴叹道:我在想不好的事能不能做。

哎,做做做,嘿嘿,既然想,便去做呗。

无一兴奋的说道。

唯恐天下不乱。

鱼奴越发的觉得无一不可靠。

越乱越好玩,再说你瞧这庄上,现在不就是些男欢女爱的事吗,还能有多乱?无一不屑的说道。

她在示剑山庄附近待了那么久,可不是白混的,在山下这几天,随便找个庄上附近的长舌妇,这些消息便都知道了。

依我看,你们那庄主一定会让你师姐另觅良人,不可能回心转意的,至于你师姐,名声没了,心心念念的庄主夫人这个位置也没了,唉!说起来,你师姐也是个没眼光的人,那个庄主有什么好,一点莫家铸剑世家的霸气都没有,文文弱弱的,哪有那个姓越的好。

无一夸夸其谈:这些个儿女情长最是麻烦,没意思,好心提醒你,你可不要趟这浑水,说到底,是人家的私事。

她这语气倒有些像莫七。

你真是山下的农家女?鱼奴十分警觉的看着无一。

那是自然,还不许人家聪明伶俐啊!她看鱼奴还是不信又说道:不信你去打听,我爹叫无能我娘叫无用。

没句实话,既是山下的我去找人送你回去。

鱼奴起身要走。

别,回去我还不是死路一条,你身边有个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多好,帮你出谋划策,指点江山。

无一自夸。

你又瞎说。

鱼奴想着,伶俐与否不清楚,好玩还是有几分的。

不如咱们打赌她嫁给谁,谁赢了可以向对方提个要求。

无一调皮的笑道。

自然是庄主,那才算得上有情人终成眷属。

鱼奴说道。

哈哈,那我就赌越长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二人击掌为盟。

说罢,鱼奴便要去找师傅,无一将她拉住,去哪?真把自己当男人了,来,先给你打扮起来。

好好好,头发梳好了,你就这一根破木簪子,没有别的了?无一看着梳妆台,孤零零的躺着一根木簪。

这是别人送我的,亲手刻的,礼轻情意重嘛!鱼奴认真的说道。

噗嗤,你说话真好笑,礼物都轻,情意能有多重?无一笑话鱼奴。

鱼奴不与她争辩,照例给师傅端茶倒水伺候饭菜,白雪音近来烦心事诸多,女大不中留啊,一个两个的,都为了男人不管不顾,宋菱如此,白荷如此,红情坊竟后继无人吗?她瞧着鱼奴越发端庄秀丽便想起应心之言,又觉不可能,不过,她对自己倒是顺从,又有心,可惜是绵宋之人,暂且留在身边以观后效吧。

你收拾收拾,咱们明日便回梁州。

白雪音说着。

红情坊的人哪轮得到她石素兰指手画脚,她打定主意,管她如何,明日便带白荷与鱼奴回梁州,至于清苓,看样子事情闹到今天的地步,她恐怕也出了不少力。

红情坊的事,还是红情坊自己来比较好。

从师父那出来鱼奴便发愁,自己回了红情坊,无一如何处置?正思量着,忽听见似乎有人在喊:菱妹妹,菱妹妹。

鱼奴忽的想起,是在叫自己,她四处张望,见绾绾从池边的青桐树后走出来,她还是像从前那样活泼娇俏,上前拉住鱼奴的手:自去年一别,竟再也没见过,一听说你也在庄上,我就赶紧来找你。

鱼奴心下感动,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

她打量着绾绾:你的腿好了?绾绾娇笑:好了,你瞧。

她转了个圈,活动自如,看样子恢复的很好。

鱼奴很是高兴:真好。

又想着她来找自己,不会只是来打个招呼吧:你找我有何事?鱼奴不知道,绾绾爱极了鱼奴送她的那些话本,那些离经叛道的缠绵故事让她十分向往,她很羡慕鱼奴,身旁没那么多规矩,总想着要再见见她和她说说自己的心得,再讨些此类书籍。

当然,若是能帮自己给炤延哥哥送个信便更好了。

一听说她在此,绾绾便偷跑出来找她。

你可还记得上回送我的那些书,你可还有了?绾绾问道。

这次来的匆忙,没带那些东西。

鱼奴歉疚的说道:要不我去山下市集上帮你寻些回来?你能下山?真好!绾绾露出羡慕之色。

鱼奴便说起洛水城中精致,邀她同去。

我就不去了。

绾绾十分惆怅道:父亲为我定了婚事,母亲看我看的极严,哪里都去不了,你千万不要和炤延哥哥说,我怕他知道了会怪我。

绾绾欲言又止,犹犹豫豫道:好菱儿,你能帮我个忙吗?帮我告诉炤延哥哥,今晚亥时我在这等他,我有些话要和他当面讲。

鱼奴面露悯色,这忙自然要帮。

这庄上,还真是像无一所说,尽是些男欢女爱之事,鱼奴坐在廊下十分迷茫的望着一池春水。

脑海中浮现师姐、莫清苓、绾绾的脸来,许多儿女情长在她心中闪过,她起身朝示剑阁走去。

她要告诉庄主,师姐对他的一往情深,一切全因自己而起。

她怕人瞧见,偷偷溜了进去,示剑阁草木繁茂,迎春花大片大片的盛开,庭中一棵历经百年的合欢树,见证了历任庄主的更迭起伏,鱼奴躲在花丛中,看见树下疾风拿着本书细看,看他的样子像是读到什么精妙之处,竟读出声来。

忽听一女子接道: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雨秋迤逦上前行礼,疾风笑着起身迎她,二人说些什么鱼奴听不大清楚,但看情形二人相谈甚欢,鱼奴有些生气,悄悄溜出去就要找师姐,刚一出院子就被无一拉住。

看样子我是赢定了!无一笑道。

你从哪冒出来的?鱼奴惊诧。

我就多在你旁边,你没瞧见而已,嘿嘿。

无一得意道。

我要告诉师姐去。

鱼奴气愤道。

好好好,我等着看热闹。

无一轻拍巴掌乐道。

鱼奴便犹豫了,放慢了脚步,犹豫不决之间,只见师姐和莫七一起过来了。

见鱼奴一脸不高兴,莫七便问她:这是怎么了?又惊讶,果真又把这姑娘带来了,她这还真是,傻里傻气,天真易骗。

鱼奴看见师姐还拿着食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天下男人都是薄情!白荷笑她胡言乱语,鱼奴正要开口,无一拉住她抢先说道:你师父找你呢,快跟我走。

硬是把鱼奴拉走了。

见莫七白荷进去了,无一又拉着鱼奴回去,两人趴在院墙上看热闹。

白荷一进院子便看见树下岁月静好的画面,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她压抑住气愤、嫉妒、落寞,笑着与任雨秋说着客套话,莫七瞧着氛围怪异便把疾风支开,只剩下白荷与任雨秋二人,雨秋柔柔的像在解释什么,哀求什么,白荷只是冷冷的看着。

白荷站了一会,拿着手里的食盒转身离去,孤寂的身影叫鱼奴看着很是心疼,无一说道:你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去给她添堵了,热闹看完了,走喽!留下鱼奴满脸困惑。

她静坐在路边的青桐树上,莫七从示剑阁出来,有石子一下两下砸在自己身上,他抬头一看笑道:原来树上有只野猴子。

鱼奴麻溜的下树:我有许多事要问你,你和庄主在里头说什么呢?大人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不告诉你!莫七笑着逗她。

你们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喜欢人家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喜欢了,就盼着别人看开些。

鱼奴讥讽。

怎么?莫七笑着打量她:那个书生始乱终弃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成日害的姑娘白白伤心,左一个右一个。

鱼奴想起绾绾、莫清苓心中烦躁,揶揄道:亥时西园池边青桐树下有约,来不来?看你要如何?要是佳人相约,可以一去。

莫七说道,意味深长地看着鱼奴,心下以为是鱼奴约自己。

去不去,不要说这些胡话!鱼奴不耐烦道。

好,我一定赴约。

莫七笑着,如春风和煦。